《画中仙》沈沅芷

2、小店

　　第二章小店

　　余天心打工的店名叫醉墨阁。这三个字被遒劲有力地书写在一块牌匾上，挂在门口，书法笔走龙蛇，功力深厚。
　　余天心颇为在意地找了找，却并没有发现落款，也不知这是何人所书。
　　好奇归好奇，开工第一天，迟到了就不好了，余天心站在门口牌匾下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嘴走进来，小老板正撩起珠帘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早上好呀！”小老板笑得眉眼弯弯。
　　“老板早上好！”余天心也笑着回应。
　　“今天是你第一天来上班，我先带你熟悉一下这里。电闸开关在这边，路由器在这里，密码贴在墙上了——这应该是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吧——哦不对，应该是消防栓！在门外的，左手边，一眼就能看到。至于商品……货架上的东西，都按标价卖，但如果遇到有缘人也不必拘泥于价格。如果有人要买挂起来的字画，让他直接跟我谈就好。”小老板搓了搓手，“其他的话……我呢，一般不在店里吃东西或者干其他的事情，也不让别人在这里吃东西，所以地板不容易脏，你一个星期擦一回就好。货架玻璃也不用天天擦，你觉得脏了擦擦就行了。我这里也没有太多规矩，请你来呢，只是想着，我可能未来会离开几天，得找个人帮忙看店和浇花。”
　　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也太随便了吧！余天心想过他的工作量小，但不知道会这么小——这和混吃等死又有多大的区别嘛！
　　不过活干的少，钱拿的不少的工作，谁又忍心拒绝呢？跟谁过不去都不至于跟人民币过不去吧？
　　余天心望着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小老板想，这人一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为了躲避家里人给他订下的婚约，和不得不继承的上亿家产，跑到这里来盘了一个小铺子躲着，所以出手阔绰，视金钱为粪土。
　　一定是这样的！所以昨日看他泡茶的时候，一双手莹白如玉，指如削葱根，没有半点疤痕和老茧，哪里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妙人。
　　余天心被自己的这个理由说服了，看小老板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仰望。
　　这年头还有几个富二代能扔下家产不继承，跑出来吃糠咽菜啊？偶像剧都是骗人的，只有面前的小老板才是真正的闲云野鹤，性情中人。
　　余天心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小老板发现了他的走神，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嘿，在想什么？”
　　余天心赶紧把思维拽了回来，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可能昨晚没睡好。
　　小老板倒也不恼，把他拉到后院，说，“既然是找你帮忙照看花的，那这些花的习性你可得记清楚，这次不许走神了！”
　　余天心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一盆是木槿，它喜光喜湿，要保证充足的水分，但也不能让它的根过涝，每过一段时间要给它松松土，手动松或是抓蚯蚓来都随你。”
　　“这两盆是秋海棠，这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它本来生长于阴冷潮湿的山区，强光会造成叶片被灼伤，太热的天要把它搬进屋里。它对水分的要求很高，要记住每天浇水，还要时不时喷雾。”
　　“这两缸荷花不用怎么打理，不过缸里我养了几尾锦鲤，每天记得投食，但别投太多，会撑死。”
　　“这几株你也应该认识吧，是月季，它们随和得多，夏天记得多喷水降温，适当地给它遮阴就好了。”
　　“这是铃兰……”
　　“那一盆是茉莉，那一盆是栀子……”
　　……
　　余天心起初还挺有兴趣，他本来学美术也认识不少的花花草草，跟一般的五大三粗的男生比起来，这方面心思更细腻。但小老板一开始讲栽培方法，他就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昏昏欲睡的生物课。
　　于是乎余天心很不争气地再次走神了，等到小老板又拿手在他眼前晃时，他已经想到了高中时让自己理科转文科的罪魁祸首其实并不是生物而是物理。
　　小老板依旧只是笑着，看不出情绪，他拿了把剪刀俯身剪着枯枝败叶，说，“觉得枯燥是吧，其实你记不住也没关系，下一个可以识别花的App，一拍，然后再百度一下栽培方法——新时代要有新时代的生活方式嘛。”
　　此言像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余天心恍然大悟，是啊，何必去记呢，手机是拿来砸核桃的吗？
　　老板对花的爱惜程度令余天心有些咋舌，余天心想，大概富家子弟都有些奇奇怪怪的收藏癖，有人爱珠宝，有人爱字画，面前这位就是位嗜花如命之人，看他如此轻描淡写，但说不准那些花都是什么名贵品种，小老板平时当儿子疼的那种。
　　那就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这群小祖宗了。
　　然后又转念一想，孟老板真是他见过最完美的上司了——虽然他只侍奉过这一个上司。为人随和好说话，允许上班时间开小差玩手机，工作量少工资还高……最重要的是，还长得绝顶漂亮！
　　余天心有些夸张地想，这样的美人，自己免费送上门去帮忙，也是可以的。
　　甚至还觉得自己赚到了。
　　余天心做兼职的第一天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期间还吃到了小老板亲自下厨做的午饭——两碟下饭小菜，一碗青菜豆腐汤。虽然是家常味道，但佐以厨师的花容月貌，余天心竟吃出了“御膳”的感觉。
　　小老板鼓励他尝试着记账，余天心一算，今天一共做了十九单生意，除去成本连他的工资都不够给，更遑论利润了，于是更加证实了老板是个富二代的猜测。
　　老板很是信守承诺，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就跟余天心说，“下班了，你回去吧。”
　　余天心心里十分纳闷，这又不是卖古董，哪里有灯下不做买卖的道理。但一想到富二代三个字，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人家钱多，任性，自己的铺子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余天心帮着老板清点关门，和老板笑嘻嘻地说了声“老板明天见”之后就心满意足地走了，然后转头就约了陆远出来吃晚饭，一边吃一边和他交流着上班第一天的奇遇。
　　陆远听得吹胡子瞪眼，说，“哪里有这么好的差事，早知道我就不去给小学生当家教了，也去给富二代打工。”
　　“嘿嘿，这活儿你可干不了，人家要的是美术专业，你分得清牡丹和芍药吗？哦不对，你分得工笔和写意吗？”余天心今天有些嚣张。
　　陆远很少在余天心这里吃瘪，不服了半天，思前想后总觉得余天心的逻辑有哪里不对——
　　“老余啊……我感觉啊，你说的那老板，可能不只是个富二代那么简单。”陆远思来想去总算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那你说他是什么？”余天心有点不服自己的“推理”被质疑。
　　陆远做了一个“靠近”的手势，余天心立马会意地靠了过去，听见陆远小声地说——
　　“我怀疑，他是被，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