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刺烈焰》时玖远

7、Chapter 7

　　混乱中，庄子跑过去扯着秦智：“哥，你没事吧？”

　　秦智这才收回视线，拍了拍身上的灰：“没事。”

　　说完，他直接绕过他们，走回大通铺掀了脏掉的上衣。

　　林灵聆慌张道：“怎么办？行李还在上面。”

　　庄子：“别行李了，人没事就行了。”

　　他转过身对那个村妇说：“让你把房顶加固一下，你看看这差点出了人命。”

　　村妇叽里呱啦了一堆，这口音听得别扭，夏璃蹙了下眉，其他人面面相觑，只有庄子能跟她沟通得来。

　　沟通几句后，庄子回身对大伙说：“要不大家晚上一起到通铺将就一下吧，现在黑灯瞎火的，天亮再想办法找行李。”

　　眼下没有其他法子，几人惊魂未定地跟庄子去通铺。秦智已经换了条干净裤子，背对着他们扯出一件黑色短袖套上后，站起身回过头。庄子对他说：“智哥，让他们晚上在这儿将就一下吧。”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向秦智，等他表态。虽然认识不到一天，但大伙儿都清楚庄子这人话虽多，但基本上都听秦智的。

　　秦智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此时半夜两点，大家都无睡意，秦智往外走，老杨也跟了去：“一起出去压压惊。”

　　几个男人相继往外走，林灵聆看着地上，是几块很短的木板拼在一起，上面铺着被褥。夏璃看出来几个男人怕她们不自在所以先出去，等她们安顿好再进来。林灵聆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眉毛纠结在一起，挽着夏璃：“夏部长，我们晚上要和男的睡一起啊？”

　　夏璃拍了拍她：“那年丰腾出口项目，去撒哈拉参加极限测试，中途遇上沙尘暴被困，一群人将车子围起来，后来温度低到接近零摄氏度，还男女，能活命就不错了。看看现在这条件，起码不用让你风吹雨淋，将就下吧，你睡里面。”

　　两句话让林灵聆想起下午杨师傅说的山猪，缩了缩脖子，点点头，乖巧地走到最里面，僵直地躺下，总感觉身下的被褥不干净，动都不敢动。夏璃摸了摸口袋，幸好半夜出来的时候她套了件小皮衣，车钥匙还在口袋。

　　她安抚了下林灵聆：“快睡吧。”

　　林灵聆翻了个身面朝墙闭上了眼，夏璃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在林灵聆身旁躺下。

　　十分钟后，几个男人进来了，有些为难地面面相觑。

　　郝爽问了句：“怎么睡？”

　　显然大家都不好意思挨着女同事睡，老杨摸了摸鼻子：“我就算了，我打呼。”

　　郝爽脸皮薄，让他挨着夏璃睡，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秦智靠在最后面没出声。庄子左看看右看看，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行吧，你们都不好意思，我睡，我不打呼。”

　　刚走两步后衣领被人拽住，他“欸”了一声，被人跟拎小鸡一样拎到了一边。秦智几步走到里面，直接躺下，对着他说：“关灯。”

　　庄子不好说什么，等大家都躺下后，他拉了灯。通铺里漆黑一片，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没一会儿便传来了庄子的呼噜声，震耳欲聋，又隔了一会儿老杨也开始打起呼来，那此起彼伏的声音一刻不停。

　　秦智捏了捏山根，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女人。她背对着他们，柔软的长发落在他的手臂旁，搔得他痒痒的。

　　夏璃睡得很安稳，反观秦智却睡不着，抬起手将她一绺发丝缠绕在指尖，一道道卷着，松开再卷着，如此反复，目光在黑夜里如水般落在指尖那绺发丝上。

　　未承想身边的女人突然翻了个身，他手指一僵，对上她浅灰色的瞳孔，她毫无睡意地盯着他：“好玩吗？”

　　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在这样的环境中，压抑着彼此的目光。夏璃抬眸，瞪了秦智一眼，他讪讪地放下手面朝上看向房顶，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夏璃盯着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像山丘般起伏，透着倨傲的倔强，让她不禁想到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

　　那时他大概只有十四岁或者十五岁。

　　那年她妈去世，她继父不闻不问带个女人堂而皇之住进家，她只身一人从苏城去南城，去求妈妈的娘家人帮忙料理她的后事，却被硬生生赶出去。

　　她身无分文，徒步走到东海岸去找姨妈于婉，便是那个绝望的夜，她遇见一个男孩只身一人对峙着一群人，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在漆黑的夜里像凶猛的狼，越挫越勇。

　　在她准备转身之际，听见那些大男孩骂他是“野种”。

　　那两个字像锋利的刀子刺进她的心脏，她骤然转身，看见无数的拳打脚踢落在那个男孩身上，她心头突然涌上悲悯，对着那群人大喊：“警察来了！”

　　那些人一哄而散，她躲在电话亭后面，等人全都跑走后才冲到巷口。那个男孩蜷在地上，牛仔裤破了一个大洞，膝盖往外渗着血。他抬头的刹那，脸被天光照亮，那双黑亮有力的眼就那样盯着她，像被整个世界遗弃。

　　纵使很久以后，她忘了他的模样，可她始终记得那个眼神，被迷茫和困苦所包围，跌入仇恨的深渊找不到出路，正如她自己。

　　秦智感觉身旁的女人没有动静，等他再侧头看去时，她已经闭上了眼。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挺翘的鼻子下是饱满的唇，柔软性感，睡颜安逸。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睡着和醒着的时候判若两人，一个是安静温顺的天使，一个是冷酷无情的魔鬼。

　　他默默看了会儿，轻叹了声，闭上了眼。

　　快到四点的时候，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屋内的人折腾了一晚睡得很沉，此时夏璃却悄悄睁开了眼，她警惕地看了秦智一眼，他就躺在她身边，很沉静，没有丝毫响动。

　　她静悄悄地爬起身，穿上鞋子，又回身看了他一眼，轻声出了屋子。外面依然和两个小时前一样，一片狼藉，二楼还在滴滴答答渗着水。她摸出车钥匙，走到屋子后面。那里有个水龙头，拧开后是干净的水，水流在掌心凉得扎人，夏璃打了个哆嗦。光着的腿紧紧拢着，简单梳洗了一番，抓着车钥匙绕到前屋。

　　还没到近前就听见一声狼狗的吠叫，车门边的男人弯腰拍了下黑子的脑袋，它立刻安静下来。夏璃借着月光看清了斜靠在车门上的秦智，他早已穿好了衣服，碎短的头发立在头顶，眉目清朗，一丝不苟，让夏璃怀疑他刚才根本没有睡着，她的所有动作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着实让她惊了一跳。

　　秦智整个人隐没在黑夜里，浑身透着苍劲的力量，声音寡淡：“你当真认为你能开得走？”

　　夏璃深吸一口气，山中微凉的空气钻入她的鼻息，冷得她双臂抱胸。她收起了昨晚对他施的小伎俩，正色道：“你要不放心，陪我跑一趟，我回去看下车子，两个小时后可能还有一场大雨，时间不多，算……帮我个忙。”

　　秦智依然靠在门边，纹丝不动，眼神淡漠。

　　“我为什么要帮你？”

　　夏璃踩着凉鞋走到秦智面前，那条黑狗又躁动起来，跃跃欲试。秦智再次拍了拍它的头，让它安分下来。

　　夏璃瞥了眼大狗，目光又移到他身上：“行啊，你不帮可以，反正车钥匙在我身上，你也走不了，我不信你还能把我扒光了？”

　　秦智低头冷笑，下颌收进冲锋衣领里，抬起头的刹那突然伸手迅敏地攥住她的胳膊反手就将她按在车门上。高大的身躯猛然从她身后压了下来，呼吸温热：“当我不敢是吧？”

　　夏璃没想到他来真的，拼命扭动了几下，却根本摆脱不了他的钳制，声音冰冷地斥道：“放开我！”

　　秦智将她两只手往身后一折，单手擒住她的手腕，手肘抵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已经搜了起来。他将她禁锢在车门上，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夏璃不安分地挣扎，后背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如此清楚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力量和身手，无法抵抗。

　　没过多久，秦智退后一步松开她，等她再回过头时，秦智转着手中的车钥匙，不屑一顾地睨着她：“可惜你多吃了三年的饭在我这儿不管用。”

　　夏璃眸子里盛着淡淡的怒意，她将两颊的长发拢到脑后，转身就朝屋里走，身后却响起“咔嚓”一声。车灯骤亮，她停住脚步回过头，秦智拍了拍后斗，对着那条狼狗低吼一声：“黑子，上去。”

　　狼狗摇着尾巴跃上后斗，他转过身望向屋前那道白色身影，嘴角扬起慵懒的弧度：“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