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刺烈焰》时玖远

17、Chapter 17

　　两人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包围，周围火光跳跃，秦智听说夏璃想洗澡，好笑地提醒她：“这里是沙漠。”

　　夏璃坐了一晚上的绿皮车，又流了一天的汗，头发里全是沙子。不过她也是随便说说，对秦智挥了挥手打算回去，刚转过身，就听见身后男人说：“只有一桶。”

　　他朝人群外走去，夏璃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跟上了他。

　　秦智走到自己帐篷前，夏璃才发现他的帐篷离她不远。她没有进去，坐在门口的沙地上。不一会儿，秦智提了一桶纯净水出来，看见她脱了鞋子，把脚埋进沙子里，他将水往她旁边一放：“这桶水恐怕不够你冲沙子。”

　　夏璃回过身：“有洗发水吗？我就洗个头，给你留一半。”

　　他又回去拿了瓶洗发水递给她，出来时看见她已经将头发淋湿了，他直接开了盖子将洗发水挤到她头发上。夏璃弯着腰揉了揉，准备举起桶把泡沫冲掉，那桶水已经被人提了起来，刚冲干净，头顶落了块干毛巾直接盖住了她的脸。

　　她把毛巾揭开，秦智已经坐在另一边点燃一根烟，眼里带着浅淡的笑意看着她。

　　远处人声鼎沸，近处悠然静谧，漫天的星河布满天际，银白的月光照亮夏璃无瑕的皮肤。她走到他面前弯下腰，遮住他眼前的月光，将半干的毛巾往他脖子上一挂：“谢了。”

　　潮湿香软的味道立即钻进秦智的鼻息，面前的女人把头发撩到另一边，在他旁边坐下看着茫茫的夜空，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秦智抽了口烟，斜睨着她：“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

　　夏璃双手撑在身后：“有什么区别吗？”

　　秦智意味深长地说：“区别在于，我该不该对你说实话。”

　　夏璃轻笑一声，回望着他：“怎么，关心下老朋友的现状你也要防着我啊？”

　　秦智眼里含着意味深长的光：“你套话的方式比你们赵总要高明一点，只可惜，我们不是什么老朋友。”

　　夏璃撇了撇嘴：“没意思。”说完，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腿上的沙子，“走了。”

　　秦智望着她的背影，茶色的背心露出两只胳膊，纤细却有着健康的线条，细窄的腰线延伸到紧身裤包裹的翘臀，逆着光轮廓感清晰，有种说不出的诱人。

　　他突然对着她说：“喂，你套路其他客户的时候也这样？”

　　夏璃回过身，半干的鬈发微微垂着：“哪样？”

　　秦智扯了扯脖子上的毛巾：“这样。”

　　夏璃浓密的睫毛略显无辜地扇了下，歪着头：“这样是哪样？”

　　秦智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一身棱角被打磨得魅惑狡猾，游刃有余。

　　夏璃余光瞥见倪敏朝这里走来，本来准备离开的脚步缓缓收了回来，再次走回秦智面前弯下腰，眼睛晶亮地盯着他：“我只对帅哥这样，猛迅偷我们标书的事，秦顾问管不管？”

　　秦智冷静地反问她：“怎么管？证据呢？”

　　夏璃松了松眉心，这件事目前来看就是哑巴吃黄连。

　　她继而说道：“明天的测试我不指望你能放水，不过希望你能扎紧自己的裤腰带，不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秦顾问。”

　　秦智低头半笑着，指间的烟默默燃烧。他抬起眸，眼里蕴含着细碎的光，声音像打磨在砂纸上，性感低浅：“管这么宽，你是我老婆？”

　　浩瀚的沙海，无尽的苍穹，世界万物瞬间沉寂，夏璃的呼吸顷刻加快，她离他很近，他眉眼轻挑，露出些许痞相。

　　夏璃脸上的表情敛了去，冷淡地说：“我高攀不起，秦大少。”

　　说完，她转过身大步离去。倪敏走到近前，看见他们姿势暧昧，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夏璃已经擦着她而过，清香的发丝撩过她的脸颊。倪敏僵了下，夏璃慢悠悠地落了句：“晚安，小妹妹。”

　　……

　　第二天，夏璃很早就起来了，将艾山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拆卸下来，安装在测试车后端角落一个不大起眼的地方，又调试了一下车前的行车记录仪，然后开始全车检查，两个技术人员也被她喊来帮忙。

　　赵单翼起来时，夏璃正蹲在地上测试轮胎，他走过去问她：“你在搞什么？”

　　夏璃头也不抬地说：“放气。”

　　她的身边堆着一堆工具，两个技术人员在她的指挥下做最后的确认。

　　夏璃今天就穿了条牛仔热裤，盘腿坐在地上检查轮胎的每一个断面和胎冠。赵单翼蹲下身，对她说：“夏部长，那个秦顾问我查出了点眉目。”

　　夏璃盯着气压表，短促地开了口：“说。”

　　“当年他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进的南城大学，听说在校期间就是个厉害的人物，不少大企业和他接触过想挖他过去，但这人挺有傲骨的。目前查到他是南城大学经管类硕士研究生毕业，没有入职任何企业的记录，也不是成发的人。还打听到这个秦顾问家里有点背景，母亲叫林岩，你应该听过，早年间红过一阵子，电影演员。父亲做外贸的，生意做得挺大，家里还有个妹妹是音乐家，这一家子都不简单。”

　　夏璃盯着手机倒计，将气门芯拧紧：“然后呢？”

　　“差不多就这些吧。”

　　夏璃略微惊讶地抬起头：“就这么多？那你查了等于没查。”

　　赵单翼这还是动用了在南城的老关系才能连秦顾问的家庭情况都打探清楚，面前的女人却不屑一顾，他脸色多少有点难看。

　　夏璃屈腿站了起来，看向赵单翼：“东海岸听过吗？”

　　“略有耳闻，听说一般人融入不进去，那儿住的好像都是南方商业联盟的核心人物。”

　　“嗯，秦顾问来自东海岸。”

　　一句话如当头一棒敲在赵单翼的脑门上。“东海岸”这三个字对于赵单翼来说比较遥远，这么多年在外摸爬滚打才听闻过一些消息，那里多得是百年世家和商业巨贾，随便一个走出来背后都牵扯着庞大的关系网，跺跺脚南城商圈得震一震。而南城风云变幻，波谲云诡，本就不是芜茳这种小地方能比的。

　　夏璃见赵单翼还处在震惊中，靠在车门上，扯掉手套，开口道：“你连他背景都没摸清楚，你说你查的都是些什么？你知道南城首富端木家的人和他什么关系吗？你知道东海岸商会理事长又和他什么关系吗？这些都没查明白也就算了，你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他是经管类硕士研究生毕业，成发的人却请他来做我们这次沙漠越野的测评技术顾问，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领域，难道赵总就没有疑问吗？”

　　赵单翼面色一僵，他并不清楚夏璃和秦智是旧识，惊讶于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个夏部长居然把秦顾问的老底摸得这么清楚，着实让他措手不及，随后问道：“那成发的人到底请他来测评什么？”

　　夏璃回身拉开车门：“东海岸出来的人背后水都很深，能给你摸到的不会是真实情况。管他来测评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都不怕，你慌什么？”

　　说完，她一步跨上车。

　　赵单翼直擦额头上的汗，心说你是不慌，出了娄子负责人是我。

　　夏璃将车子开到测试场地时，其他三个厂家也都到了。她下了车后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便大步朝那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孙工，又见面了。”

　　孙昊回过头见到夏璃，并没有多讶异，他听倪敏说过她来了测试基地。孙昊讪讪地朝她笑了下：“我以为夏部长去陕省了。”

　　夏璃同样勾起笑意：“我也以为孙工去青海了。”

　　两人看着对方，礼貌的笑容背后是暗流涌动的防备和较量，在外人看来却像是老朋友打招呼。

　　郑经理过来说准备走第一个测试项，夏璃对孙昊低声道：“我和孙工一样，都在总装待过，难得遇到背景相似的同行还挺亲切。不过要是你们继续跟我玩阴的，我把丑话放在前面，我这人脾气暴，会做出什么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说完她直起身对孙昊伸出手，耀目的光镀在她的轮廓上，她的笑容致命而危险，刺得孙昊心头发毛。

　　孙昊随后伸出手，还没碰到夏璃，她已经将手抽回转身一背，对孙昊竖起国际友好手势走回车边。几步的距离她感觉到脚下的沙子很软，便低下头踩了踩，抬起头时正好对上秦智的目光。他卡着黑色墨镜，穿着白色上衣和工装裤站在一群甲方中间，高挑醒目。隔着墨镜夏璃看不清他的眼神，不过他的嘴角浅浅地勾着，显然看见了她刚才手上的小动作。

　　夏璃朝着秦智的方向踢了脚沙子，尘沙飞扬，阻隔了他的视线。她上车后落下车窗，笑着对赵单翼说：“赵总啊，上来做我的领航员吗？”

　　赵单翼一听脸都绿了，直摆手，夏璃嘴角浮着戏谑的笑意：“你要不上来，回去报告中的测试流程部分你别指望我配合。”

　　赵单翼板着脸，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不情不愿地上了车。夏璃关上车窗，问赵单翼：“知道甲方第一个测试是什么吗？”

　　赵单翼看着流程表，理所当然地说：“平沙地穿越测试。”

　　夏璃眼眸微瞥：“轮胎抓地测试。”

　　“何以见得？”

　　“拭目以待。”

　　果不其然，在郑经理宣布测试开始后，所有人都想以最快的速度穿越测试路线，有人开始加大油门，赵单翼却发现夏璃起步极慢，一点点地给油，方向盘左右来回拨动，起步方式非常奇怪。

　　就在他刚准备询问时，右边第一辆卡斯达的发动机突然发出一阵响声，车轮直接陷进沙里，此时，飓风已经在夏璃的操控下驶离出发点。她扫了眼倒视镜，撇了下嘴角：“起一不起二，这辆车出局了。”

　　赵单翼问夏璃什么意思，夏璃告诉他，卡斯达车身本就重，油门稍微多了点在沙地里第一步没能起来，驾驶员没有经验加大油门起了第二步这是大忌，轮胎原地挖坑，车身只会越陷越深，这个所谓的“平沙地穿越测试”根本就是甲方在模糊测评内容，整个测评场地都选在松软的沙地上，考验的就是车身和轮胎对沙地的承受极限。

　　所以她从起步开始就用了点小技巧，以防飓风死在起跑线上。

　　果然，等他们的车子掉转回头时，那辆卡斯达还没能倒腾出来，还动用了好多人在那儿挖沙推车。

　　第二个测试项，爬坡。

　　赵单翼对爬坡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还没开始就扒着车顶的扶手正襟危坐。夏璃瞥了他一眼，笑道：“赵总啊，这项测试，我们飓风的动力不占优势，我勉强给你赢个第二回来吧。”说完，踩下油门。

　　全程夏璃眉宇紧锁，沙子越是松软阻力越大，必须保证上坡前的车速，精准地控制油门，一丁点的迟疑和松懈便会让整个爬坡失败。

　　看着两旁的越野时而侧滑，时而抱死，赵单翼也感觉出来这项测试存在的风险性对技术的要求有多高。

　　赵单翼侧头看去，旁边的女人额头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眉间紧紧拧着，眼神却无比冷静，她身上那种沉稳的气场，让赵单翼吃了颗定心丸。

　　赵单翼暂时收起对夏璃的偏见，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年轻女人。让他没想到的是，正如夏璃前一天所说，爬坡测试项福瑞的帕拉佛几次都是垫底，而他们的平均测评真拿了个第二，猛迅那款合资车反而几次都跑在了前面，动力堪比卡斯达。

　　时间接近中午，烈日当头，沙尘在车轮的碾压下疯狂地撒着野。炙热的烘烤中，大地黄灿灿一片，夏璃通过最后一遍测试将飓风停下打开车门。

　　赵单翼的衬衫已经全部湿透，他走下副驾驶，感兴趣地问道：“夏部长每次测试前干吗都要下车摸沙子啊？”

　　夏璃露出玩味的笑：“我在和它们打招呼，紧走沙慢走水，赵总相信沙和水都是活的吗？”

　　赵单翼知道夏璃又在胡说八道，吹胡子瞪眼地骂道：“迷信。”

　　夏璃低头，舔着嘴唇笑了笑，突然发现逗这位赵总生气成了这荒凉沙漠中的乐事一桩。

　　夏璃前后检查了一番车子，她穿着火热的短裤和短靴，一双修长的腿露在外面，头发扎了个高高的马尾。来到塔玛干两天她整个人黑了一圈，越发像个性感的巴西女郎。

　　大家搭起了棚子休整，有人朝远处望去，说道：“那个辣妹真够野啊！刚才硬是没跑过她，谁认识介绍一下呗。”

　　有人朝夏璃喊道：“夏部长，过来休息了。”

　　夏璃对他们挥了下手，将车子锁上，朝棚子走去。

　　所有甲方测评人员和参加测试的厂家都窝在棚子里，夏璃刚走进去就有人朝她抛了瓶矿泉水。她抬手接过，顺着矿泉水飞来的方向瞧见秦智抽着烟盯着她看。

　　不知道哪个起哄问了句：“夏部长，有人问你有没有男朋友，想给你介绍对象。”

　　夏璃嘴角翘起迷人的弧度，回道：“好呀。”

　　周围人发出一阵哄笑声，坐在角落的秦智将烟嘴咬住，眼里透出丝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