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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

  •   第二十五章
      贾思敏不知道什么是家。
      不是冰冷的孤儿院,那里是个泥沼,身处其中,她总会忘记自己还有希望。不是伯德一家,她曾心存一分妄念,想要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做那个只会假笑但起码还有一席之地的乖乖女,但当她回到那个宅子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他们头也不回地抛下了她。不是霍格沃茨,城堡的地板和墙处处都会反光,她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镜面上映出的,属于她的肮脏与不堪。
      世界空荡荡的,却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她。
      事实上,霍格沃茨和那个不见天日的森林也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不过只是,囚笼在她心里,钥匙不知去向。
      哈利曾来找过她,从最初的惊喜到后来的困惑,他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接受的“贾思敏为什么变成了这样”的理由,但她给不了他。她所能做的只有蜷成一团高声尖叫,直到教授把他拉开,然后给她一杯镇定剂。渐渐地也没有人来找她了。
      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大。“闭嘴。”她说。下节课是魔药课,要是迟到就麻烦了。她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低着头步履匆匆,却一不留神撞到了什么。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明明是那样温柔的颜色,目光却无端透出锋利与冰冷。
      “对不起。”她低声说。

      普罗西恩·布莱克愣愣地站在原地,那双空茫的眼睛似乎还浮现在他眼前,可那个幽灵一样的女孩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他想起从前看过的一幅东方水墨画,画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只有一个人的背影仿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似乎只是几点墨水不经意间洒落下来,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清淡的墨痕。天地茫茫,只有这一人。此刻,那个女孩的背影仿佛与记忆中那幅画上的背影重合了,如磁石般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记得她。贾思敏·维尔斯,一个被嚼烂了的名字。一开始是臭烘烘的泥巴种,斯莱特林的叛徒,招摇的婊子,这些词汇在斯莱特林的男生宿舍里反复地响起,有时是轻蔑的侮辱,有时是粗野的玩笑,带着某种暗示。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困惑与敬畏被重新赋予,斯莱特林人固有的审时度势作祟,她成了一个谜。现在,如果不被称为是“疯子”的话,她更像是风中的残烛,没人愿意过多关注。
      可她曾经不是这样的。
      从前,他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也留意过她,那时的她还轻快而活泼,笑容还能像花一样舒展,眼里的光芒明亮到令人厌恶。而现在她却苍白而憔悴,像是随时都会熄灭成一缕青烟。
      但这样的思索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麻烦总喜欢自己找上门来。向来如此,家常便饭,他应该忍耐,他本可以忍耐,但——
      “哟,布莱克,”好事者笑嘻嘻的,眼里却全是恶毒。
      他不理会,转身就想离开,却被接下来的话钉在了原地:“高兴吧?小天狼星·布莱克昨天被一个麻瓜看见了,《预言者日报》说的。我猜你还在等着他来你床边唱支晚安曲呢,但要我说,离魔法部抓到他也不远了,这次他可以逃脱,但下次就没这么——”
      别理他。别听。他对自己说,但那灼人的怒火很快地燃遍了他的全身。他回过头盯着那张丑陋的脸,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只要他能——看在梅林的份上,不,去他妈的梅林,这个糟老头子从来没有青睐过他。他受够了,受够了必须为那个疯子父亲埋单,他从来没有选择成为他的儿子,也一点都不想要这个父亲。
      “——我听说,只要抓住了他,不需要怎么着,摄魂怪就会给他一个吻——”
      他瞪大眼睛,脸色瞬间苍白。那人以为他害怕了,于是说得更加起劲:
      “——我倒是奇怪魔法部为什么没找上你们,罪人之子,还有你那个疯妈——”
      听到这里,他的理智终于被烧得一干二净。他怒吼一声,看上去像一只发了狂的客迈拉兽,猛地向那人扑去,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周围有人在尖叫,但他一点也不在乎。有声音在他耳边疯狂叫嚣,不甘,愤怒,憎恶,他心中从未沉寂的灵魂。手上的力气在加重,而那人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青白。他什么后果也不顾了,开除也好,进阿兹卡班也好,只要能让这人死,去他妈的后果!
      忽然间,手腕一痛,他的手松了。一双温暖的手把他拉开,他重重地喘着气,夏洛特的声音冷冷地响起,矛头却并非对准他。
      “赫奇帕奇扣五十分!”
      她对着那个剧烈地咳着嗽的好事者怒发冲冠,随后看向他,眉眼出奇的温和,混合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让你别去惹他,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有人低声说道,却被夏洛特听到了。她又发火了。
      “格兰芬多扣一百分!”
      人群渐渐散去,带着不满的咕哝,夏洛特叫嚷着,要跟他们没完,莱姆斯在一旁劝着她。
      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在刚才差点掐死一个人,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怀疑。这没什么可怕的,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扑过去,掐死了也没什么,反正那人活该。只是他这样真的像他父亲吗?他一点都不想像他。从小他就一直试图摆脱那个疯子对他的影响,可到头来他还是像他吗?
      算了,随便吧,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这样,他和母亲都活不到现在。
      他想起那段灰暗阴沉的童年,没有玩伴,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不停地朝他扔石头的面容模糊的邻家孩子。他们叫喊着“小天狼星·布莱克的儿子!”,把他推进泥坑里,在墙角里对他拳打脚踢,逼他到波特夫妇墓前下跪。那些成年巫师倒是没有动过手,只是那目光中无时无刻不含着冰冷的鄙夷与憎恶。他们家的窗户从来没有一天是没被打破的,墙上也总被油漆漆上诸如“罪人之子”、“叛徒去死”、“滚出戈德里克山谷”的字样,没有施防护魔法的门随时会被踹开,来人总是要把屋里所有东西砸完才肯罢休。这些都是拜小天狼星·布莱克所赐,他所谓的父亲,一个不负责任的杀人犯。他无时无刻不憎恨着命运,憎恨着冰冷的现实。
      但是母亲与他正好相反。她从不抱怨,从不憎恨,那双和他一样的湖蓝色眼睛里总是闪着他所不能理解的温和包容的光。她用旧报纸糊住窗户,自己买来石灰浆把墙刷白,静静地整理狼藉一片的屋子。戈德里克山谷的冬天有着寒冷刺骨的风,透过单薄的旧报纸轻易地刮进他们的被窝,炭火被人用水浇过了,无法燃起,他们就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但她依旧会唱起温柔的歌,那是不眠的夜里唯一的慰藉,也是他日渐坚硬的心中唯一的柔软。
      母亲一直坚信小天狼星·布莱克是无辜的,面对他人的嘲笑与侮辱时也总是轻声而坚定地反驳,但从不与人过分争吵。他却不一样,没了那个倒霉父亲,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他要保护她,不管用什么方法。每当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父亲或侮辱他母亲,他就会像狼一样扑上去,去打,去撕,去咬,怎么都行,只要能让他们闭嘴。最后他们叫他“布莱克家的小疯子”,却再也不敢来找他们的麻烦。母亲给他包扎伤口时会轻轻地叹息,凝视他许久,背过身去擦一擦眼泪,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也劝过母亲离开这里,搬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远离这些讨厌的人和事。可她没有答应,只是固执地守在这里,说要等小天狼星·布莱克回来,无论他怎样说理甚至哭闹不休,她也依旧坚持。
      “苦难是生活的馈赠。”她总是这么说,所以她总是在微笑,总是默默承受那些不公,她说未来一定会好起来的。可他不这么认为,什么狗屁馈赠啊,谁爱要谁要,凭什么要落在他们头上?对于这些话,她会温和地反驳,可他从来都不能理解。他没法不恨所有的人。
      有时他会困惑地望着那双平和的湖蓝色眼睛,那么宁静温柔,仿佛什么都无法引起她的愤怒或惊惧。他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
      只有一次,他看见她眸中的惊涛骇浪,只有那一次。那次之后,他就永远失去了她。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一阵寒风吹过。真冷啊,他又想起了那个孤独清淡的背影,或许她也像自己一样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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