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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与我一样 ...


  •   妥欢扔掉手中被割掉脖颈动脉的黑衣人,一双眼黑的发亮,心下暗骂这些家伙到底是谁派来的。

      一波又是一波,像是杀不净的臭虫。

      倒像是东厂的做派。

      她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竭力般的抖了抖,不由咬牙——这些家伙早些时候像是逗弄自己,见自己斩杀了十几个同伙后,这才有些动了真格。现下已经纠缠了整整一天……

      雨仍在下,妥欢整个人已经被打湿了,左臂的刀伤还在渗血,布衣上的血也不晓得是不是她的。她左手佩弯刀,右手握软剑,环视着围绕自己的黑衣人,缓缓喘着粗气。

      她很累了,已经有些疲倦不耐了,可是眼里仍是在数着还围绕自己的黑衣人——还有七个。

      只有七个了。

      这七个已经受了不少的伤,只要再使点劲儿都能杀了。

      想到这儿,妥欢有些置气般的想着——然后就把那三个拖油瓶都扔了,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如此停歇时,为首的黑衣人摸了摸被砍伤的右臂,再次诧异这个郡主竟然会有如此杀人之术,可他也不想多想,只觉得不能再这样纠结下去,便压着声音,对妥欢说道:“我们此行只求一人,若是陵川郡主能行方便,我们兄弟等人就此停手。”

      妥欢听到此,将弯刀收了起来,揉了揉脖颈,嗤笑一声:“若是如此,何不早说?”

      听此话,那黑衣人以为还有后话,回道:“郡主的意思……”

      妥欢问道:“可否容我问问,你们要的是谁?”

      “……我等所求,只为西厂提督湛良镜。”

      妥欢挑眉,轻叹了口气:“你说说,若你早些这么交代了,我又何必费了力气和你周旋。只把人交给你就好了。”

      听到这话的七个黑衣人不由直了直身子,紧盯着站在那农舍房门的妥欢。

      暗夜里的女子重新紧握了那把佩刀,微微挑起自己的湿发,笑了笑:“不过,现下我被你们烦的有些生气,西厂提督的命,我不乐意交给你们。”

      气氛瞬间有些凝重。

      那黑衣人沉声开口:“郡主此话,当真?”

      “我说了。”妥欢暗自凝气,紧握刀剑,面上仍是冷笑,一字一句的回道,“我、不、乐、意。”

      “那今日,我们等人要的可就不单单是湛良镜的命了!”

      那领头的黑衣人大声一喝,挥刀率身后黑衣人冲妥欢而去。

      “歘——”

      只听一道划破厉风之声。

      一把匕首直直戳中那领头黑衣人的脖颈正中间,还不待他反应,瞬间要了他的性命。

      那把匕首自妥欢的耳侧飞出,所带来的疾风,其迅速其力道竟是带动她耳旁的湿发。

      “我道你,也不会把我的命交出去的。”

      突然有温吞耳语响在妥欢耳边,妥欢还未反应之时,一双手抚过她的手,轻轻夺过那把弯刀。

      随后,只见那道素白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在夜间夺人性命。

      直到那鬼魅站在不远处冲那用尽全力欲要逃跑的黑衣人飞出那把弯刀。

      直穿心脏。

      那人终是倒下了。

      见此,他转身,看着立在原处的妥欢。

      今夜也是奇,本是雨夜,偏还留有月光,照拂的他如同鬼怪志里的妖魅。

      湛良镜向妥欢伸出手,惨白的面容上不知何时沾染了几滴血渍,本该衬的他越发诡异,可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没有历来的冷漠嘲讽,只是静静的看着妥欢,竟然比往常更加平静。

      妥欢看着他,不解的皱起了眉。

      可在下一刻,他身影一斜,竟是就要倒下去。

      妥欢下意识的冲上去接住他。

      再观他面色,竟是已紧皱眉头,闭上眼昏死过去。

      ——是……凤凰胆?

      妥欢看他许久,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背起了湛良镜,口中念念有词起来:“先把你和沈遇放在这儿,我再……”

      可话还没说完,一支手抚上妥欢的脖颈。

      妥欢被冰凉的手给触碰的一愣。

      只听一声轻咳:“你若丢了我,我就——”

      没说完,脖颈里放着的手微微用了些力。

      妥欢自然直到他什么意思,嘴上应道:“妥欢不会丢了你。”

      听得这回应,那双手略微松了松。

      他仍在咳嗽,思绪似乎还在游离,声音轻缓:“那些人,要我死。”

      ——当然是要你死,肯定不是来找我的。

      “不过,我还不能死。”

      那支手又往前探了些,紧握住妥欢另一边的臂膀,他身量高,自是长手长脚,只这么一绕,似乎就能将妥欢收进怀里——即使他现下是被妥欢背在背上的。

      “听见了吗?”

      他这般轻缓的说道,明明是个几乎要死过去的人,可仍是和往常一样的话语。

      妥欢顿了顿步子,看了眼被他用手箍紧的臂膀,那以双素白如竹的手染上了血。

      这么看着,妥欢轻轻应了一声。

      “嗯。”

      妥欢踏出步子,心道——你现下自然不能死,我求的,还没得到,你自然不能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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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妥长珩从昏迷中醒来时,第一反应是双腿的疼痛。

      他还未完全睁开眼,就挣扎着起身摩挲着自己的双腿。

      腿还在——妥长珩松了口气。

      他睁开了眼,看清周边的环境,不由一愣。

      这是一角黄坟。

      天色阴沉,那角黄坟边跪坐着一个人。

      素衣长发,是个女子。

      如此场景,倒是熟悉……

      妥长珩只是这么一愣,终是反应了过来,他想要稍稍动一动自己的双腿,可却惊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完全动不了了——想来也是……直直掉落悬崖,还能留下一命已是大幸。

      只是……

      “我竟是不知,小妹好大的度量,竟然留下我这作长兄的性命。”妥长珩忍着双腿的疼痛,惨白无气色的脸上硬撑着勾起一丝如平常自若的笑容。

      眼前那素衣女子仍是不回头,也不应话,只是看着这角黄坟。

      妥长珩不知自己到底昏了好久,他自认若是掉下悬崖,应该顶多四日……

      “你昏了六日。”

      犹如听到他的心声一般。

      “你是不是在想自己为何昏睡了这般久?”

      妥长珩皱起眉,他再次看着如此场景,心中按捺住那份惊觉不好的心思。

      “因为,我给你种了蛊毒。”

      妥长珩大惊,紧握双拳,不可思议般的呢喃道:“蛊毒?”

      “那日贼人扰乱圣驾,你来到我的车前,设计想要看我容貌,其实我就晓得你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我便想着何不如借着贼人之手亲手杀了你。可是,你未上当,还反将我拉下悬崖。”她笑了起来,在这般景象里尤是诡异。

      “我还是命大的,反倒是你,我的好兄长。”她的笑声化作了嘲笑,“摔下悬崖,双腿骨折,甚至右腿被尖石刺穿。”

      妥长珩依着她的言语,去查看自己的双腿,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溃烂之处已经结痂——确实如她所言。

      “其实,若我不管你,你自然失血过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一场不属于你的刺杀行动中。可我不想你落得这样的结局。”她的笑意瞬间敛起,冷漠的说道,“这般无趣。”

      妥长珩不知是冷,还是疼的,打了个冷战。

      “我救了你,拖着你,医好你,然后给你种下了蛊毒。”

      这般冷静的语气,可怕的说辞,让妥长珩心中愤恨起来。

      ——蛊毒?!

      他瞪红了双眼,几乎是吼出她的名字:“妥欢!”

      听得他的叫喊,那个素衣女子终于回转了身子,看向妥长珩。

      几年过去,她已经长大,没了稚气,眉目冷丽,面容精致——那双眼里没有当年大雨里浓重的恨意,只有淡淡的嘲讽。

      ——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妥长珩回过神,冷笑一声:“你,是跟了湛良镜?我这些年一直派人追查你的消息,却是销声匿迹的让我生疑。如今才晓得,你竟然跟了湛良镜!想来这是,西厂,西厂啊,谁能查的到你会入了西厂——更不肖说,你竟然成了陵川郡主!”

      一股痛意上来,妥长珩咬牙忍住,僵硬的笑着:“现在想来,当年教坊司徐家那个二世祖徐炎定然是湛良镜杀得了?妥欢啊妥欢,你究竟是在哪里学的路数,讨不来好人家的怜惜,倒是个阉人助你不少!”

      妥欢仍是笑,毫不在意他的嘲讽。

      妥长珩见她似乎毫无反应,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你要的是什么?是我的命?”

      “我要的,不仅仅是你的命。”妥欢轻声回道。

      妥长珩一愣:“你……要妥家?”

      妥欢轻抚脸上雨水,仍不答话。

      妥长珩皱起眉,看着她的脸色,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怕吗?”

      “当年,我在此处,向吴妈的尸骨立誓,我若要死,也会把忠国公府拖下无间地狱,且让她们在九泉之下看着。”妥欢还是这般安静的笑着说话,“你觉着,怎么样才算无间地狱?”

      妥长珩没有回话,似乎还在思索她的意思。

      “如今,妥家的儿子怕是被你折磨的都快死绝了吧?”

      听到此,妥长珩大惊——她怎么会知道?

      “你以为你的父亲,已经老到看不出你的狠毒?你以为你掩饰的毫无漏洞吗?”

      “……胡说!”

      “妥亨寡情薄意,即使对自己的儿子依旧如此,你以为他完全相信你,会将妥家完全交予你,你以后便是清河妥家的家主了吗?他不过实在筛选罢了,筛选出一个和他一样,能够杀死同胞兄弟只为权势的儿子。”妥欢打量着已经失了颜色的妥长珩,冷笑道,“不过,你确实成了这般的儿子。”

      片刻后,妥长珩惨白的脸硬撑笑了笑:“你当我不知道吗?”

      “你当然不知道。你以为那天晚上妥亨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说,他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的母亲,若非当年他被高莞贤迷住心窍,怎会害的你母亲在高莞贤的迫害下抑郁而亡——妥长珩,他是这么说的吗?”

      妥长珩硬撑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随后他嘶吼着说道:“你胡说!”

      “你且忘掉他的眼泪和哭诉,好好想想,他这样一个人,会被一个女子迷住心窍吗?他的心思,只会跟着他所思所想,不会为任何一个人迷惑。”

      良久,妥长珩的神色越发惨淡:“他……他不会……被迷惑。”

      “你母亲到底是抑郁而亡,还是被多年同床共枕的夫君哄骗着喝下毒药,受尽苦楚心肺俱碎痛苦而死——你,再好好想想。”

      抑郁而亡……

      毒杀而死……

      父亲……

      高莞贤……

      当年……

      妥长珩似乎一瞬间苍老般的抬起眼,直直的盯着妥欢:“你,到底……知道什么?”

      妥欢观他如此,毫无可怜的颜色,站起身来,站在不远处,俯视着他。

      她轻声道:“当年,你虐杀吴妈,如今,我将蛊毒种在你的身上。这蛊毒,无人可解,它会随着日日夜夜钻咬你的心肺,待新肉长成一寸,便又咬噬一寸。它会拖废你的身子,却不会伤及你的寿数——你会活到你该死的那天,可是活着的每一日,都会受尽心肺咬噬之痛。”

      那个男子,当年站在那里,撑着伞,不可一世的看着自己。可是如今,他双腿已废,身中蛊毒,瘫坐在泥坑里,满身污秽。

      “妥长珩,我是念着你当年信守诺言将吴妈好好安葬故乡,因此才告诉你——你的杀母仇人,不是我,更不是你恨到如今的高家女——一步一步将你养成如今六亲不认,弑兄杀弟,成了禽兽的也不是你自小学的书看得人——全是因为你的父亲,那个任由你满身罪孽,满手同父兄弟之血的父亲。”

      妥长珩仍是呆愣的。

      妥欢走到他的身旁,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而悔。在我看来,一步一步,都是你行的路,都是你造的孽。你若不悔过,我也不能做什么,你这辈子便也这么过了,无需自责的活下去。又或许,你不会因此怨恨你的父亲,而是把今日我的话当做我离间你们父子的阴谋而尽数忘了,继续牢记你父亲那夜的哭诉,做你父亲手里的一把刀,学着你的父亲,教会你如今那三个儿子要如何用尽谋术杀死自己的同胞兄弟夺取那个位子。”

      提及妥长珩的三个儿子,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终于有了神情。

      可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犹如看到最恐怖的事情一般,惊恐的有些瞪大了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妥长珩,记着,我恨你,我怨恨你的心即使在我种下蛊毒之后也不会改的。或许,有一天,我会想到更恶毒的法子来杀死你。”妥欢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不是个大度的圣人。我不会说,今日之后,恩怨两清。你一定要记着啊。”

      看着他的神色,妥欢再次拂去脸上雨水,再不多说,欲要扔下他离开时。

      却听妥长珩开了口。

      “高莞贤——”

      妥欢顿步。

      “——你以为她真的死了吗?”

      妥欢一震。

      脸色惨白的妥长珩硬撑着身子,因为双腿已废,只能用手使劲让自己转过身子看向妥欢。

      他的笑意那么恶意,说道:“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也不少!”

      妥欢转头,看向妥长珩。

      他就这么恶狠狠的笑着:“你母亲究竟是谁,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游、侠、滟、三。”

      听到这个名字时,妥欢不由心惊。

      “这么多年,我追查你的消息,你以为,我当真就什么都没查到吗?”妥长珩不似往常的温雅,不掩饰丝毫他的恶意,他就这么盯着妥欢笑,“我想,你肯定以为当年那场大火,那场为护你逃生的大火里,你母亲就这么死了?”

      妥长珩细细的看着妥欢的脸色,他犹如要为自己扳回一城的厉声说道:“她没死!这么多年,她都没死!”

      ——她,没死?

      ——阿娘,没死?

      ——她若没死……

      “她若没死,为何不来寻你?为何不告诉你?就这么放任你入教坊司,甚至现在跟在湛良镜身边?”妥长珩笑的肆意,“你嘲笑我父子之情是假,难道,你的母女之情便是真的吗!妥欢,你当真以为你就拥有我没有的吗!”

      一声声的质问,一刀刀的扎进妥欢的心里。

      她疾步的冲了过去,抓住妥长珩的衣领,厉声道:“她在哪儿!”

      妥长珩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妥欢眼中戾气生起,利落抽出怀中九星,直逼他的脖颈处:“她在哪儿!”

      妥长珩却似毫不在意,仍是笑着看她:“我,不会,告诉,你的。”

      这么看着他,妥欢的戾气变成杀意,她高举九星——

      “妥欢!”

      随着一声高呼,一个人疾步冲了上来,把住妥欢高举的手。

      妥欢回头,对上沈遇本是害怕却故作镇定的眼睛。

      她寒着脸:“滚开。”

      “不……不可……”沈遇对上这双漆黑的眼睛,突然想起那日妥欢手刃黑衣人的模样,不由咽了咽唾沫。

      “滚开。”妥欢的声音更沉了。

      沈遇却似更加坚定:“不可!他是你兄长!”

      听到此话,妥欢一把甩开妥长珩,抬脚踹翻了沈遇,厉声道:“滚开!”

      妥长珩发出肆意的笑声:“妥欢,你杀不了我!你杀了我,又与我这个手染同胞鲜血的屠夫有何区别呢?”

      “我与你不同!我与你没有——”

      “妥欢。”

      一声带着咳嗽的轻唤,让妥欢止住了。

      湛良镜停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捂住仍在咳嗽的嘴,随后看向旁边的妥长珩,轻声笑道:“我倒说,前些日子,底下人截下来的密报是何意思,现在听来,原是你寻人的踪迹啊。”

      妥长珩脸色一变,阴沉的看着湛良镜。

      听到此话的妥欢缓缓放下手中九星,看向妥长珩,冷着脸说道:“妥长珩,我与你不一样。”

      随后,妥欢转身离开。

      沈遇看着妥长珩,眉目间神情复杂,放下手中的那把农家镰刀,意欲自是让他在这荒郊野外自保而用,随后他终是转身跟上了妥欢的步伐。

      躺在泥坑里的妥长珩看着那三人的背影,双手扒着黄泥想要追上他们,可是双腿已废,那疼痛感猛地上来,几乎让妥长珩疼的失去意识。

      他向妥欢的背影嘶吼了起来:“妥欢!你与我不会不一样的!终有一天,你会染上同胞之血!你会破人伦,似禽兽,被你那满眼的恨意蒙住心窍!你会与我一样!妥欢,终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

      厉声嘶吼中,斜雨飒飒中,只有湛良镜回望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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