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易水潇潇

33、第 33 章

　　秦若槐
　　我带她回家，回我们的家。
　　她一进屋就倒头大睡，像昏倒了一样，我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墙上的光影在移动，由暗转明。脑子里面似乎什么也没想，又似乎全都是一幕幕往事，扑捉不到，只能任其流动。
　　我想到她醒来后，我们还要开始生活，她已经嫁给了我，于是开始收拾房间，出门去买一点东西，之后又坐回来，看着她。她一直在睡，皱着眉，说梦话，问我应该怎么做，流泪，却始终不醒过来。我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我不知道她到底背负了什么？该逼她说出来，还是等她自己说？
　　她转醒过来时，太阳又一次落山了，她定睛看着我，仿佛不认识一般，半天才开口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你有没有睡？”
　　“忘记了。”
　　“有没有吃饭？”
　　“也忘记了。”
　　“我去做饭。”
　　“我们包饺子好不好？我买了东西。”
　　在我的概念里，包饺子是一种很费时的事情，我们沉默着准备一切，和面、做陷、擀皮、包起来，为什么会这么快呢？怎么转眼之间，一盘煮好的饺子就摆在了眼前？她也不管我吃了多少，自顾吃完就站起来收拾碗筷，说：“我来收拾，你去睡一会儿吧。”
　　我听话地进屋躺下，听到她洗碗的声音，对自己说，我们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然后不知为什么鼻尖就有点酸，我平躺着让液体倒流回去。确信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应该很疲倦才对，可是为什么睡不着呢？外面安静了一阵，又传来她收拾东西的声音，她进屋来拿东西，我闭上眼睛装睡，她走到门口，又转回来，俯身在我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就像我四年前做的那样。
　　我不知道她站在我床边多久，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我装睡的样子，我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不在。我听到门锁的声音，金属撞击，巨大的响动，似乎击碎了什么东西。我弹起身跑出去，拉住她，告诉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要和她在一起，我就是死也不会放开她的手，我告诉她，阿姨的去世只是个意外，如果她不能释怀，我愿意用我的余生给她补偿。然后她笑着看我，说她只是出去买点东西，要我回去好好睡觉，还抱了抱我。当我以为这一切已经发生了，睁开眼睛，只看到屋顶上的一片苍白，一切都是我臆想出来的，我什么也没有做，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某个尽头。
　　然后，我真的睡着了，梦里面塞满她的影像，没有具体的情节，只是各种各样她的样子，而梦里的我，死在了这样的梦境里，再也没有醒过来。

　　凌韵儿
　　我离开家，拖着我的箱子和琴，来他们事务所，找胡大哥，我要求他替我处理我和哥离婚的事情。他像见到鬼一样看着我，我对他说：“不要问原因，我爱他到可以为他去死，不是万不得已，不会这样做。”他看着我，很久，终于点了头。
　　我转头，看他的办公室里那一方小小的盒子，红布盖着，永远在那里。为什么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死去呢？如果死掉会好一点吧，不会这样难过，这样心痛，本来已经痛得快要疯掉，还必须镇定。小蔓姐，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不能再出现在这里，不能再让他看到我，当初，因为你走了，我们都不再惧怕什么，牢牢地把对方抓紧，害怕不幸会降临到我们头上，到时追悔莫及。可是现在，我们彼此得到之后，我还是必须离开，你停在了这个地方，我却必须痛苦的生活下去，其实你的命比我好。
　　我走过去，掀开红布，小蔓姐的脸就在眼前，非常年轻，笑得很灿烂，她能够永远这样对着他笑，而我却必须把自己从哥的心中拔除掉。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认为你和若槐合适，我以为你只是个小孩子，没心没肺，不能替他分担什么。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我被你们的感情感动，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更知道他需要什么，我认识他这么久，只有和你在一起着一段时间，他活得像个活着的人。其实你的个性，和小蔓有一点像，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最知道应该做什么，聪明又不圆滑，总是保持着天真。你现在决定离开，我可能不应该多问，你也应该已经考虑清楚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若槐以后会怎么样？”胡大哥在我身后说出这些话，小蔓姐的脸就在我眼前变得模糊。
　　“总会好起来，开始可能很难受，但总会好起来。”我哽咽着，说不出更多。
　　他叹了口气，说：“去他的办公室看看吧。”
　　哥的办公室一向简洁，唯一的装饰就是我在阳台上放的一盆花，已经过了花期，绿叶却相当茂盛。我打开窗户望下去，瞬间觉得眩晕，但确定了下面没有人，于是举起花盆，松手，楼太高，响声非常遥远。其实掉下去的如果是我，也不过是那么回事，生命脆弱，死非常容易，但是我不会死，我不会做懦弱的选择。
　　我走出哥的办公室，带走了他办公桌上我的照片。下一个要找的人是，杜姐姐。
　　我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扔下他一个人不管，如果不能帮助他好起来，我已经不知道活下去应该做什么了。
　　我们对坐在一间咖啡屋里，我紧紧抓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说：“杜姐姐，你喜欢我哥对吗？你会去照顾他的生活，对不对？”刚刚我和胡大哥的对话，她已经知道了。
　　“你认为我合适吗？”她问我。
　　“我想不到别人了，求求你！”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并不了解他，也没有办法替代你。”她平静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哥这个人，其实心肠很软，你对他好，他就没办法抗拒，主要是不要姿态太高，温柔一点，多为他想，就好了。他看起来不太好接近，其实他只是太孤独了，没有安全感，你让他觉得安稳，一切就都解决了。你会答应我的，是吗？”
　　“好吧，我只答应你，照顾他一段时间。”
　　“谢谢！他胃不好，一定要让他按时吃饭，还有，不要让他吸烟，我知道他以前吸，和我重逢之后才戒掉的。他这个人，心里没有自己，难过的时候肯定更是什么都会忘记，工作起来就不要命，你劝着他点。这是家里的钥匙，我出来得太匆忙，来不及收起那些东西，很多东西都是我搬进去以后买的，杯子，餐具，衣服，墙上有副画得很不好的画，一定要摘下来，还有那些家具，对了，那架钢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让他换一个地方住吧！拜托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又开始流泪了，用力把钥匙塞进她手里，努力控制颤抖的身体。
　　“韵儿，你看着我，”她接过钥匙，握住我的手，“我答应你，但是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若槐，我这个人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我从十八岁开始就不相信爱情了，我不否认我追过他，因为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男人。但是见到你以后我就放弃了，你们让我看到了真正的爱情，这种感情我没有，给不出来也得不到，我很羡慕你，但是做不到。我答应你，是败给了你们的爱情，即使什么都得不到，能为这样的爱情做一点什么，我都觉得欣慰。”
　　“谢谢你，杜姐姐。其实，哥他应该没有力气抗拒了，只要为他想得周到一点就可以了，你这么聪明……如果出了什么状况，我的电话暂时不会变，及时告诉我，还有……”
　　“不用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打断我，“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我想站起来，可是失败了，这个时间，这个店里没有其他人，我把面前的咖啡一口饮尽，很苦，眼泪就像下雨一样收不住，噼噼啪啪打在桌子上，没有人来管我，我还是站不起来。
　　然后薛子卿就出现了，他把我带走，给我吃热腾腾的拉面，我对他道谢要走，他问我：“你去哪里？”是啊，我能去哪里？不想去爸爸那里，或许可以回家乡，或找孙阿姨求助，但都不是情愿的选择，我不知道我应该去哪里。
　　薛子卿把我带到了一间小公寓里，嘱咐了一些事情，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

　　男二号要发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