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再不见》惜爱

39、1

　　凌晨四点，门铃声响起。
　　云苏立刻去开门，门外的欧阳雨天披星戴月而来，一路风尘，却仍然俊雅非凡。
　　他似乎早已习惯屋子的摆设，向她点了下头就进来了，看到沙发上懒散的倒着的任语琛，努了努嘴。
　　“四点钟把我叫来看你倒在云苏家装虫的吗？东西呢？”他踢了踢语琛，语琛睡意惺松的将脸上的信纸拿下，递给雨天。
　　平时熬夜对语琛来说并没有什么，可能是作那种奇怪的公关男让他耗费太多心神，当四周都静下来的时候，就有了晕晕欲睡的感觉。
　　云苏又拿来一些摊到雨天的面前，一脸抱歉：“对不起啊！让你一晚上都不能回家睡觉，我欠你，以后你有什么要我做的，我一定不会推迟。”
　　他斯文的推了推眼镜架子，对云苏轻轻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任语琛一生气，就忘了给我的诺言啊！”
　　语琛的眼球在眼皮下动了动，然后睁眼瞪向雨天。
　　“别以为我真的睡着了就可以随便泡我女朋友！”
　　“臭小子，我还没给你算今天上班的时候给我赶走了几个客人呢！”雨天一点都不惧他的气势，摆了摆手中的信纸，“从现在起保持安静，我很希望在云苏的妈妈回来之前，把这些信纸上的内容全都搞清楚！”
　　语琛努了努嘴，终于闭上了嘴。
　　云苏为雨天泡了杯花茶，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雨天一封封的看着，越看眉头越皱的深，到最后一封的时候，他停下了阅读的速度，停下来，将它们放到一边，又拿起花茶抿了一口。
　　“凉了！”
　　“啊！？”云苏一下子还没会意过来。
　　“茶凉了，可以再为我泡一杯吗？”雨天笑着说。
　　她哦了一声，拿起杯子走进厨房。见云苏离开，雨天立刻推醒语琛，警戒的看向厨房的出口，低声问题他：“我听说你们上次送病发的李云楠进医院时，他和你们说了什么吗？”
　　语琛想了想，说：“他说在美国动手术只有三层机会可以活下来，因为……他的血型是RH阴性的稀有血，除非找到同样拥有这种血型的心脏捐献人，好像是美国那边说一个多月后会安排这种血型的捐献心脏给他！”
　　原来……雨天放下手中信纸，眼神瞬间变化了很多色彩。
　　“信上说什么？”语琛问他。
　　雨天抿了抿唇，瞪了他一眼：“睡你的觉吧！这不关你的事！”将语琛的外套扔在他的脸上，雨天拧着眉背过身去。
　　此时，云苏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从厨房里走出来，放在雨天的面前，期待的问：“都看完了？美国的来信上面都说的什么？”
　　雨天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水抿了口，一股刺痛烫到他的舌头，雨天装作无事的放下它，果然是关于云苏的事就容易让他失去理智，或许再多的思考也无法阻止她知道事情的真像。
　　语琛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他拉开盖在脸上的外套，和云苏同时望向一脸凝重的雨天。
　　“美国那边的捐献者的血液里查出有AIDS病毒，所以不能进行换心手术，换句话说李云楠所说一个月后要进行的手术已经夭折了！”他平静的将所有信件中得到的唯一而且最重要的信息说出来。
　　仿佛晴天霹雳般，震得云苏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突然，她抓起桌上的那些信封激动的推到雨天的面前：“这么多信怎么可能是说的这个，你一定没看清楚是不是？拜托，再看一遍好吗？你一定是漏掉了什么对不对？楠哥哥怎么可能失去这个机会，他说他会活下来的，他会的！”
　　看着云苏失控的大闹，语琛一把钳住了她的肩膀，低声：“云苏，云楠早就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
　　“胡说！”她气极了回头瞪向他。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楠哥哥，他一定还会活很长很长时间，看她交完男朋友，看她将来嫁给一个自己爱的男生，生一些可爱至极的天使，她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这些信只不过是一个死亡通知书！”
　　还想为此争辩，却被雨天僵冷的打断。
　　手轻抖，灼烫的水溅在手背上，刺痛她的神经。
　　愣怔了好几秒，云苏才放下手中的纸杯，抽出纸巾机械的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滑出眼眶。
　　真是让人很不愉快的夜晚！语琛闭了闭眼睛。
　　他不自觉的将她搂入怀中。
　　不由自主的。
　　语琛倾身，将她的纸巾从手中拿出：“我来。”
　　等云苏回神，手中的纸巾已经易主，他的脸冷静的看不出其它，专注而仔细的为她擦去眼泪，修长的手指温柔而轻巧……
　　雨天别过脸去，不想看到他们如此亲近的模样。
　　此刻他们的距离那么近，很近很近，近得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插一脚。
　　为什么自己和云苏的距离总是被隔离在那样的空间之外，那么遥远，究竟是为什么？
　　“快早上了，我先走了！”雨天喝尽花茶，然后站起身，低低的语调。
　　云苏推开语琛，看向雨天，他那双深黑的眼眸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谢谢，雨天！今夜……”她低声说。
　　他笑了笑，走的时候向后摆了摆手，没有人可以看到雨天背着他们的表情。

　　恐怕没有人可以算到。
　　早晨的时候，云楠会从医院里失踪了。
　　他趁着云苏妈妈出去买早点的时候，拔掉了点滴的针头，离开了让他感觉清冷的医院。
　　无目的地踱在由上班和上学的人群充斥的拥挤街头，云楠情绪很低落。也许他回来是错误的，这么熟悉的环境，这么热闹的地方，只会让临死的人感觉更加孤单。
　　这一个多月，过得像做梦一样。
　　找回了过去和云苏在一起的记忆，却很快要成为陌路的两人，她有了爱的人，再也不是小时候嘴上叫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爱哭女生，跳掉想要圆满心愿的过程，却跳不掉积聚多年的心疼。
　　他的病。
　　他的爱。
　　好像共存的命运体。云楠苦笑。
　　一辆车突然停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云楠的去路，车窗降了下来，露出欧阳雨天的侧脸。
　　“云苏到处找你，上车吧！”
　　他摇摇了头：“现在我还不想回去面对，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了！”
　　“难道你就一直不回去吗？”雨天问。
　　“我很想思考出一种可以让云苏和阿姨放心的借口，可是都太苍白无力！”
　　“这里不能停太久，上车我们谈谈吧！”雨天皱皱眉，说，“两个人一起想总比一个人想好多了吧！”
　　云楠犹豫了会，终于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昨天我帮云苏翻译了那些你收到的在美国的来信，换心手术不能进行的事她知道！”雨天淡淡的说，红灯的时候，他的车停了下来。
　　云楠抿了抿唇，重重的舒了口气。
　　“这件事他们迟早要知道！”
　　雨天瞥了他一眼，又转向交通灯，三十秒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着，似乎正在思考着说什么。
　　终于红灯转为了绿灯，他踩下油门。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呢？”
　　云楠拧紧眉，望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我可以帮你活下去，你会怎么报答我？”他再问一次。
　　“不可能！”云楠想也没想就否定了他的提议。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他笑了笑，车转向棱南高中的方向，“有时候就是有太多的巧合，让你不得不相信命运的奇特。”
　　云楠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正想问清楚，车猛停了下来。
　　棱南的校门口，正举行着盛大的欢迎会，巨大的舞台上，音乐震耳欲聋，粉红的汽球飘在空中，云苏穿着整洁的校服在台上激情洋溢的拉着小提琴，动感的音乐，曼妙的身影，仿佛画一般。
　　两人同时看向她。
　　雨天轻轻的笑了笑，说：“真搞不懂为什么我会喜欢上这个平凡的丫头，不美又爱哭，聪明的少迷糊的时候多，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有严重的人格分裂迹像，装什么像什么！”
　　“她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云楠低沉的说，“只是小时候经历了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如果我能活下去，或许会全力的去争取。”
　　“你和我活着都争不过任语琛！”雨天打断了他的话，将车门打开。“下车吧！”
　　棱南的理事长一身西装笔挺的站在台上，拿着麦可风，笑脸莹莹。
　　“让我们热烈欢迎来自于国家交响乐团的指挥家林可音小姐！”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伴随着细细的私语，站在后面的雨天和云楠两人听的很清楚。
　　“国家乐团挑选新的音乐人才，你说会选中云苏吗？”雨天望向他，“这是很好的机会，或许我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谁知道呢？她并不在乎这些，拉小提琴只是小时候爸爸喜欢，所以云苏才一直没放弃过！”云楠转过身，看到云苏又一次上台，而这次是作为候选人之一的身份拉她最擅长的《春》
　　他的眼神闪了闪，问雨天：“如果我可以活下去，一定要和她一起进入国家乐团！”
　　“可以，只要你帮助我破坏云苏和语琛，那么我就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云楠有些惊诧：“你还没放弃复仇么？不是也喜欢上她吗？为什么还要继续你那所谓的报复计划。”
　　雨天微微一笑，双手抱胸，懒懒地说：“我就是死也不想看到他们在一起，我不要云苏变成另一个晴天！”
　　他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如果可以帮我，我可以在你死去前将你从死神手中抢回来！”
　　语琛凝视着台上的那个随着音乐，陶醉在音乐中的少女，又是《春》。他不自觉摸了摸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
　　身后突然有只手拍上他的肩膀，回头，云楠在他的身边坐下。
　　“你来了，云苏早上找了你很久，如果不是学校找她，她肯定连学都不上！你还倒好，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语琛很不爽的说。
　　“我也想上台表演，和云苏合奏，可以帮我和理事长说说吗？”
　　语琛奇怪的看着他，却见云楠望着台上的云苏，有种漠然的忧郁，他沉下眼眸，站起身走向后台。
　　演奏完，很多人都拼命的鼓掌，那个一直坐在前排的中年女人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正当她拿起手中的名单准备写些什么的时候，主持人又再次报幕。
　　“下一首曲子《明日情》，演奏者李云楠、李云苏！”
　　正准备下台的云苏脚下一滞，望着缓缓走上台的云楠，一脸惊愕，拿着小提琴的手冷却。目光随着他的身影，一直到云楠在那架黑色的钢琴前坐好。
　　全场徒然一片静寂。
　　修长的手指优雅的落在黑白键上，悠扬的声音响起，略显忧郁的琴声如海水般流淌过整个棱南的上空，到每一个角落。
　　这不是名家的曲子，只是有一天，云楠被云苏拉着在家看《求婚大作战》时哭得稀里哗啦时记住的，其实本来只是一首钢琴曲，却硬是被云苏加入小提琴的元素。
　　云楠还记得她那时很认真的问他：“楠哥哥，如果给你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你会想做什么？”
　　始终记得自己的回答：“奔跑，不断在曾经的错过中奔跑，直至让所有的错过全都变成不值得后悔的回忆，像山下智久那样！”
　　他沉浸在这首曲子中，云苏转过身闭上眼，手指开始移动在音符的细弦上，手臂缓缓滑动。
　　安静的音乐，带着悲伤的无奈。
　　不自觉台下的很多女孩都流下了眼泪，她们望着场上大钢琴后那个有些苍白而漂亮的身影，抹去。
　　没有多少人知道李云楠和李云苏其实并不是真的亲兄妹，否则他们一定相信，他们是对经历生死的恋人。
　　只是不想错过而已！
　　所以，云楠没有答应雨天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