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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命案(四) ...

  •   17.
      第二日升堂,那狗官倒是一脸戚戚,委屈的看着敛千秋。
      少年被带至堂下,倒还算的上是衣冠整洁,看上去倒像是没受什么伤的样子,就是不知内里如何。
      虎爷原是叫做陈三虎的,只是跟着已死的威爷,四处作威作福,混了好些年才混出一个虎爷的名头来。如今威爷已死,他顶了位置上去,这几日更是活得十分滋润。
      今日被几个官差带到公堂之上,还差点动起手来,此刻更是不耐烦的看着县令。
      “我说,”陈三虎皱着眉,语气不耐,“这案子还有什么可查的,他害死我大哥,我还没找他算账,如今官府是要请我来我亲自动手吗?”
      他一行人在沥县是出了名的无赖,又是和官府勾结,做尽坏事的,是以他这样说,听堂的众人都无太大的反应,甚至也显得十分的木然。
      倒是县令挂不住面子,偷偷的看了眼堂下的敛千秋,又想起师爷昨天查探到的,不免正了正色,威声道:“昨日有人上报官府,说是发现证据,可证这少年郎的清白。”
      “不管怎样,既有人提出来了,本官就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岂不是又一桩冤案,”他清了清嗓子,道:“升堂。”

      “带证人更夫上堂。”
      众人看向灰色袍子的更夫,他跪在堂前,小心打量了眼陈三虎。
      “前夜你从陈威院前经过,可是听见了一声惨叫?”
      更夫答道:“回大人,是的。”
      陈三虎蓦地扭头,死死的盯着更夫看。
      县令道:“你且细细说来,前夜究竟发生何事。”
      陈三虎正想开口骂人,却突然看见县令身旁的师爷朝他使了个眼色,摇摇头,他这才忍下心中怒火,继续看堂前那更夫要如何说。

      叶青重同敛千秋混在前来听堂人群中,饶有所思的看了眼县令,突然有所感触,低声问道:“难道所有的地方县令,都是这样的吗?”
      敛千秋看他一眼,顿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道:“不全都是,但大抵如此。”
      叶青重疑惑看他。
      敛千秋淡声解释:“朝野之中党派纷争已有多年,圣上体弱,摄政王监管朝政,朝廷自内而外,一塌糊涂。”
      “所以仅仅是地方官也能这么嚣张?”
      敛千秋道:“官官相护,又是姻亲关系,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罢了。”
      此时更夫开始说话了,叶青重张了张嘴,又闭上,凝神去听他讲。

      “小的前夜里按照规矩,是准时打更的,三更时路过陈威院外,突然听见院里有打斗声响,小的就大着胆子,悄悄往里看了眼,”更夫道,“当时天色又太黑,我也没看清什么,就听见后来威爷惨叫一声,我就怕引火上身,只匆匆看了眼就走了。”
      县令想了想:“你最后那一眼,看见了什么?”
      “这……”更夫有些犹豫的看了眼陈三虎,紧接着像是下定了决心,咬咬牙,道,“小的看见有人从院墙里爬了出去,看那人身形……正是陈三虎无疑。”
      此话一出,陈三虎立时恶狠狠的踢了那更夫一脚,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
      好不容易让人控制住了他,县令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偷偷瞥了眼敛千秋,继而道:“扰乱公堂秩序,给我杖二十!”

      倒是难得见到这作威作福的陈三虎也有如此落魄的一日,众人都纷纷叫好,看戏般笑着议论被打的陈三虎。
      待二十板打完,陈三虎才终于平静下来,他恶狠狠的瞪了眼那更夫,突然道:“我也有话要说。”
      县令道:“你想说什么?”
      陈三虎想了想:“他都说了当时天色太黑,怎么就能仅仅只凭一眼就认定那人是我?况且我当日是在汐月阁怜香姑娘房中睡的,我有不在场证明。”
      县令却像是如释重负般,突然笑了笑,道:“好,那就如你所言,传怜香姑娘上堂。”
      陈三虎也笑了起来,他朝着那更夫龇了龇牙,眯着眼睛看他,意思是等会儿你就死定了。
      更夫被他看的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跟他对视了。

      怜香款款而来,掩面低泣。陈三虎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她,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怜香,本官问你,”县令拍下惊堂木,道,“你且如实回答。”
      怜香勾首跪地,轻轻柔柔地应道:“是。”
      “我问你,前夜陈三虎是否去了汐月阁找你?”
      怜香道:“回大人,那夜虎…………陈三虎的确是宿在民女房中的。”
      县令面色为难的看了眼师爷,陈三虎轻蔑一笑,正欲起身,那怜香却又道:“但……”
      陈三虎动作一滞,转头疑惑地看着怜香。
      县令大喜,道:“你接着说。”
      怜香自上堂后便不敢看陈三虎一眼,这下子却不知是想开了还是什么,竟直勾勾地瞪着陈三虎,双眸含泪,一字一句道:“那夜三更,陈三虎出去过一段时间,回来时手上还带着血!不仅如此,他还威胁民女,说是如果我不按照他所说的替他隐瞒,就要我日后不得好死,民女也是怕了,才一直不敢说出来的!”
      “你!”陈三虎气极,“你这个小贱人!你是怎么答应爷的!”
      怜香像是豁了出去般,从袖中掏出一带血的帕子,双手托着,向着县令:“这是那夜我替陈三虎擦手的帕子,上面还带着他的血,请大人明察!”
      县令让人呈上那怕子,翻来覆去看了会儿,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那陈三虎却还在为自己辩解。
      “这帕子大街上到处都是,随便染上点血都能说是我陈三虎的吗?”陈三虎喘着粗气,一双眼被刺激的通红,“无凭无据,我不认!况且我那日出去只是散散心,不小心被割伤了手而已。”
      说着他翻开手掌,露出满是伤疤的掌心。
      县令问道:“那你为何又要威胁怜香姑娘,让她不要将此事说出去?这岂不是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陈三虎笑了笑:“闺房情趣,大人也要细听?”

      县令被呛了声,他又这般无赖难缠,倒是一时有些难办了。正尴尬之际,又听见听堂众人议论纷纷,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正欲再问师爷接下来该如何,突然堂前冲进来一人,高声道:“大人!我能证明威爷是被陈三虎所杀!”
      陈三虎不敢置信般扭头看来人。
      敛千秋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这人并不在他预先设想好的这出戏里,不过既然是来揭发陈三虎罪行的,那倒也算得上是推波助澜了。

      那人先是跪地行了一礼,而后愤恨的盯着陈三虎看,县令道:“堂下何人?”
      那人这才收回目光,垂首恭敬答话:“小的是原先跟在威爷身旁的双柱,前些日子因为家中有事,今日才赶回来,谁知才回来就听闻威爷去世,而陈三虎鸠占鹊巢,威风的很。”
      县令问道:“你方才说能证明陈三虎害死了陈威,本官问你,你要如何证明啊?”
      那人答道:“陈三虎此人,最恶多端,沥县人都知道的……”此话一出,听堂众人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来,说得好像沥县只有陈三虎一个罪人似的,若是要论惩罚,这些个跟着陈威的小喽喽,是各个都逃不开的,只是程度轻重罢了。
      那人倒不在意,继续道:“有段时日,陈三虎借住在威爷家中,可我却听闻他常出入药房购买小量砒霜,终于有一日,我亲眼看见他要将砒霜倒入威爷正要喝的茶水中,要不是我阻止的及时,恐怕威爷早就……”
      此话一出,跟着陈三虎的小弟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陈三虎却低低的笑了起来:“真好笑,明明买砒霜的人是你,被威爷赶出沥县的也是你,现在却说是我买的,我陈三虎敢对天发誓,我若是有威爷有异心,就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胡说八道!”那人激动道,“明明是我看见你要往茶水里倒药伸手阻拦的!你却反过来说是我要加害威爷!”
      陈三虎扭过头去,咬着牙道:“不管怎样,威爷还不是信我,而你,被赶出沥县还有胆子回来,呵。”
      那人气极,正欲反驳他,却突然想起来自己来此处究竟是做什么的,他从袖中掏出一物,待呈给县令看过后,他迎着众人不解的眼神,解释道:“这是我在陈三虎的住处找到的砒霜,并掺着大量花生碎,威爷身边的兄弟们都知道的,威爷吃不得花生这东西,然而陈三虎不安好心,将这东西日日带在自己身上,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命人搜一搜他身上。”
      县令立刻便命人搜身,果然找出了一小包还混着些许花生碎。
      此物一出,众人哗然。
      若是陈三虎为了地位谋害陈威,那这倒是说得过去了,本来他们这般无赖,便是整日里以欺诈百姓和争夺地盘收取保护费而生活的。
      陈三虎却还不服,仍旧辩解道:“就算我带了,那又怎样,我害猫害耗子,给谁吃都可以,凭什么就断定我是要加害威爷!”

      这时,师爷极快的打量了眼周围,瞥见人群中的敛千秋,与他对了个眼神,清了嗓子道:“罪犯陈三虎,既然你还不认罪,那再请人证。”

      “带人证方水上堂。”
      角落里走出一个头矮矮的少年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是那陈三虎的小跟班。
      陈三虎转头看见是他,顿时面如死灰:“连你也……”
      方水看都不敢看陈三虎一眼,他跪在地上还未等问话,便已颤抖着高声道:“是虎哥让我去盯着威爷的院子的,我只听见打斗声响,后来虎哥出来,手上都是血,我也……我也……”
      此话一出,众人都像是松口气般。
      这桩闹剧,算是至此,才是圆满的结局了。

      县令清了清嗓子,扫视一圈,道:“罪犯陈三虎,先有杀人之心,后行杀人之实,人证物证俱全,择今日午时斩首,外乡人无辜受到牵连,由本府好生安顿。”
      没找到敛千秋的身影,他像是松口气般,道:“退堂。”

      叶青重跟着敛千秋身后,还在问他:“真是那陈三虎杀的吗?”
      敛千秋看着他,勾唇笑了笑:“人证物证齐全,你说是不是他?”
      叶青重便眉开眼笑:“我说的没错吧,果真是他,这狗官今天倒算是做了件好事,那兄妹两算是遭受了场无妄之灾,真真可叹啊。”
      敛千秋不知为何,就想逗逗他,于是他道:“那姑娘还在堂前跪着呢,叶小公子,你不是好人嘛,怎么不去扶她起来。”
      “我知道你在笑话我,”叶青重有些讷讷的,他定定的看了会儿敛千秋,突然一本正经道,“我叶青重向来是敢作敢当,说一不二的人,我说喜欢男人就是喜欢男人。”
      敛千秋:“……?”
      叶青重说完,有些脸红。
      他看敛千秋没什么反应,便又道:“你知道什么叫断袖之癖吗?”
      敛千秋:“……”
      叶青重说:“我这样的就是了。”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叶青重看会儿远处的湖,又看会儿敛千秋,心情有些低落。
      他猜想敛千秋大概是不喜欢男的,只是喜欢逗他玩儿罢了。

      落日熔金,远处日头西沉,最后一点天光即将被黑暗吞噬。
      叶青重突然觉得好难过,他低着头玩弄手里的衣摆,转身要脱离开这难堪的境地。
      然而敛千秋却拉住了他的手。
      叶青重抬眼看他,敛千秋却突然笑了起来,道:“我们该赶路了,小青虫。”
      叶青重就不知为何,感觉就像有人在他心里瞎蹦哒一样,蹦的他头也晕,眼也花,偏生还欢喜得紧。
      这可真是件奇怪的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命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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