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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红鸾星动 ...

  •   “若有一天,我也变成那副样子,老师会做出和白烽一样的选择吗?”
      梁昱说着白烽的事,突然发问,陵杳只思索了一瞬便道:“不会有这样的一天的。”
      梁昱不依不饶,陵杳只好无奈地多说了一句:“那畜生吃了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正好在白烽面前生出了楚芜的神志呢?不过是蛊惑人心的手段罢了。”
      梁昱静静地听着,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主司大人果然比我等凡人看得透彻。”
      正说着,明镜捧了药碗进来。梁昱一边盯着陵杳把药喝干净,一边摆出唬人的架势命令他安生卧床修养,等他病好,他们便立即回国都。不管是中九堂还是联合外敌,都事关重大,梁昱无心再游历,急着回国都与父王和兄长商议。
      陵杳试图挣扎,转眼瞧见梁昱已经和明镜和秋枭都商量好了,还有空瞥了眼过来,警告他“不许再打迟早要落空的算盘”。
      想到要被关回牢笼,陵杳心里升起隐晦的抗拒,可那点情绪在梁昱的眼神面前毫无抵抗之力,转瞬便丢盔卸甲。他便不得不承认,梁昱从一开始就没信他“出去走走”的鬼话,而自己也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个结果。
      又是一夜无眠。天亮时,陵杳已然将情绪收拾得一干二净,弯起了向来的笑脸。
      外头天阴,晌午时竟下起了雨。
      国都居北,少见冬雨,梁昱支着下巴往窗外望,眼里露出几分新奇。雨打窗棂,溅了凉在梁昱脸上,又少少洇湿布料,陵杳怕他着凉,叫他回屋里坐着,梁昱也难得不听话,黏在椅子上纹丝不动,陵杳多念了几句,他就拖长了声调回道:“不、要。这次回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出来。再看会,不妨事的……”
      陵杳闭目养神,手指在被子上一点一点的,像是犯了困,半晌才也慢悠悠地回道:“现在不是硬要我跟你回国都的时候了?”
      梁昱在窗外掺了太多水的墨色中缓缓地闭上了眼,呼吸也变得轻缓起来。
      临行前一天,陵杳打算去一趟高厌城西的冬晴镇,查探九剑踪迹。谁知一开门便见梁昱穿着一身精神的短打,和一把微黄的油纸伞一同站在门前,一脸的跃跃欲试。
      “我们去哪?”
      陵杳一手拿起伞,一手拎起趴在梁昱后颈装死的秋枭,轻声回道:“冬晴镇。”
      独自行动变成了双人出游,陵杳暗地里拔了秋枭背上的好几根毛。
      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冬晴镇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并没有九剑的踪迹,除了一个早已被盗墓贼搜刮得干净的陵墓,什么也没有。陵杳只当是和梁昱出门透了口气。
      等天终于放晴的时候,陵杳的身子也彻底爽利了,秋枭便变出原型,载着三人回了国都。
      梁昱本来还担心中九堂的事挠在左相身上不痛不痒,到时候早朝上某些人嘴皮子开开合合,又是关上一两年再放出来。但通敌叛国的罪名一下来,怎么也不会有人敢搭上自己的性命为他说话。
      抵都当晚,三人先回的司天司,陵杳第二次穿上主司大人的衣服,进了专门卜算的星房。没多长时间,便带着天命从星房出来了。梁昱当场受命,亲自领人抄的左相府。燕文字被单独押去了霜华宫永安王面前亲自审问,府上其余人等一律收归牢中,听候发落。
      再之后的事,陵杳便不关心了。白烽怎么处置,燕文字为何通敌,都与他无关。倒是骆家为求稳妥,送进司天司的霜花剑心,比之永安国事,更能挑起他的兴趣。
      霜花剑心,其实并非“霜花剑”的断剑残片,而是依照上古之法,炼出来的丹药。据传曾有一位司掌霜雪的仙人将霜花剑心再次炼化成流水状,并辅以妖兽灵智,化为人形,在主人的驱使下成为了真正的一柄杀人的利剑。也因此,无名药丸有了“霜花剑心”之名。
      当年,长衣钻研陵山古籍之时,便曾仿效前人,闭关数年,成功炼出三枚霜花剑心。一枚在第二次炼化时碎成了渣滓,一枚辅以柳絮的墨水和精血,炼成了柳絮的侍从墨心。还有一枚,长衣说他留着有大用,但直到最后,也没有人知道他拿来做什么了。
      霜花剑心的初次炼化并不难,难的只是凑齐炼化的原料。七样原料,有四样都是上古遗物,而千年前,这些原料便只有陵山和医者大陆的卫山能求得到了。而知道夏芒大陆通往其他大陆的通道,只怕都葬在地底深处了。永安王室虽贵为十方大陆之主,但看现在的永安王和梁昱,估计是没有这个法力能打开通道的。就连陵杳自己,怕也是要费一番周折的。
      如此,骆家所持的这枚霜花剑心,大抵便是长衣当年所藏之物。长衣说有大用,到最后却仍是原样,必然是一直随身带着,斟酌不敢下手。而今却在骆家手中,若是顺着这枚霜花剑心查,或许能查到九剑的踪迹。
      陵杳的手慢慢蜷起,霜花剑心的的白色荧光从被遮住了大半,却仍旧从指缝中漏了出去。他只要拿着这枚霜花剑心,便仿佛有霜雪在侧,一身冷冽。
      明镜又被他使唤去查骆家的事,离开后,门却没有被关上。陵杳还没睁开眼,梁昱的笑声便传了进来。
      “老师。”
      “小贵人千岁。”
      陵杳下榻,先给两人都倒了杯茶。
      左相通敌之事,永安王坚持要自己亲自审问,大臣们不敢多话,却在朝堂上为了如何处理霓琉人之事和是否要押送燕月回都,吵个不休。至于原本其他的折子,永安王无力处理,梁欢又不会处理,便都到了梁昱这边,这些天,梁昱停了课,一天到晚批复折子,还要与大臣理论,和永安王商议,忙成了个陀螺,倒是许久未到访司天司了。
      “怎么,前朝之事有定论了?小贵人有精力来司天司折腾我了?”
      梁昱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霓琉人欲图夏芒久矣,就算他们面上安安分分,待过几年,西边稳定一点,父王也要着手解决隐患的,更何况他们如今看起来,怕是按捺不住的样子。增兵陆北军营这一点,我倒是与父王一致。只是……”
      陵杳轻轻一笑,接话道:“只是燕月难办,又年轻,又是左相之妹,你父王无法信任?”
      “若只是父王倒是好办多了,”梁昱又叹了口气,“父王不知从左相嘴里问出了什么,已经快默许我来处理燕月了。可大半个永安国都知道左相之事了。中九堂本是朝廷好意开设,方便百姓赶路的,却被轿夫利用来做苟且之事,百姓积怨太深,尤其是西边。燕月若是处理不好,西边怕是也要出大事。”
      话说到这里,陵杳已然知晓梁昱来意。
      “愿为小贵人解忧。”陵杳对着梁昱,深深拜下。
      永安丙历五年,二月初一,二王子梁昱为保燕月,请示司天司。主司大人再进星房,带来吉兆。永安王传令边关加强操练,囤积粮草,以备万一。同时,卫平民愤,着令三公商议监军人选,牵制燕月。

      日子一晃,便到了年中。霜花剑心在陵杳手里握着,无人可动,霓琉人又断了和左相的联系,边关便也一直未曾有过波动,然而前朝局势却又显出紧绷之势。然与之相对,司天司却悠然非常。
      这日孟夏微热,王宫中的花开了不少,陵杳便被梁昱从司天司的星房里抓了出来,陪他一起赏花。宫人在望湘楼摆上瓜果躺椅,二人便在楼上纳凉消遣,话间不免说起二王子梁欢近日的不寻常。
      三月末的一日里,梁欢突然出现在朝堂上,还在议事时出列陈言,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且自那日起,他再未缺席过朝会。对此,梁昱的欣喜是显而易见的。
      “王兄居长,王位本就应该是他的。他若真有这想法,我乐得轻松。”
      现在的这个第二代永安王,只娶过先王后一人,也就是梁昱兄弟二人的生母,且两人同心同德,不会有什么夺嫡的肮脏事。梁欢继任永安王,梁昱便可以不被王位束缚,这同样也是陵杳所乐见的。
      梁昱又问道:“等以后,我跟老师一起去陵山,做一辈子的山顶洞人吧?”
      是梁昱自己想同他待在山上,不是他困他于山的牢笼里,总不至于再重蹈覆辙了罢?
      陵杳微微一笑,同样柔声道:“只盼小贵人不要嫌我这老古板苦闷才好。”
      还未等梁昱开口说话,就有一阵风卷着花香和笑声吹了过来。
      “两位好兴致,找你们可真不容易!”
      “王兄!”
      “问大王子安。”
      梁欢摆摆手,直接就这自己亲手拎过来的椅子坐下了。他的手才刚碰到盘边,梁昱就问他突然上朝的事。
      “哪有那许多为什么,想去就去了。”梁欢专心吃着葡萄,随口敷衍道:“总不是奔着你的王位去的。”
      “王兄说什么胡话呢,你明知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梁昱恼怒,转过身去看花,陵杳便接过话头,朝着梁欢笑道:“大王子戏言,奔着王位去才好。”
      梁欢以一敌二,自知败局,马上服软认错,却还是半点缘由不肯吐露。梁昱作势赶他,谁知他竟真的顺着台阶下了,溜得飞快,半点影不见。
      又是来去匆匆。
      等人跑远了,梁昱才垮下脸,凑到陵杳座旁耸了耸鼻子。挑眉一笑,净是狡黠。
      “主司大人可有何示下?”
      陵杳哼笑一声,拿起扇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无情地拒绝:“天命重大,哪有随便就能算算的?”
      梁昱撇了撇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收了嬉笑,眼睛也眯成了道缝:“所以高厌城那次,是因为老师擅动星象了?”
      陵杳怔愣,把玩着扇子的手一顿,旋即挺了挺腰,同样正经地回道:“我已是千岁有余,就算折了寿数又能短命到哪里去呢?小贵人安心便是。”
      梁昱却听不进去,眉头仍旧皱得死紧,非要陵杳亲手去抚平才稍稍舒展。他盯着陵杳的眼睛,执拗道:“那还不是会折损寿命?!以后不许再整日待在司天司不出门了。”
      陵杳无奈,好脾气地应声:“我少进星房便是。”
      梁昱这才舒了口气,重新挂心起梁欢的事。正好宫女上前添茶水,梁昱便问她是否看见刚才梁欢是从何处而来的,可或者听闻过什么异常。宫女脸色飘粉,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大王子刚才来问紫嫣姐姐,簪花有什么讲究。奴婢恰巧给紫嫣姐姐送布料去,大王子便问奴婢今天涂得什么胭脂,要写下原料来,他下次来拿配方……”
      梁昱闻言,哈哈大笑,又细细问了,才知晓就在他与陵杳出门之后,梁欢便时常来宫中缠着宫女们问东问西,前朝的男人们还被蒙在鼓里时,后宫的女人们已经都快着手准备王子大婚的事宜了。
      “怪不得,怪不得,”梁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是红鸾星动了,怪不得捏着鼻子也要来上朝,莫非是怕王嫂到时候嫌弃他没个正行吗?”
      楼外,几只鸟雀被惊得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声音与明亮的日光牵着手,也热热闹闹地笑了起来。
      陵杳觉得自己的四肢都仿佛在一刹那温暖了起来,不再是冰冰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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