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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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严旅一顿了顿，碗中的香菜已经被筷子搅烂，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她当时说觉得我很有男子气概……和我在一起特有安全感。我没和谁交往过，又担心我不陪着她的话会有人先她麻烦，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不过现在看来，可能我们两人都没真动心过吧。”
“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难过是有的……毕竟都交往半年了，你突然就告诉我你连钱都舍不得为我花我干嘛要喜欢你……”严旅一叹了口气，“其实吧，我真不会哄女孩子……主动讨好她我是不会的，这我还挺抱歉。但是如果她说想要什么，我就会尽力去帮她得到，而且是用我自己的能力。”
童桐眯了眯眼，心想，没想到他还是个和外表看起来一样有责任心的人。
“嗯，挺好的。不提伤心事儿了，赶紧吃吧。”
锅中的浓汤在翻滚沸腾，洋溢的鱼肉鲜味将一周的疲惫一扫而尽。严旅一透过汤的上方一片氤氲的水雾看向垂着眼安静进食的童桐，一时间很享受与这个还没认识多久的人的共餐。
只是突然有了一些不和谐的味道刺入鼻腔。
严旅一紧皱着眉往身后一看，两人后面的那桌围着一圈中年男人，看上去已经吃饱喝足，正是开始抽烟喝酒吹牛皮的势头。一桌六个人已经有五个点起了烟，好死不死这儿又是饭馆的角落，呛人的烟味儿很快扩散开来。
严旅一心生不悦，但他明白想要劝他们不抽烟是完全不可能的，只好悻悻地转回来尽量将脸贴近碗口，让鱼汤的味道驱散那份恶心。
“哎老李，你不是早看你家那婆娘不爽了嘛！”后面的男人开始毫无油水的侃大山，粗犷的嗓门震得严旅一耳朵生疼。
“嗨，早烦死她丫的了！刚结婚那会儿还好，现在呢？天天怀疑这儿怀疑那儿——哎哟我去，跟个麻雀儿似的，烦死了！”“不是，要我说啊，老李你就找个机会趁早和她离了！”一道狐狸似的声音也凑起了热闹，语气里神秘兮兮的，“反正你现在也有个稳定的工作，又是刚四十出头，人当壮年啊！再找个年轻的不在话下！”“就是就是！”旁边又有人附和。
“你们当我不想啊？谁乐意和那黄脸婆在一块儿啊，嘁。”被称作老李的男子语气中满是不屑。“可把我们老李憋坏咯——宝刀未老啊！要不改天哥几个儿给你找只鸡玩玩？”“打住，这还没离婚呢！瞧把你小子能的。”老李显然是被逗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意淫我那个老女人呢！”“哟，老李，还不给人想想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你都不要了就给我们想想呗，反正你家那厮屁股还挺大的！”
一片不怀好意的怪笑。
严旅一是真听不得这种侮辱性的话，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平复心跳，却忘了那是些烟鬼，被猛地一呛，咳出了声。
童桐听到咳嗽的声音，抬起了头，静静地注视着严旅一的面孔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他看着严旅一抹抹咳出泪的眼角，又看向那桌开着低俗笑话的男人，默不作声。
“我……咳、我去一下……洗手间……”严旅一再也忍受不了，扔下筷子就匆匆离开椅子。童桐默默注视着他有些狼狈的背影，眼中有一刹那的涟漪。
那明明是饭馆门口的方向，当谁傻的呢。
严旅一逃出了烟草地狱，来到饭馆外，萧瑟的晚风带着凉意缠上他的手臂，他忍不住缩起肩打了个哆嗦。他拢了拢外套的衣襟，跺着脚抬头望向昏暗的夜空。不过七点，已经是一片无垠的墨色。这是不同于夏天的。严旅一清楚地意识到，快入冬了。
手机铃声悠扬入耳，严旅一将目光从昏黄路灯灯光下盘旋的飞虫上移开，划开手机屏幕。
是同居的魏南先生打来的电话。
严旅一愣了一下，魏南一般不会在饭点给自己打电话的。
“南哥？”按下接听键，严旅一试探着唤了一声。
“严子啊……”魏南的声音从听筒中传了出来，透着些许疲惫，“今天是星期几？”
严旅一觉着奇怪，这种事情看看自己的手机不就知道了么？他正要回答：“今天周六啊……”
周六。
“卧槽今天周六！”
严旅一失声叫道。一瞬间他的脑中乱成了麻——他怎么偏把这事给忘了呢！
严旅一的同居对象魏南，男，在T城北区的一个派出所工作。魏南按照派出所的法定工作时间上下班，工作日下午六点下班，周末两天休息。考虑到严旅一的学业，工作日的晚餐一般是由魏南负责，但是周末的晚餐就是由严旅一负责的了。现在七点多，早就过了饭点……
“南哥我错了！我今天下午有点事，就、就给忘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啊！”严旅一立刻认错，带着哭腔道歉，像极了做错事夹着尾巴的大型犬，“明天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好不好，你别生我气……”
“我就知道你这臭小子是去泡妞了！”魏南的声音突然开朗了起来，严旅一感觉自己能看到手机那头魏南得意的坏笑。“放心吧，我今晚和落落在外面吃，忘了告诉你。”魏南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大抵也是在哪家饭馆里头吧。
“嗯，你有地方吃就行。”严旅一忍不住酸了一把，“敢情是你在泡妞啊。我刚被甩你就跑去浪……该不会是南哥你诅咒我吧？”“我和落落那哪能叫泡呢！他是名正言顺的压寨夫人……诶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说你被甩了！我拍案叫绝嘞——甩得好啊，你那么直男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严旅一哭笑不得：“南哥，拜托你弄清楚，我本来就是直男，你别用你那套来损我成不？”“嗨，一年都不见你在我面前秀几次恩爱约几次会，也没问过我要怎么选礼物，十有八九是钢筋直了。”魏南胸有成竹的语气让严旅一好气又好笑。
“就你能。行了，我进去了，不想让别人等太久。你悠着点，别欺负落姐——”“哎我靠哈哈哈哈哈……落落，严子叫、叫你，哈哈哈，叫你落姐……哈哈……啊！疼！落哥我错了——”
严旅一叹了口气，按掉通话，走回饭馆。
回到先前的位置，严旅一发现那桌中年人已经离开，留下一地烟蒂。正当他暗暗松了口气，拉开椅子想坐下时，他感到脸颊滑过一阵冰凉——墙上的窗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冷风溜进来，风卷残云地带着烟草的气息去私奔。
“抱歉，去接了个电话。”严旅一往碗中舀了一勺汤，温热馥郁如母亲的掌心，填补了他被深秋掳掠的体温。他看向童桐——童桐大约是吃饱了的，筷条搁在碗沿，瓷碟中一片狼藉，鱼刺、香菜、生姜，还洒了浅浅一层油水，连碟底都没铺满。他正在玩手机，只是应了句“没事”。
“我……以为你不讨厌烟味的。”严旅一有一搭没一搭地找着话题。童桐抬眼迅速扫了一下严旅一，又低了下去：“讨厌啊，只不过习惯了，不想管。”“习惯？”“嗯。我……爸，经常抽烟。”“这样啊。”注意到童桐似乎想要避开什么，严旅一只好尴尬地终止话题。直到严旅一用餐完毕，两人间都再无什么交谈。
“童桐。”严旅一将擦嘴的纸巾放下，试探性地唤了一声。童桐抬起头来，表情仍旧有些拘束，远不如来时自然。“要不……你先回家吧？”看童桐露出疑惑的神色，严旅一连忙解释，“我书包落在教室了，想再回学校一趟。”“嗯……行。”
来到饭馆外，严旅一突然停下脚步。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浪费你时间了？看你好像还有别的事……”
童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有啊，我闲得很。如果有机会我还想拉你去蹦迪呢。”“蹦……”严旅一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但是看童桐露出笑容又放了心，“算了，你回家路上要小心。”“知道了——严阿姨。”“说了别那样叫我……”
严旅一正要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走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还忘了问你是哪个班的？”“高一五班。”“我是六班！就在你隔壁，太好了。”严旅一面露欣喜，“以后体育课也可以一起上了。”“我讨厌体育课，一般都会请假的。”童桐耸耸肩。
“可是人要多运动啊……”严旅一顿时像碰了一鼻子灰的奶狗，还努力着想要讨好主人那般用商量的语气劝童桐，“你看你那么瘦弱，哪里有祖国的花朵的样子！”
童桐挑了挑眉，对严旅一一本正经的样子玩心大发：“祖国的花朵我们严哥来当就好。再说我也是会做运动的——”
严旅一下意识地脱口问道：“什么运动？”
“床上运动。”
童桐一字一句地道，说完还朝严旅一眨了眨眼。
严旅一当机了两秒，耳根很不争气地红了。
“你、你……你开开开什么玩笑！”严旅一可以说是纯情得不可思议的那种人，他感到自己嘴角抽了抽，“我们都还是未成年……”“对啊，怎么了？”童桐一脸理所当然，随即又换上一个坏笑，“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一个四肢健全的高中生还没有经验吧？”
“奇怪的是你吧！”严旅一半天才憋出一句。他与童桐大眼瞪小眼半晌，终于败下阵来：“我……算了你赢了。我回学校了。”“严阿姨再见！下周见噢！”童桐仍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乖乖地在严旅一身后喊道。
离去的严旅一叹了口气，默默在心中感叹今天自己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只是严旅一并没有看到远处的童桐倚上身旁的路灯灯杆，抱起了双臂，眼中笑意不复。
是夜，T城西区夜市一条街深处，一个挎着包的少年俯身钻进一个铺子半拉下的卷闸门后面。还没等他直起身子，一只拖鞋便朝着他的头砸来。男孩没有稳住重心，直接被突如其来的力道击倒，摔在了地上。
“你他妈的还知道要回来？”
童桐没有理会那道冷得瘆人的声音，将撑在地上的手抬起来——手掌擦破了，水泥地上的灰尘与磨损的皮肤组织粘在一起。
脚步声响起，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朝童桐走来。他来到童桐面前，一把抓起童桐额前的刘海，将丝毫不掩愤怒的脸贴上去：“你是不是背着老子去做鸭了？”
童桐的眉因为额前的刺痛皱了一下，很快又放平，依旧用一种机械的毫无情感的表情与男人对视。平时多情的眼睛此刻是无机的矿石，男人阴沉的面孔呆板地印在表面。那是一潭深邃污浊的死水，毫无生气的水面上有人形的蜃楼。这份冰冷成功地惹毛了男人，他伸出手就往童桐的脸上掴了一掌。
清亮的一声脆响，逃不出逼仄的铺面，卷闸门下的空间仿若摆设，被外面的夜色堵得水泄不通。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男人松开童桐，站起身来在他的背上踹了一脚，“别想着勾搭谁，懂吧？没有人会管一只狗。滚上去，二楼。”
童桐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拎起挎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店铺深处走去，楼梯口是没有灯的，数不清有多少个醉鬼在这儿磕出血。
“今天你要是不给我赚够七百你就别想从这儿走出去。”
脚步没有停下，楼梯口的黑暗吞没了少年的身影。
二楼，一扇半掩的房门前，少年已经用清水冲净了擦伤的地方。他将手放在裤子两侧抹了抹，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坐在床上的男人背对着门口，正低头无所事事地看着成人/图片。少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轻手轻脚地绕到男人旁边，伸出手臂缠上男人的脖颈。
“叔，久等了。”
男人转过头。
那是一双少年特有的桃花眼，透亮却不清澈，糅合了七情六欲，含着笑，已然溢满了情/欲。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