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极短）》Chronos

1、暗恋

　　一

　　裴殷又一次用余光瞄见了那个男生，他像所有具有好奇心的人类一样默默想从记忆里挖出对方，又不像所有被偷窥的人类一样拧起眉毛心生怒意，反而独辟蹊径地接受了对方日复一日的打量。

　　男生的偷窥着实不算高明，裴殷估摸着他都不知道自己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侧着身子从后门往里看有多扎眼，也不知道自己远远透过人群盯着篮球场上的目标有多欣喜与认真。

　　欣喜到裴殷进球后一眼扫过就能模糊地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裴殷从小就没少受过别人的观察，随着年龄增长，差点被八卦群众搬进“大学城联合推举校草”榜单的状元名号，幸好他低调行事及时止损，不然至今为止凑上来的人大约可以从家门口排到校门。

　　但是，这之中像松鼠一样把暗恋搞成偷偷摸摸地抱着毛绒大尾巴不松手，悄悄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珠看他的还真没有。

　　裴殷觉得新奇，又觉得有成就感。

　　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二

　　作为裴殷发小的孙思淼没有像所有朋友被他人偷窥的铁们一样担心，也没有成为两肋插刀的勇士，反而说裴殷在祸害人。

　　裴殷盯着这位少爷，为他脱离正常人类思维，进而说出胳膊肘往外拐的话不置可否。
　　孙思淼瞧他一眼：他人挺好的，你别为难他。

　　裴殷端起咖啡，莫名其妙的成就感又从胸腔里涌了上来。

　　后来孙思淼又问了他一回：你在搞什么？

　　裴殷笑笑：我怎么？搞什么了？

　　说起来，裴殷确实没干什么，没有刻意无视对方，也没有因此好奇地窥探回去。

　　他像所有无聊时抓住乐子的人一样，偶然地把这事放在心上，一回头就又忘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裴殷没有那个闲心思进入别人的世界，同时只要对方不向前多进一步，他就不会有推开对方的心情。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感受着一份格外与众不同的“暗恋”。

　　照他所想，三个月是极限。

　　三

　　所以在第五个月看见男生瘦削的身影的时候，裴殷把孙思淼约了出来。

　　他静默了五分钟，问孙思淼：他在搞什么？

　　孙思淼嗤笑一声，幸灾乐祸：他怎么？搞什么了？
　　裴殷看着他不说话。

　　孙思淼念着多年友情，细细啜了一口拿铁，摆着谱慢悠悠回答：他这不正明恋你呢吗，这么明晃晃地你不早看出来了。

　　裴殷皮笑肉不笑：你好像挺高兴的。

　　孙思淼哈哈笑出声：反正你也是弯的，我看你俩挺配。

　　省的祸害姑娘。

　　裴殷瞬间面色不太好，也不知道哪句话触了他心事。

　　孙思淼随即受到了霸总式“三分钟我要他的全部资料”暴击，于2016年6月18日，在位于大学城东侧街角的咖啡店被敲打了一杯咖啡及死亡凝视一小时。

　　四

　　裴殷十分确定自己前19年的生命中没有出现过这么个人，但孙思淼比他更确定，裴殷曾经绝对招惹过方笑。

　　裴殷反问：你见过我招惹别人？

　　孙思淼瘪嘴摊手：虽然我没见过，可谁知道呢。

　　裴殷皱眉头：你跟他什么关系？

　　孙思淼啊了一声：他是我们学长啊，我刚不是说了？

　　裴殷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桌子：答非所问。

　　孙思淼后知后觉：你别是觉得我站在别人那边，胳膊肘往外拐了？

　　裴殷气结：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就是啊。
　　孙思淼撂下一句话，瞬间跑得没影了。

　　五

　　裴殷不得不开始正视被学长暗恋了这件事。
　　可惜他暂时想不出来在哪跟这位学长发生了什么事，以致于让人风雨无阻地守着自己。

　　这让裴殷想到抱着大栗子眼巴巴递出来献殷勤的小松鼠，有点想笑。

　　不怪他想不到，方笑这样的普通人和他的交友圈实在离得太远了，搁在大清未亡的时候，他俩这样不同的级别是兼有有形与无形壁垒的。打不破，也没人想打破，更没人敢打破。

　　顺其自然地，裴殷再次同方笑玩起了你不知道你暗恋的人知道你在暗恋他，并且他在观察不知道他在观察在观察他的你的游戏。

　　裴殷以日均两次的频率与方笑打个远远的照面，渐渐知晓了他会经常在哪个教室哪个窗口自习，哪个食堂吃饭，哪个位置偷偷看自己。

　　他瞥见远远看自己打球的方笑，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成就感里。

　　六

　　下半学期刚开学，孙思淼迫不及待去找了裴殷。

　　充分展示了狗腿技能后，孙思淼切入正题：你俩怎么样了？

　　裴殷：呵呵。

　　孙思淼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和裴殷混在一起玩泥巴了，这么多年交情，直白点回答是：不装，大家都懂，你就直说吧。

　　于是他对这两声饱含深意的发音不为所动：别这副调调，快说啊。

　　裴殷看着桌面：能怎么样？

　　孙思淼急了：告白！谈恋爱！结婚啊！

　　裴殷奇怪地看着他，斟酌开口：你是不是该治治脑子了？

　　有哪个直男会这么关心同性恋朋友的情感生活，又有哪个直男会三句话让同性恋朋友立马当场结婚？

　　孙思淼气结：得，你折腾吧，我累了。

　　死渣男。孙思淼心想。还在吊着笑笑。

　　孙思淼很是先入为主，实在是塑料兄弟情的典范。

　　七

　　不过塑料兄的惊世之举确实点通了裴殷的榆木脑袋。

　　他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自己主动招惹这一茬。

　　所以裴殷的算盘变成了：问清楚自己曾经主动招惹的罪行，然后把话说明白。

　　裴殷自觉不是圣父，只是中规中矩的性格，没到因为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的地步，而且俩人话都没说过，他对他充其量只算得上不反感。

　　这么想的裴殷显然忘记了那丝诡异的成就感。

　　结果真把小松鼠挤进楼梯拐角后，更紧张反而是他。

　　裴殷...忘词了。

　　对上方笑那双眼睛的时候，喉咙自动消音，身体瞬间僵硬。

　　然后方笑呆愣愣地问他：怎么...了？

　　裴殷垂着头没说话，半晌拍拍他毛茸茸的脑袋，转身走了。

　　八

　　当一份单向暗恋变成双向暗恋的时候，情感就容易解决了。

　　当裴殷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到淡然接受的时候，恋爱问题迎刃而解。

　　谁都不会想到，和裴殷谈恋爱其实就这么简单。

　　团成团的那只松鼠蹲在那里，时间到了他自然会牵走。

　　裴殷打完篮球的时候往方笑的方向走过去，边擦汗边问他：吃了饭了吗？

　　方笑楞了一下：吃了。

　　裴殷笑了笑：我还没吃，陪我去吧。

　　于是刚大一的校草裴殷同学有了家室。

　　九

　　孙思淼乐见其成。

　　至于方笑是那个小时候被裴殷缠着不放的方肖，以及方笑从小乐观外向的性格会变成现在的小心翼翼，他懒得插嘴。

　　一只小狼狗变成小松鼠。

　　另一只小狼狗变成忠犬。

　　有的人乐在其中也说不定。

---

作者有话要说：　　短短短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