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爱你》木子佳

2、第2章

　　这天下午，天气和暖而舒适。李晓洁坐在姐姐的床上，睡意连绵，只觉得阵阵暖洋洋的气氛向自己包围过来，上下眼皮也不听使唤地打起架来，呵欠是一个接着一个地打。李晓倩停止了说笑，拍拍晓洁的头，怜惜地说：“睡吧，睡吧，再说下去，恐怕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知趣的人了。”

　　李晓洁什么也没有说。她懒得理会，就顺势往床上一倒。“哎哟哟……”她疼得直咧嘴，手就往背下掏……

　　“什么东西，坏我好觉！”她嘀咕着，很不情愿地扫了一眼。哦，原来是一本书。她刚要恨恨地扔向一边去。突然，她顿住了。她的眼睛被这本书上写得流利、大方且钢劲有力的钢笔字所吸引：2006年，购于武汉。苏苇。她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消。一下子，她从床上蹦了起来。

　　“苏苇？谁是苏苇？好漂亮、潇洒的字体。”对着笑卧在床的姐姐，她问。

　　姐姐笑不可抑。她对刚才小妹的惊举实在忍禁不住。

　　李晓洁搔搔头，不好意思了。

　　李晓倩停止了笑，起身用手拢了拢有点蓬松的头发，随口问：“你问我什么来着？谁？”

　　“我是说，‘苏苇’是谁？好漂亮的字体。喏……”李晓洁举起了书，重复着。

　　谁？苏苇？李晓倩努力地记着，搜寻着。眉心由舒坦而又缩紧，继而虬结。哦，苏苇，恼人的，讨厌的，阴魂不散的家伙！她的心随着名字的出现，突然间，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意识也没有了。只觉得内心深处一阵尖锐的像撕裂般的痛楚，剧烈而又狂猛地侵蚀着她，她的每根神经。尽可能地平静自己，可是管不住她那颗乱蹦的心。为什么她会对他的印象这么深刻？为什么她会有她将永远记住他们前些时交换的那种感觉？那种瞬间时光停住，他们的目光摄入彼此的眼底，他们的魂魄彼此的吸引。太荒谬了！她才几次接触到他，却已经觉得他们的生命注定要牵连在一起。想到这里，呃！她低而短促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姐姐？”李晓洁没有见过姐姐这种神情，她慌张了。

　　李晓倩神情漠然、呆滞。她没有理会妹妹的发问。此刻，她只是浸沉在她自己的回忆里……

　　很久了，李晓洁还是忍禁不住，下得床来，握住姐姐的手，轻声说：“姐姐，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李晓倩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待李晓洁重新坐定，她就开始了她的叙说。

　　是的，他叫苏苇。一个孤儿，可怜的，自食其力的孤儿。虽然如此，他不需要人们的怜悯，不需要人们的同情，不需要人们的恩赐。他孤高气傲。他尖锐，敏感而又自负。但他是一个真正的成熟男子汉。李晓倩叙说着，又补充道，说来可笑，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就了解了他这么多。她幸福地说。温柔，沉静而不拘言笑。现在，洁儿，她又看向李晓洁说着自己的感受：社会上成熟的男子不多。——他深沉、难测，像一首费解的诗。而此刻，最为糟糕的是我纠缠在他所编织的诗网里，像只扑入蛛网里的飞虫，挣扎不出……她开始用手痛苦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认识他是在年前，我无意间的涉足。随着她的转叙，她的脸上继而安详，又似乎放着异样的光彩。那天，雨后天晴，黄昏的晚霞把到处映照得亮堂堂的。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闲散地走在通往学校的大道上，并不急于赶路。这样，平时忽略的景物，这时就具体而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密集的高楼，健硕的大树，红霞下伸着懒腰的小草……都向着我打着招呼。我倍感亲切，不觉又放慢了脚步。走到一处单门独户的平房前，我本无意浏览，但门是敞开的。透过宽敞的门，我看到了我喜爱的东西——成堆的书籍。情不自禁，我走了进去。屋内无人。刚才看到的成堆的书籍现在是清晰而完整地展现在我的眼前，一层层的书被一个简易的框架紧箍着。细瞧，竟也是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书的种类真多，哲学、文学、社会学……还有一些专业性的书籍，比如机械修理、计算机之类的。书架一旁是一张宽大的条桌。条桌上有些凌乱。台式电脑旁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散发出一股男人的气息。桌子的另一端是散乱的报刊杂志。紧挨着桌椅的是一张简易的木板单人床。床上被子微卷，好像主人刚刚起床。再往里瞧，则是通向另一间的门道。我无意窥探，只觉得书的魅力。我开始走到书架前，肆无顾忌地找寻着我喜爱的作家书籍。嗬，书之多，之新，再次令我惊叹。我惊叹书屋主人对书有如此大的收集量及其嗜好。顺便，我挑选了好几本自己所喜爱的书籍，开始逐本逐本地翻阅着……

　　也不知看了多久，“哐当”的撞门声，把我从书本拖回了现实。我下意识地看向门外。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了一个满头大汗，手推一辆半旧不新的摩托车，大约有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我猜测，这大概就是书屋的主人。不知是一种出自于对这书屋主人的崇拜或敬仰的心情，还是别的什么？我又下意识地开始仔细打量起这男人来。这男人好年轻！宽额、浓眉，一双锐利的眼睛略带着怀疑的神情，凝视着我。眼睛下的鼻子是挺直的，嘴唇曲线分明，嘴角两道弧线明显，微微地向下倾斜。这是张漂亮，有个性的面孔。个性分明的他上穿一件已变色的粘满污垢的浅蓝工作服，下穿布满黑迹的牛仔裤。同时，在我打量他的时候，我发现，他也在打量我。这样，我们彼此注视对方，彼此打量对方，都想从彼此的脸上找到正确的答案。

　　“哦，真对不起……不经您的允许……”突然一种歉意感油然而生，我忙道歉，又忙不迭失地向他解释着：“不过，您这么多书，太有吸引力了。”

　　他眼瞅了一下我手中的书籍，没有答理。而是径直推了摩托进了里屋。然后，他又折回书屋，背靠条桌，双手抱胸，眼瞧着我，“你，喜欢看书？”他语气傲慢而又怀疑。

　　“你，什么意思？”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就别作秀了！我血往上涌，脸涨得通红。放下手中之书，我开始往外走。就在我跨门而过时，他竟然旋风般地移到了我的面前，伸出手来，“对不起，我……道歉。”说这话，他涨红了脸。

　　我想了想，能在这样一个小镇上遇到如此一位书中之友，是不容易的。但我还是不明白他刚才的怀疑。“为什么？”看着他，我问。

　　“只能解释为我的偏执。“他笑答，“现在对书感兴趣的女孩不多了，更何况是这样的书又是你这样的漂亮女郎。”

　　我也脸红了。他把我送上了云端。我示意，道：“就这样让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不好意思了，随即侧过身，用手示意 ，请进。

　　于是，我又回到了书屋，坐到了桌前唯一的椅上。他则收拾床被，以便腾出空间来。收拾完，他方坐下，说：“今天差一点又成遗憾。”

　　我不确定，等待他的下文。

　　果然他继续道：“也许是成长环境的问题吧，我总认为对这样的书感兴趣不现实。”

　　“那你怎么解释呢？”我指着那一堆书，提醒他。

　　“那只能解释为我的执迷不悟”他苦笑。

　　“执迷不悟？”我点头，“很好的解释。所以一开始，你就怀疑我？”

　　他的脸又红了。接着，他才又说：“我很久都没有与人交流了。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就来谈谈这些书，好吗？”他询问着我。这时我发觉他的声音很好听。

　　我也是未遇知音，当然是乐此不疲。

　　这样，我们从李清照的词谈起，谈到胡适的选，朱自清的传，徐志摩的诗；也谈到余光中的那首《乡愁》，屠格涅夫的《自然》，史蒂芬金的《四季》；还谈时下最热门的作家书籍，像杜拉斯、80后……我被对方的谈吐所吸引，为对方的博览群书而惊讶，对自己能在这样一个小镇上遇见如此一位友人而欣喜。不知不觉中，暮色缓缓地游进了这间不大的书屋，月亮上来了。我不清楚是在什么时候，又是怎样兴奋地离开了他，离开了那间书屋，回到了自己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