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Calabash

63、番外二

　　我爱吃肉。齐叔叔总爱来送。每月总要来三次以上。
　　妈妈会提早迎出去。我跟在屁股后面，翻着那湿淋淋的笼筐。齐叔叔说，小宝又长大了些。今天海参好，你烧些给她吃。妈妈就嗯一声。
　　齐叔叔走后，送的东西总要很久才吃，妈妈总会忘记。可我要是馋了，齐叔叔总会来，我觉得他很好，和我心有灵犀，我会让他抱抱我，有一次我的头发长了，湿了，他帮我拿毛巾擦干，给我扎了个小瓣。他比妈妈还耐心。我老实地偎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吃着他带的麻花糕。
　　爸爸总会很忙，总有很多工作要做，总要很晚才回来。妈妈只把小厅的灯开着等他。有一天老师布置了写一篇作文，“我最亲爱的爸爸”，我不知道怎么写，想等爸爸回来问问他，我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等，等得睁不开眼，妈妈过来拖我去睡觉，我发了倔，非要等到爸爸。妈妈丢下我，我一个人缩在沙发上，听着窗外的风声，有点害怕。我把头埋进小被子里，不知不觉睡着了。爸爸一晚上没回来，妈妈喊我起来吃饭上学时，我发现小厅的灯还开着，原来，妈妈也不知道爸爸不回来。
　　我变得忧心忡忡。
　　过了两天，爸爸回来了，给我带了很多好看的衣服，当然最多的，还是各色小零食。我想问问他这几天为什么不回家，可爸爸揪揪我的耳朵，就带着一身疲惫去了卧室。妈妈在后面喊，先洗澡啊。爸爸没听，他太累了。妈妈把厨房门大甩，她生气了。妈妈在厨房里呆了很久才出来，她也没做饭。
　　我有些孤单。
　　昭南来找我，他和我一样孤单。
　　他会抓蝴蝶，还会给我染指甲，我偷偷告诉自己，长大后要嫁给他。
　　齐叔叔早上来了，他以前都是下午来。爸爸还没去上班，他们见了面。
　　齐叔叔不再来了，我想吃他的海参鲍鱼，妈妈出去取。妈妈一去大半天，回来后说，路远。
　　爸爸对我越来越好了。
　　昭南有了妹妹，但他不喜欢她。我说，我也不喜欢她。昭南亮亮小眼说，我只喜欢你。
　　我当了真，一当十年。
　　槐花开了，他闻到了味，说好香。可是树太高，他爬不上去，只能看着叹气。门卫那儿有梯子，他却不借。我觉得纳闷。
　　我爬上阁楼，看着一树香气喷鼻的槐花，自告奋勇。
　　我武功不强，被吊在了阁楼外，随时有丧命的危险。后来邻居发现了我，我已经面色发青，救了半天还不会说话。
　　昭南不知道，我也没告诉他。我怕他伤心，又怕他失望。
　　从医院出来后，我看到了槐树的年轮，已经砍没了，连枝桠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妈妈晚上发了脾气，说好好一棵树，有什么罪？
　　爸爸只吃饭，只喝茶，望着我笑。
　　我不敢看妈妈的眼神，她的眼神刺得我低下了头。
　　我不想回家，我找了个穷孩子家蹭饭。
　　穷孩子家很穷，有台电视还是房东给配的，经常信号不好，画面不清楚。她很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但她不爱吃肉。
　　我想和她交朋友，又觉得这么穷的人配不上我。
　　我吃她煮的面条，她不放盐，偶尔会从别处端出一碟小咸菜。
　　她老爱用手洗衣服，说洗衣机洗不干净，我猜是洗衣机坏了的借口。
　　她妈妈跟她一样老实，我有时候见了她都不爱叫，我可记得她带着她到我家求我爸的情形呢。
　　穷人都很脏，不过她家例外。她家的厕所地砖都坏了，可仍然被她刷得雪白。我爱在她家大便，便完后，看着雪白的地方被我弄脏，我有些开心。第二天，她赶我，说我冲厕所要用掉两桶水。我不乐意了，穷人穷计较。我扔给她十块钱，她卷卷扔还我，把我推出了门外。
　　我听见她在厕所用刷子的声音，我站在门外没走，笑出了声。
　　我一次闲着无聊时，介绍了昭南认识她，本来是想多一个帮我取笑她的人，这样的穷丫头，昭南一辈子都看不上。
　　后来，我发现错了。
　　他对她，早情愫暗生。
　　我为了报复他们，骂过他们，跟他们疏远，开始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群。这里面，没一个我真正喜欢的，可我需要这些过场，需要这些虚浮。我想麻醉自己。
　　滕立回国了，昭南还没回来，我知道他在等谁。
　　滕立对穷丫头很关心，通过我旁敲打听。我巴不得他们好一块去，心里却想恶作剧。
　　滕立追得很辛苦，做什么也偷偷地不让她知道，我帮他在酒里下了药，而那瓶酒，最后却被他自己喝了。
　　我和滕立上了床。我以为我会疼，却没有。我以为滕立会内疚，他也没有。
　　我撕了他的衬衣，他撕了我的内裤。
　　我在他的暗格里发现了一本画册。我头疼找药吃，滕立会失眠，常备有一些止疼片。他心情暴躁时，会拿出这画册来看。
　　我跟踪过穷丫头，派人调查了她，得到了一些尘封往事。我把这些事告诉了昭南，希望他清醒。
　　但他说，那又如何？
　　我在小时候我们常见面的石凳上坐了半夜，然后我起身去了酒吧。没人担心我。
　　我又叫来了滕立，这一次，他有些恍然。可能喝了点酒的缘故，我们折腾至凌晨，很是柔情蜜意，如胶似漆。
　　我怀孕了，滕立不想要这个孩子。他给了我一笔钱，说，我不会是个好父亲。
　　我跑到一个湖边，湖水清澈，我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我把自己跳进去，我踩到了一枝水莲，它的藤蔓缠到我，我看见它的花儿有十六瓣，紫红紫红的，它朝我笑了。我也笑了。
　　我知道妈妈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