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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摆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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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伯府已经没落了,光有个头衔,没有实职,只勉强算入京中世家末流。
身份相差太多,老王妃没有接见的必要,何况还是个由妾室扶正的继室,上不得台面。派了身边的安嬷嬷过来,已经是十分给面子了。
“王妃那儿已派人通知了,请两位在此稍候。”
安嬷嬷知道老王妃厌恶这位忠勇伯夫人,也就中规中矩地把人带到绮兰院正厅,旁的话一句也不多说,便躬身退下了。
这态度冷淡,叫两人十分难受,偏还说不得什么,只得闷闷坐了。
有小丫鬟上了茶点,又很快退下了。
钟安如一看,这茶不是好茶,点心也不甚可口,顿时心有不满,“娘,你看看这些人的态度,哪里有半分对待客人的样子?分明是钟意如故意怠慢我们!”
忠勇伯夫人心中也不悦,不过她毕竟多活了十几年,功夫深厚,淡淡劝道:“忍着些。”
钟安如到底年轻气盛,又没下人在场,怎么忍得了,撇嘴道:“好歹也是从伯府出来了,这样怠慢我们,太过分了!”
忠勇伯夫人皱眉道:“谁让她飞上了高枝儿,咱们矮了一截。”
“哼,高枝儿……”钟安如想起这个就胸口疼,眼神羡慕嫉妒恨,“也不瞧瞧她那个德行,名声扫地,呸!她要是还要点脸面,就该自请下堂!”
“好了,安分些!”忠勇伯夫人见她越说越激动,全然没有半分收敛,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呵斥,又严厉地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咱们今日来干什么的。”
钟安如才忍住了,安静下来。
母女俩坐等着,想着一会儿见了面要怎么说话,这事儿能不能成……没想到一直坐到茶水都凉了,也没见人,更没有丫鬟上来添茶,竟是安安静静地把她们晾在了这里。
这回别说钟安如忍不住了,就连忠勇伯夫人脸色都变得极难看。
正要站起来找人,就听到一声:“王妃到!”
母女俩顿时都打起了精神,掩饰神色。
先是两名丫环进来,一左一右打了帘子,躬身侯着,接着是香桃仔细托了一只纤柔玉手,后边挽了望仙九鬟髻、戴着朝阳丹凤衔东珠钗、穿着金线绣牡丹暗红蜀缎,被衬得肌肤似雪、乌鬓如鸦、贵气逼人的钟意如,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她原本就长得极好,盛装之下,更是容光四射,美得不可方物。
母女俩乍看见这阵仗,都不由得愣了下,继又心中暗恨。
尤其是钟安如,心道这样的排场、这样的富贵荣华都该是她的!她咬牙切齿的,嫉妒的脸色都要掩饰不住了。
好在她母亲及时拉了她一下,拉她站了起来,正要开口。
却被香桃开口打断,“王妃,当心。”
钟意如于是直接越过她们,由香桃托着手,施施然走向上首座椅,看也没看她们一眼。
等王妃坐下了,香桃站在前侧,跟进来的红玉、翠玉则一左一右站在王妃椅子后面。
这仆妇环绕、气度从容的,愣是把王妃的架子端足了。
钟意如各个剧组跑多了看多了,学着一些上位者的样子,腰背挺直地坐下后,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裙边的精美玉佩,这才抬眼看去,施舍给那对母女一个冷淡的眼神。
不经意间,倒真透出了几分尊贵威仪。
她觉得自己演得很好!
果然,原本并不想行礼的忠勇伯府母女,看到这样的架势,再被这眼神淡淡一扫,竟然弱气一截,只能咬着牙折腰一拜:“见过王妃。”
行完礼,不要说年轻气盛的钟安如了,就是忠勇伯夫人,都觉得屈辱地不行。
不过是一个没娘教养的野丫头,烧了高香攀上贺北王府亲事,还不守妇道,行事出格,声名狼藉,倒在她们面前端起这贵人做派了,凭什么?!
其实钟意如本来没要端架子,她才不想这么累呢。
都是香桃搞的鬼,把她从榻上催起来,好一番捯饬,给她梳了最复杂的发型、戴了最贵重的首饰、穿了最华丽的衣服,折腾了这么半天,也把来访的两人晾得彻底。
这丫头还兴致勃勃地跟她说:“王妃,咱们好好挫挫她们,出出以前在府里被她们欺压的气儿,让她们敢上门来!”
可能是职业病,钟意如也莫名有了一点做造型去拍戏的感觉。
而且这次不是替身呢,全新体验!
于是钟意如就这么华丽出场了。
现在看这两人脸色难看地行了礼,钟意如就开始演戏了,笑得矜持,“都是一家人,何需行此大礼。”
行完礼了才说这话……两人脸色更难看了。
偏偏香桃还在边上脆生生地说:“王妃,国礼大于家礼,忠勇伯夫人和小姐向您行礼是应该的。”
钟意如瞥了这洋洋得意的小丫头一眼,知道她是讨厌死这两人了。
刚好,自己也讨厌,嘿嘿。
她们真是沆瀣一气啊,不,是同仇敌忾!
钟安如忍不住火气了,朝香桃叫道:“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看来到了王府也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规矩!”
又朝钟意如道:“王妃可得把下人管束好了,王府可不是伯府!”
刚说完就被自己母亲狠狠扯了一下。
钟意如安抚地看了眼委屈的小丫鬟,然后看向钟安如,脱口就怼:“亏你还知道这是王府,你算什么主子,轮得到你来训斥我的侍女?”
这话太不留情面,钟安如一哽,脸庞立刻涨红起来,差点就被气哭了。
香桃则是扬眉吐气。
忠勇伯夫人死死拉住了女儿,勉强笑道:“安如年纪小,说话不知道轻重,王妃勿怪。”
“跟我就差一岁,也不小了吧。”
钟意如又说了句,才大发慈悲地挥挥手:“坐下说话吧。”
母女俩脸色难看地坐下。
钟意如好整以暇打量一番,这位继母成熟艳丽,风韵甚佳,怪不得能把原主渣爹迷得团团转;继妹则长得杏眼桃腮,杨柳细腰,也是个美人胚子。
母女俩被她毫不隐晦仿佛打量什么物件的目光看得,又是恼怒又是不安,正想说话,她先开口了:“说吧,来干什么的?”
忠勇伯夫人总感觉今天的钟意如换了个人似的,说话都不对了,只能先压下心里的打算,斟酌道:“王妃这段时日不太走动,府里老夫人和老爷都十分担忧,故而让我们来看看。”
老夫人就是原主的祖母,虽然后来因为原主屡次犯蠢极其失望,但小时候还算疼宠的。
至于原主的父亲?那基本是没有什么爱的。
钟意如就略过了渣爹,问道:“祖母她老人家还好吗?”
“老夫人身体硬朗。”继母突然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毓敏这孩子孝顺,又聪明乖巧,日日到上房请安,老夫人自然高兴。”
她说完就抬眼盯着钟意如看,希望她脸上出现以往听到这话时的怨愤、恼怒,可是今日这招好像不灵了。
钟意如听完只是哦了一声,“那就好。”
忠勇伯夫人不由得十分失望。
同时又暗暗疑惑,不知道这个继女怎么变了性子一般。
因为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名,钟意如又默默地搜索记忆……哦,是原主的亲弟弟,钟毓敏,也是忠勇伯府这代唯一的男丁了。
原主母亲,就是生钟毓敏时难产去世的,当时才七岁的原主,还是一个懵懂不知事的小女孩,觉得是弟弟害死了母亲,自然而然讨厌上了弟弟。
后来发现经常气娘亲的柳姨娘被扶了正,她死也不肯喊娘,弟弟却渐渐亲近了这个女人,跟这女人母慈子孝起来,更是恨他认贼作母,又怕他被那女人心狠手辣害了,劝说几次无果,越发气恼。
继母暗中常用钟毓敏来激原主,每每令她暴怒不已,也令她更加怨恨冷淡了弟弟。
在继母的引导下,弟弟倒真是把继母当成了亲娘,把继姐当成了亲姐,亲姐则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钟意如回忆完毕,觉得原主真是着了这位厉害继母的道。
其实继母只要一天生不出儿子,就一天不敢谋害钟毓敏,相反还要对他非常好,毕竟以后忠勇伯世子的头衔会稳稳落在他头上,跟他关系好了,对自己和女儿都是大大的好处……而且世子跟钟意如疏远,也对她们有利。
现在,原主跟亲弟弟钟毓敏十分生疏,越长大越疏远。
搞成这样,真不知道怎么说好。
不过,毕竟是从小没了娘又爹爹不疼弟弟不亲的小可怜么,挺悲催的。
因此钟意如也就格外不想搭理这两个女人,慢条斯理道:“既然府中一切都好,我也安心了。你们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母女俩抬头,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利落地下了逐客令,她们才坐下来说了两句话而已!
而且她只问了一句老夫人,怎么就得出伯府一切都好的结论?!
忠勇伯夫人到底沉得住气,暗中使劲压下差点儿又跳起来骂人的女儿,又是一副笑脸,对钟意如道:“王妃这段时日既然不想出门,王府又没有同龄女子,想来也是极闷的,不放让安如留下来做个伴?说起来,你们也是姐妹,在一起说说话解解闷儿正好。”
钟意如瞥了一眼钟安如,看她原本满脸怨恨不耐,在听到这话时竟然隐隐有些期待的样子。
于是又香触碰到线索似的,她又想起了原主的一些事情。
原主之所以爱上了傅长鸣,纠缠得死去活来,其中有这母女俩的功劳呢。
从原主情窦初开的时候,她们就有意无意地透露谁家的公子长得好、文武双全,引导她去青年才俊出现的场合,希望她爱上别的男子,最好私定终身。后来原主果真看上了傅长鸣,她们更是煽风点火,恨不得把悔婚、私奔、暗结珠胎这些想法通通灌输进原主的脑海里。
这么故意带歪一个心智还不成熟的小女孩,真是居心险恶。
而她们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把原主的亲事抢过去——如果钟安如能代替嫁过去,成为王妃,那多好啊!
原主死活不愿意上王府花轿的时候,她们暗中高兴,正想提出让钟安如代嫁,可惜忠勇伯还要面子呢,老夫人也没老糊涂,强压着原主上了花轿。
母女俩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钟安如十四岁了,到了议亲的年纪,却眼巴巴地来王府,还想留下……
钟意如就算脑子不太聪明,也能想到,这个继妹估计是贼心不死,还想攀上王府吧。
比如,给王爷做个侧妃?
那也比其他婚事好多了,毕竟忠勇伯府没落了,又是庶女转正的,说不到太好的人家,钟安如又不甘低嫁。
而她这个王妃心有所属、“不守妇道”也是公开的秘密了,如此一来,谁都能猜到王爷跟她感情不会好。钟安如长得不错,留下来,说不准哪天就被王爷看上了。成事的可能性很大啊!
钟意如当然不能让她们如愿。
首先继承了原主身份和记忆,看见她们就烦,不想她们在跟前晃。
其次,虽然至今还没见过这个王爷丈夫是圆是扁,但怎么也她名义上的丈夫,后面如果男女主对她发难,说不定王爷能捞捞她。
所以,当然,不能让出去!
于是,钟意如冷脸拒绝:“不用了,二小姐年纪不小,夫人应该积极带她走动议亲才是,放在我这算什么?以后传出什么,二小姐还要不要做人了?”
这是把她们的心思都戳破了,而且“夫人”“二小姐”,分明就没顾半点情谊,倒让攀起亲情的人觉得脸上啪啪的,十分难堪。
钟安如羞愤难忍,气红了眼睛,忍不住叫了起来:“母亲一番好心,倒叫你这样恶意揣测!我在这里陪你说话解闷,能传出什么来?就算传出了什么,也比不得你!也不想想自己名声……”
“安如!”忠勇伯夫人眼神严厉地喝止。
钟安如闭了嘴,却到底委屈地落泪了。
钟意如脸色不变,耸耸肩道:“哦,我不闷,我一个人乐得清净,不用你们这么好心。请回吧。”
于是母女俩满腹算计而来,满脸铁青而去。
钟意如被香桃扶回了房里。
小丫头眉开眼笑,乐不可支:“王妃威武,方才她们的脸色可精彩了,奴婢想想心里就痛快!”
“快别乐了,帮我把头上的首饰拆下来,压得我脖子难受!”
钟意如大皱眉头,“还有这身衣服也换了,拿之前的来。”
这身行头华丽是华丽,可是太繁重,穿着并不舒服。
小丫头嘟囔着:“王妃以前都爱这样穿的呢,又好看又庄重。”手下利落地帮她解了发髻,一头如墨青丝顿时倾泄下来。
正忙着,老王妃身边的铃月又来了。
还是来传话的,说明天一早出门去灵山寺,让她准备准备。
钟意如还准备继续宅呢,接到消息有点纳闷,等铃月走了就问:“去灵山寺干嘛,老王妃礼佛吗?”
香桃梳着她一头乌缎似的青丝,闻言一皱眉,道:“王妃怎么连这个也忘记了?明日可是夫人的忌日啊。”
钟意如:哦,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