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月光》如闻说

21、第二十一章

　　心中默念，那些脑海里有过她的画面就随即涌上心头。
　　他还记得初次见她，清澈的眼眸里藏着不为人知而无法言说的情感，像是蓦然雨夜里闪现出来的一道光，记刻了他的记忆里。
　　他还记得再次见她，清丽的面容之上布满着对他无措又坚定的情绪，那一声的呼喊就如朗风吹拂过山间，响荡在他的耳畔边。
　　他还记得往后的她，清淡的身影总是存在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如那黑夜之中烟雨笼罩的白月光，照映入他的眼眸中。
　　原来，一切关于她的事情，他竟已记得如此之深。
　　“苏队长.....”
　　她的声音，不娇不媚，不似李小男清脆嘹亮也不似徐碧城的婉转柔和，就如空谷幽兰，其声风风韵韵，悠长婉转。
　　“苏队长？！”
　　同样的话再次响在耳边，苏三省才猛的回过神来，对上一旁李小男投放过来充满着疑惑的眼神，他这才醒觉原来刚刚的那一声并不是由自己回忆里的女子所发出对自己的呼喊，而是李小男见他久久不曾说话，才叫唤了他一声，殊不知得叫了好几声，才勉强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心有别念，思有余音。或许就是形容如此吧。
　　“看来苏队长人尚在家中，心早已至千里之外了啊。”
　　李小男一边喝着水，一边调侃着他。原本苏三省就还未弄清在自己竟然会对沈月欢这么在意的时候，听得她这么一句，立刻脱口而出。
　　“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可能....”
　　话说完就连苏三省自己都觉得惊讶，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坚决的就想着否认关于与沈月欢的一切，明明心里还未如此，可话便早已道出，就似乎他的身躯天生就懂得抵抗，建造起了一城墙，将那名女子隔绝在外。
　　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是面前的李小男而并非是沈月欢，他并不想在自己心爱的姑娘面前表现出和其他女人有所关联的模样，又或许沈月欢一开始就是毕忠良那一边的，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注定不是同路人，无论如何，她都该是他严加防范的女子。
　　苏三省用着无数种理由强迫着自己把那些使得他心烦意乱的想法给压在心里的最深处，似乎只有这样做，他的心才会安定些。
　　“李小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
　　她回答得很爽快，苏三省也是看了她半晌后才迟疑的把头往厨房方向转了转，眼里覆上了一层灰霾，像是想到了许久前封尘的往事。
　　“我姐姐她不知道我在帮日本人做事。”
　　李小男定然是不知道苏三省家中的情况的，虽说她性子有些闹，八卦之事她也是爱听的，只是苏三省毕竟与她不甚熟悉，只听得他这般说，她也没好意思追问，便咧起嘴俏皮的笑了笑，往他的身旁凑过半个头，学着他的模样，小小声的道。
　　“我也不知道你干嘛的。”
　　有时候苏三省也会想自己这般狠绝淡漠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李小男，单单只是因为那天雨夜里她递过的那条方巾，对他的关心吗？越到后面越相处下来，其实并不是，他喜欢她的不仅仅是她的单纯善良，更是她的义气豪爽，她不会考究背后的目的是什么，亦不会去算计怀疑一个人，她对一个人好是不掺杂物质的好，是没有被这个乱世所污染的一朵明亮的向阳花。
　　没过一会儿，苏翠兰就已经将煮好的饭菜呈上了饭桌，一瞬间屋子里就飘满了白米饭糯糯的味道，虽然放眼看去都是极为普通的家常菜，番茄炒鸡蛋，清蒸鲤鱼，可在苏翠兰的厨艺之下，道道色香味俱全，令李小男吃的很是满足，她的嘴一向都是极甜的，每每吃上一口便不由的要赞上一两句，听得苏翠兰合不拢嘴，笑开了花。
　　“小男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苏翠兰也是静不下来的人，饭桌上总是要打开话匣子的，更何况此刻面前的这位李小姐虽然是自己第一次见面的，但怎么说都是自家弟弟的心上人，要是以后交往起来，总得事先打听打听一下背景如何，若是碰上个拆白党的，传到乡下总是不好听的。
　　李小男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问自己，筷子刚刚夹起的米饭还未送到嘴边，就啪嗒一下再次掉回碗中，她抿了抿嘴，视线从碗里慢慢的抬起来，对上苏翠兰的眼睛，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被其余两人听进了耳中。
　　她笑着说。
　　“没了。”
　　苏翠兰听着她的回答，刚还牵起的嘴角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弧度也渐渐的松弛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个明明谈及伤心事却仍旧倔强的笑着的女子，不免心里对她一阵心疼，再想起自己的经历，杀千刀的日本人将她的丈夫儿子都打死了，除却苏三省这个亲弟弟以外，周遭亦是连个能说的上话的亲人也没有了，或许是太过相似的缘故，苏翠兰对李小男的接受又加深了一分，要是以后她能嫁进来，与苏三省相互扶持对方，在这个乱世里也不失是一桩美事。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声叹息；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
　　至于那位‘李小姐’，终究是她这个弟弟没有福分罢了。苏翠兰长叹一声，这才算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从今往后啊，苏宅也只有一个李，那便是李小男。
　　她夹起一些菜就往李小男的碗中放去，全然已经是拿她当弟媳妇的语气。
　　“小男不是说姐做的饭像你妈妈做的口味吗？那以后常来，姐做给你吃啊。”
　　“好啊，谢谢苏姐，你对我真好。”
　　街上人流如潮，人人都在为了日子而忙活着，我走在大街上，还想着不久前在毕宅接到陈深电话的时候的不解，他说过几日就是柳美娜的生日，而且刚好又是毕忠良和刘兰芝的结婚周年日，便会在华懋饭店给一并举办一个宴会，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是没有听刘兰芝提起过，当时她也是不解的，为何非得大费周章的在外面举行，不仅费钱又费心思，自家人在一屋子安安稳稳，温温馨馨的吃一顿饭不就好了，只是毕忠良执意如此，最后也就没怎么提了。
　　当时我也没有怎么多想，只是觉得毕忠良本来就很是疼爱刘兰芝，就算要亲自操办宴会也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是如今陈深的这一通电话，令我不得不往更深处里追究，我与陈深不算很熟悉，听倒是听得多，见却也只是几面之缘，他对我的态度，就像我对他的态度，仅仅是说的上话的普通朋友而已，平时不怎么联系的人突然说要邀请去裁缝店制作旗袍以作为宴会的打扮，怎么想也不太对劲。
　　陈深加一个毕忠良，他们究竟在打着什么算盘。
　　我刚想的入迷，却被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女给吸引住了视线，他们在那些来来往往的黄包车和人群之中，显得是那么的悠然自得，他们漫步在街道上，两人正说着什么，无论身旁的女子说话还是不说话，那男子都是微微侧头看着她，就算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也是一脸的认真和宠溺。
　　也不知他们是说到什么话题了，接着停下了脚步，两人像是对望着各不说话，停顿了好半晌，好似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并不会影响到他们，随后只听得李小男的一句话，不知为何像是一往无前的风，穿过叫卖声，谈笑声，无比清晰的就这样传进了我的耳中。
　　李小男本来探究的眼神很快变得通透明澈，她狡黠的偏头对着苏三省就是一笑。
　　“你是，想打我主意吧？我说的对不对。”
　　而她面前的苏三省虽然知道她一向是这种大方坦然的女子，只是这样的心事被人这么直白的戳破，难免还是一时有些尴尬，只能傻傻的笑着来回应她，这样一种无声的回答在某种程度上也已经表示默认，这种彼此心知肚明的感觉，看在眼里，甚是难受。
　　“哔哔哔！”
　　突如其来的车响声从背后传来，吓了我一跳，我这才发现自己站在原地已经许久，挡着后来人的车子了，我有些抱歉的对车窗里的人笑了笑，微微鞠躬的退开了几步，待到那辆车子远去之后，一双陌生而熟悉的眼睛就这么不期而遇的相撞在一起。
　　而他身旁的李小男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他一人独留在街上，其实在他送走李小男的时候，他便已经注意到了站在路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沈月欢，本是看到她身后有车子驶来，要想过去提醒一句的，只是两人之间明明相距不远，却不知为何这天意似是注定了一般，来往的人在他们之中形成一片海，生生的止住了他前去的步伐。
　　只待她从车响声中彻底的清醒过来，才发现苏三省的视线早已停留在那一袭青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