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交易（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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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林乔旭在的宿舍很安静，也很冷。
马承华独自坐在桌前看了一会书，准确地说是发了一会呆，就关上台灯上床了。
他其实并不困，至少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大脑在快速地运转。
只是单纯地在转而已——脑内的事情又多又杂，他想一个个拎出来却发现，一个还没想完，另一个就迫不及待地挤进他的大脑。
那个人是谁？
现在已经十点了，林乔旭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是和那个人去吃饭了吗？
他是因为要和那个人去吃饭所以紧张吗？
自己…在嫉妒什么？
为什么嫉妒？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马承华还皱着眉缩在被窝里，所以门打开的时候他才刚刚从床上坐起来，甚至没来得及下床。
“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大佬您休息了，”住在隔壁的那个矮矮胖胖的男孩皱着一张脸打开了门，一脸“不要杀我的”模样，快速念叨着，“是叶临朝让我来找您的，乔旭喝醉了正在校门口，扶着他的人不是我们学校的进不来。”
他嘴角抹油似的把话一下子说完了，然后紧张地等着对方的回复。
“嗯。”男孩应了一声也没动，似乎不明白全校这么多人，他为什么选择跑来叫自己，而不是去喊一个看起来比他强壮的同学帮忙。
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是能扛动林乔旭的人吧。
“呃，您不过去看看吗？人就在门口嘞。”齐寒石见他一点动作都没有，心底更着急，瞥了一眼自己宿舍那边的门，朝里走了走，压低声音道，“呃，他一直在找你…您要不过去看看？”
他是真的急，非常急，毕竟再不把人拉过去，门卫大叔就要把那个疯子轰走了。
“…嗯。”男孩最后还是慢吞吞的下了床，刚准备换身衣服，门边那人就已经快步走了上来，把他椅子上的外套朝他肩上一搁，道：“祖宗哎，求求您了，真的很急。您把他领回来我…我明个让林乔旭给您磕头谢罪！”
“……”被推着出了门的马承华面无表情地把手穿进了袖子里。
男孩到了门口才知道“喝醉了”是什么意思了。
少年蹲在校门口的校牌底下，托着腮一动不动，嘴里一直在飞快地念叨着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不声不响地不见啊……明明之前还…嗝…之前还坐在一起吃饭的，为什么第二天就不见了。
“为什么啊？明明之前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第二天就突然消失了，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明明之前就连坐在一起都觉得很开心，明明之前还是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第二天就突然不愿意和我吃饭了，为什么啊？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都是那么一声不响的……”
这不是醉了，是疯了。
马承华注意到了抱着一件秋季外套蹲在他边上的男孩。和自己一样很瘦，但看起来比自己健康不少。
他空着的右手一直在少年背上轻轻地拍打着，马承华走进了才听见他一直在低声说着“对不起”。
不知道林乔旭是听不见还是不想听，他完全没有理会那人的意思。
“回去吧。”马承华最后站在了少年面前，低着头说了一句。
声音不算大，至少站在几步远处的齐寒石并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但奇迹般地，少年顿了一下，像是才注意到出现在眼前的那双腿，目光从虚空中的某一点聚焦到了男孩的身上然后慢慢往上移，望向了男孩纯黑的眸。
“你不见了。”两人对视了几秒，林乔旭突然开口道。
马承华注意到了边上男孩的表情，先是错愕，然后是疑惑，最后是一个马承华从别人脸上也看到过的表情，但他不知道应该叫什么。
是在哪见过呢？好像是在前几天的魏易遥脸上看到过。
“没。”马承华一边继续思考，一边将目光移回了少年的脸上。
“你在看什么。”少年似乎很不满他一过来就看了别人，但更执着于他之前的话题，没等人回答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见了。”
“没。”这回马承华是盯着他的眼睛吐出了这个字的，说完后见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又重复了一遍，“回去吧。”
紧跟着最后一个字的是呼啸的风声和长久的沉默。
“啪嗒。”
是雨滴落的声音，顺着脖颈流进睡衣里，凉凉的。
马承华正打算伸手把外套拉链拉上，少年却猛地站了起来，伸手撑在了男孩瘦弱的肩膀上才勉强稳住身形，他似乎有些晕，晃了晃脑袋才开口道：“那你要告诉我…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看我训练。”
“……”
在马承华思考跳过这个话题直接把人拉回寝室的概率有多大的同时，边上的齐寒石紧张地搓着手。
学神啊学神，你可千千万万要像叶子说的那样灵啊……
他朝身后的林荫道望了望，发现自己的舍友确实站在远处朝这里望的时候僵着脖子扭回了头。
学神！！！！啊啊啊啊啊！！！快把人拉回去啊啊啊啊！！！
他完全不敢想象这种状态下的林乔旭和自己那位表情十分严肃的舍友遇见了会发生什么。
“嗯。”不知道是马承华不想淋雨还是听见了齐寒石内心的呐喊，总之他很轻地应了一声。
“下雨了。”也不知道少年有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他只听见少年突然扶着他的肩来了一句。
马承华的家人都没有喝酒的习惯，所以这是他第一次闻到这么重的酒味。
酒味重得有些刺鼻，盖住了少年本来身上的那种淡淡的香味。
马承华微微撇开头，正准备扭过身的时候，就看见了边上那个陌生的男孩已经站了起来，伸手抓住了林乔旭的手腕：“下次一个人的时候别喝这么多了，对身体不好。”
林乔旭像是才注意到边上有个人似的，转过头眯着眼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朝他一笑：“哈哈哈哈哈…嗝，长祎？你终于回来啦，你终于…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哦。”男孩也跟着笑了起来，雨一点一点地染湿了他的衣服，越发显得他身形单薄。
“你之前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林乔旭越说头越低，笑容也渐渐收敛，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两个字后，他猛地又抬起头问道，“你是谁？”
男孩的笑容散去了一半，抓着他的手握了一下：“我是长祎。”
边上一直被林乔旭按着肩膀的男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雨越下越大，也没人打伞，边上两个人一个已经躲回了保安亭，另一个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回去还得重新洗澡换衣服。
想到这里，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正准备开口，就听见少年大着舌头道：“嗯？可是我的长不大明明已经不见了啊哈哈哈哈哈哈，他怎么会在这里呢？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呢哈哈哈哈哈…”
本来蓬松的头发已经被雨打湿了，紧紧地贴在他的脑门上，配上他的笑容和话语显得他更疯了。
“对了，”疯子停下了笑容，用一种非常认真地口吻道，“你看见我的小承华了吗？我找了他好久……我不走了，我要等他来接我，他回来的，他总是…”
“林乔旭，”一直任凭他捏着自己的肩发疯的男孩终于开口了，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回去吧。”
“小…承华？”少年终于转回了头，又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嗝，我的小承华一定会来的。”
马承华没有接话的意思，抬起一只手抓住了他按着自己肩的手，以为能像以前一样很轻松地扳开，却发现少年越捏越紧，他微皱着眉看向他。
“你又要走了吗？”少年微倾着身子想要靠近他，却被男孩的另一只手挡住了。
“我们一起回去。”男孩这才意识到林乔旭的力气真的很大，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有使劲罢了。
但被这么捏着肩，还被一个浑身臭气的人靠的那么近，还一直听着这个疯子说着一堆无厘头的话，马承华竟然生不起气。
好吧，一直被雨这么淋着还是有些烦躁的，但绝对算不上生气。
心口的地方像是被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塞满了一般，很难受，但还带着点开心。
“你不会走了吗？”林乔旭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整张脸都贴在他的手掌上，一双眼睛透过指缝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鼻间呼出的气又急又烫。
男孩咬着后槽牙收回了手，扭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不。”
“好。”少年得到了他的承诺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伸手抓住了他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我们回家。”
结果刚迈出第一步就朝前扑去。
马承华很快伸手拦住他的腰，长祎刚才松开的手抓住了他的上臂，边上一直不敢动的齐寒石见人终于愿意走了急忙冲上来扶住了他另一半身子。
马承华回头看了那男孩一眼，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
“再…见。”
林乔旭也不管自己站没站稳就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已经把他手臂搭到自己另一边肩上的马承华听见了那男孩说道。
声音很轻，后面他好像还说了什么，不过很快被雨声盖了过去。
会在说什么呢？
快要被林乔旭压死了的马承华想着，还在说“对不起”吗？
在走到很远很远的那个拐弯口的时候，马承华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眼镜已经落满了雨水，根本看不清，于是收回了目光，继续认命地拖着林乔旭往前走。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走路可以这么累，人可以这么重。
在爬楼梯的时候，他甚至开始怀疑另一头那人有没有使劲，林乔旭是不是把所有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了。
刚开始还凑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林乔旭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安静下来了，偏着头半眯着眼盯着自己——怎么看怎么像个疯子。
“呼…”那人扔在他那椅子上的时候，马承华觉得自己的腰和腿都快断了。
“呼…呵咳…学神…学神那我先回去了，今天真是谢谢您了，我…俺改天请您喝奶茶。”齐寒石扶着柜子门站了一会，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和雨水，“就让他这么睡吧，咱俩这…这也不可能把他拖去浴室了，让他明天自个儿洗洗吧。”
“嗯。”马承华发现林乔旭虽然瘫在了椅子上，却还是紧紧地盯着自己的样子有些好笑，勾了下嘴角又很快收住了，在齐寒石要出门前补了一句，“谢谢。”
“哎哟，谢啥谢啥，我才该谢谢您嘞！走了哈！晚安！”齐寒石很贴心地把门关了起来。
“小承华…”刚才安静如鸡的林乔旭这会终于开口了，还不安分地伸手握住了男孩的手腕。
“轰隆——轰——”外面突然闪了一下，过了几秒传来了雷声，刚好盖住了林乔旭的后半句话。
“嗯？”马承华耐心地等雷声过去后，发出了一个疑问词，示意自己没有听见他刚才说什么。
“就…”少年一手撑着椅子，一手拉着他的手腕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没站稳还是故意地，拉着人就把他压在了柜子上，自己倒是卖乖地把头埋在了男孩滑溜溜的脖颈上，“好难受…想吐…唔…呕——”
………草。
马承华现在、立刻、马上就想杀了在他身上吐得不省人事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交易（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