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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新班主任(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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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使已经瘫倒在床上的林乔旭不得不放下了挡在眼睛上的手臂,睁开了双眼。
“咚咚咚——”
门外的那人似乎十分笃定这个点他不可能睡觉似的,即便林乔旭没发出一点声、连点灯都没开,他还在努力敲着门。
林乔旭皱着一张脸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拉开了一条缝,半眯着眼道:“有事快说,没事早点滚。我明早还有比赛,现在累得要死,不想大半夜和你打架。”
“进去说吧。”少年被他的语气冲得皱起了眉,不过很快又松开了,低声补了一句,“不方便在楼道里说。”
“那也不会方便在我房间里说的。”林乔旭一边说着就准备关门,但没想到那人脚直接卡了进来,他觉得有些好笑,扫了一眼他穿着软拖的脚,“你觉得明天你有比赛我就不敢夹?”
“你和我好好说完,我以后就不会再主动和马承华说话了。”杨祁不紧不慢地说着,也没有把脚收回去的意思。
“十分钟,我准备要睡觉了。”林乔旭伸出食指勾起锁链往上一挑,就敛眸转身走进了房间,“坐沙发。”然后自个儿一屁股坐在了床沿。
虽然不是真的马上要睡觉了,但林乔旭此时不仅有些困,脑子也有些混乱,这直接导致了他心情很差…差到不想挂笑的那种。
好在杨祁一向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压根不需要林乔旭和他挤牙膏,他在沙发旁端正坐下就开口道:“我和马承华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你可以…接受他的关心,却不能接受我的?哪怕我道歉了也不可以?”
这些话换一个人说可能还有种埋怨、不甘的意味,但是从杨祁嘴里说出来却什么都没有了。
只是一个很平淡的陈述现实后提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林乔旭扫了他一眼后就低下头捂着脸笑了一声,“虽然不止这一个原因,但先说这一个吧。我和蒋雁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你这么关心我而不去多关心你的同桌?”
杨祁本来望着少年脖子上挂着的那条纯白的毛巾有些出神,但下一秒又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 “他不需要我关心。”
“真的…吗?”林乔旭放下手,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在什么都没有了解的情况下,这么肯定地回答了我?”
“我…”杨祁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就站了起来,咬着后槽牙离开了。
“有病。”门锁落下的一瞬,他低头摆弄着手机自言自语道,“一个个都莫名其妙的。”
另一边的马承华却还没上床,正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支黑笔对着前面干干净净的白纸…发呆。
他已经坐在这里半个多小时了,按理说今晚是林乔旭不在学校的第一晚,他应该开心地早点上床睡觉才是,但他现在却一点都睡不着。
虽然平时睡眠质量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像现在这样睡不着且心情烦躁还是第一次。
坐着想了半分钟,他最后还是拎着外套站了起来,关上灯就走出了宿舍。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出过门了,大概因为刚下过雨且已经入秋了,空气又冷又湿,直直钻入少年的袖口。
他又想起了那个热气团靠在身边温暖的感觉。
踩着满地的残叶,他很快来到了那棵全校闻名的银杏树前——他听爸爸说过,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心情不好就会来摸摸这棵树。
他倒不打算摸它,毕竟他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树能有听懂人话、安慰人心的超能力,只是单纯想来看看爸爸口中那棵神奇的树——绝对不是因为他摸了就得再洗一次手。
却没想到在树下遇见了一个算得上认识的人。
“哦?挺巧的哈,”那人似乎也很惊讶,不过并没有多加关注,只是朝他点了下头,回过头继续忙活着手里的事,“是来许愿的?”
“不。”马承华稍微多走了几步,在离男人两三步远处的树干旁停了下来,昂头看着树——天很黑,他其实看不清什么。
“还得再等等,叶子还没黄起来,我只是先把绳子系上。”男人将最后一个蝴蝶结打好,用手背轻抹了一下鼻尖,朝男孩看去问道,“这么晚穿这么一点来操场不会冷吗?睡不着的话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他摇了摇头,这么晚了他并不想走到教学楼,更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是别人能够回答得出来的。
“如果很迷茫,迷茫到有些烦躁的时候可以想一想,”男人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刚才系上的红绳,如果马承华这时候侧头的话就会发现绳子的末尾系了一小片叶子,“你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可能只是比别人聪明一点,或者比别人努力一点,又或者比别人多一些什么特长,但你终究是一个普通人。承认自己的普通其实没有那么难,一旦承认了就能看开很多。”
他将手随意地插回了裤口袋,侧头朝那个已经看向自己的男孩笑了笑:“这话也是我最近才听到的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说的这些话对你有没有用,但…你看起来似乎在为了什么事情而迷茫所以就说了。”
“…谢谢。”马承华很快收回了目光,“那老师承认了吗?”
“还在努力。”周珩笑了一下,跟着昂头看向大树,“很多事情看开了也没办法立即放下的。”
“我认为每个人都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一个人主动选择死亡…并没有错,但我的…同学不理解我。”马承华顿了一下决定说得再简要一些,“我们…不,他生气了。”
“这样,”周珩似乎对于他突如其来的倾诉没什么看法,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因为不理解你所以生气?”
“…”马承华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是在回想还是在考虑怎么描述,“他说了他的看法,我认为他没有了解我…的经历就下了结论,然后他就生气了。”
“唔,”周珩微抿着嘴想了一会,很快总结道,“所以是你认为他不了解你所以他生气了。”
他把每个动作的发出者都强调了一遍。
马承华没有回答,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是因为林乔旭生气了出来散步,而是因为他想不明白林乔旭为什么要因为自己说了他不了解他然后生气。
“他应该很想了解你,可能还向你询问,但你没同意?”周珩提出了一个推论。
“嗯…”马承华很轻地应了一声。
“嗯…”周珩也跟着应了一声,但很快就接道,“所以其实就是他觉得他把你当朋友你却没把他当朋友,但实际上你现在苦恼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心里可能就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但你没有意识到,所以你在苦恼。”
“…”马承华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透着疑惑,“朋友?”
“嗯,朋友。”周珩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翼,“就别问我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了哈,我也没弄明白,只是觉得这样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朋友吧。”
“他在生气我们在互相心里的地位不对等?”尽管不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总结周珩刚才的一长串话。
“嗯…”周珩微嘟着嘴想了一会后,点了下头道,“我觉得是这样。”
“可是这个很常见。”男孩还是有些不解。
“常见不代表他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你觉得你们在彼此心中的关系不对等吗?”
“…不知道。”
“那换个问题,如果是把那位同学换成我你会这么困惑吗?”
“…”马承华再次沉默了,这次沉默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长,像是在脑内把之前的情形换了个人重新模拟了一遍一般。
周珩也不催他,只是半眯着眼看着面前弯弯绕绕的树纹,感受着凉凉的还带着些许湿气的晚风,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不…会。”马承华很认真地模拟了两遍,发现换成了周珩自己可能现在就在宿舍睡觉了——至少不会大老远跑到操场上吹着冷风看树。
“嗯,对不对等我是不知道哈,但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确实比你自己想象的要高上一点。”周珩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低声笑了两声才接着道,“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想清的,慢慢来吧,现在还睡不着吗?”
“不。”马承华侧头看了他一眼,“我先回去了。”
“嗯,我就不送了哈,”周珩有些出神,甚至没侧头看他,“路上小心,晚安。”
“晚安。”马承华很快离开了,留下了周珩一个人。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顺着树纹一下一下地摸着,又像是在写着什么,晚风吹起裹住了他的低喃:“一个没朋友的人在这里教别人怎么交朋友…哈…一个只会逃避迷茫的人在这里开导别人怎么直面迷茫…真是讽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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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听说了吗?我们今天要换班主任了哎。”徐鸣飞还没放下书包就凑到马承华边上说道。
男孩没有搭话——反正这个时候前面的两位总会比他先开口。
“哎哎?非洲人呢?他咋了?”这次先叫起来的是蒋和雪,她整个人都趴在了马承华的桌上,说完后才抬头看着收回了本来放在桌子上的手的男孩,很突然地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吗?”
马承华没有回答她,只是垂眸看着她的手,安静地思考着有什么快递便捷的方法可以让她远离自己的桌子。
“嗯?”徐飞鸣对她无厘头的问话感到奇怪,正要询问就被人踹了一脚,“谷秋!你大早上犯什么毛病?”
“不是你先发病的?有话快点说啊,说一半算什么?”谷秋收回脚,仰着脸瞪道。
“嘿,我就毛病了,我才不告诉你。”
“徐飞鸣!你个幼稚鬼!”
“反弹!”
“反弹无效!”
马承华:………这是在干什么?
“所以发生了什么吗?”蒋和雪看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没有空搭理他们的样子,就把脑袋搁回了自己的手臂上,眨巴着眼睛看着正面无表情和她对视的男孩又重复了一遍。
“没有。”马承华收回了目光,权衡了一下,决定闭目养神——反正还有一两分钟就打铃了。
“他们…真好啊。”蒋和雪自己开了个新话题,“就像你和学长一样。”
男孩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提起林乔旭,但也没有回答或者询问的意思,继续专注地…闭眼。
“听说你时不时会和学长出去吃饭哎,今天下午有空吗?”蒋和雪见他没有什么表示就顺着话题又说了一句,这回倒是有问句了。
“没。”虽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马承华还是一秒否定了——被林乔旭磨久了,他已经学会什么时候都说自己没空了。
“这样…”蒋和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着已经吵得差不多的两个人,笑着插了句嘴,“所以非洲人怎么了吗?”
“哦哦,听说他家里出事了。”徐飞鸣一手抓住了谷秋举起来的笔袋,抽空回答了一句废话,又回过头来继续吵架,“疯子吗你,快松手!”
“徐!飞!鸣!”是英语课代表的声音,“你再在英语早读的时候,废话一句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徐飞鸣立刻打开书端正坐好,做了一个缝嘴巴的动作,示意自己还想活,谷秋和蒋和雪也非常乖巧地转回去端正坐好。马承华终于有机会睁开眼,他伸手打开书,靠回桌前低头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