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新学期（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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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愕？失望？难过？愤怒？
马承华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的双眼，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上述任何一种情绪，但意料之中的是，他失败了。
少年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一个和往常无异的笑容，他好像从两人认识起就时常这么笑着了，马承华将眼前的和脑海中的仔细比对了一下，甚至发现确实和往常的一模一样——笑意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这张笑脸下面会是什么？男孩脑海里冒出了这个疑问。
同样的笑容他不是第一次见了，或者说，这样的笑容几乎伴随了他十多年——他父母也总是这么笑着，无时无刻的。大概因为前两天一直呆在家里，现在的他脑海中还总是浮现母亲的笑容。
不会累吗？这个问题被他问过无数次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但是…
如果爸爸不会累为什么还要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呢？明明是累的吧，明明是很累很累了吧，累到想要放下一切好好休息了吧。
妈妈也是，明明每天为了赚钱都很辛苦，明明每天睡眠时间都很短，只要醒着就是在工作或者去工作的路上。明明很累的，却还是笑着。
林乔旭也是这样吧，明明很累，每天要忙学习、忙训练，现在还要时刻注意我的情况，却总是在我说出一些过分的话的时候依然笑着。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很累了，却还要在我面前笑着说不累？是觉得我只是一个除了记性好以外一无是处的人吗？
那张笑脸下究竟有什么呢？
马承华有种冲动，想要说出更过分的话，甚至想要伸手去把那笑脸撕下来。但最后他也只是抿着嘴移开了目光，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边上的少年说了些什么，只是兀自垂着头发起了呆。
没有用的，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说着，没有用的，说的再多换来的也只是他们更多的笑容和更小心翼翼的对待——一些从来没有问过他需不需要就一股脑塞给他的东西。
“小承华？马承华？”边上的林乔旭发现男孩从刚才说完话后就一直在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就算了，现在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便尝试叫了两声他的名字，发现他还在自顾自地朝前走，便蓦地停下了脚步。
男孩被他拉着也停了下来，这才抬起眸发现已经站在宿舍楼下了，以为少年是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和他一起上去了，便侧过头扫了一眼还在盯着自己的少年，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兀自抬步踩上了面前的台阶。
林乔旭一直搭在他肩上的手一直就没用多大的力，只是松松地搭在上面，所以在男孩抬步朝前走的时候那手臂就很自然地落了下来…握住了男孩纤细的手腕。
力气不大，一样是稍微使劲就能甩开的力道，但很暖和…
他无端地想起了楼梯间里的那个短暂的拥抱——那种窒息与温暖并存的感觉。
马承华最后还是没有甩开，只是借着转身顺势让少年松了手，尽管站在了台阶上，他依然比少年要矮上一些，不过他不需要再仰视他了。
“如果杨祁和你说的是关于我的事情，你可以不用理他。”林乔旭直直地望着男孩漆黑的双眼，尽管目光很坚定，仿佛看破了一切，但实际上他现在有些拿不准男孩在想什么。
“为什么？”男孩的嗓尖有些发干，出来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微哑，不过吐字却很清晰。
“我不想你通过别人来了解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和你说，只要你愿意问。”林乔旭朝他笑了笑，似乎在因为对方愿意开口说话而高兴。
“嗯。”马承华似乎不是很想看到他的笑容，很快移开了目光，应了一声算作答应，就转身准备上楼。
“如果，”林乔旭很快跟了上去，双手按住了他的肩，马承华不得不再次停下，既不能转身也不能接着往前走，只好耐心地听他接着道，“如果，你有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你愿意和我说吗？”
这回男孩没有回答他，听完后便继续朝前走，少年的双臂最后又落回了身体两侧，但他很快又凑了上去，重新搭上他的肩才继续道：“你看，我每次都把开心和不开心的都分享给你了，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说点让你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情？”
马承华张了张嘴想问他什么时候和自己说过不开心的事情，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前几天才看过的场景：一个平时总是笑嘻嘻的少年，坐在白色的台阶上，抬着右手，食指轻轻抵在太阳穴的位置，嘴角没有了惯有的笑容，眼神也有些飘忽。
好像…确实说过，甚至希望自己主动问。
为什么自己都忘记了呢？他一时有些出神，开始在脑内寻找着自己的父母是不是也和他说过他们的苦恼，却发现自己的大脑像宕机了一样，除了他们的笑容，他什么都回忆不起来了。
“是开学第一天太累了吗？”林乔旭微微弯腰把脸凑到他面前，才发现男孩似乎在走神，微皱了一下眉，用空着的手拿出钥匙开了宿舍门，继续问道，“怎么了？”
被迫打断思路的男孩只好从嗓尖挤了一个音节算作回答，然后仗着身高和身材优势，从少年和门之间的缝里挤进了宿舍。
迎接他的是满满一桌的吃食，种类很多但量不多，一份一份地装在塑料盒子里，摆满了整张桌子。
“今天突然发现学校旁边开了一家家常菜馆，我拜托老板每份只做半份的。”林乔旭见他一进门就一直盯着桌子的方向，以为是他对桌上的菜有点好奇，便一边关门一边解释道。
好在那个老板也不黑心，半份的量只收了半份的钱。
男孩依然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在桌旁坐了下来，林乔旭心里松了口气——至少没有看也不看直接躺床上是吧？
“可以和我说说怎么了吗？”尽管他可以通过其他人的口知道这些，但正如他刚才所说的，他既不想对方通过别人来了解自己，也不想自己通过别人来了解对方，所以他决定多问几次。
马承华伸手接过少年递过来的筷子，盯着少年正在打开塑料盖子的手，紧闭着唇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好在林乔旭一向很有耐心，没有打断他的思考，只是拿起之前准备好的公筷帮他夹了点之前吃火锅时发现的他喜欢的菜，然后又给自己胡乱夹了点，换了筷子后也没有吃的意思，只是托着腮望着他。
“已知有两人A、B，”马承华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是一分钟以后了，他刚开口的时候林乔旭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还呆呆地“啊？”了一声，不过男孩只是垂着眸自顾自地接着道，“B表面上乐观积极向上，但曾向A隐晦地表示过自己的烦恼，可A一直没有注意到，只是觉得B明明很累却不愿意告诉自己。现在A注意到了，但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如何帮助B。求问，A应该做什么？”
林乔旭：有点窒息.jpg
“啊嗯…”林乔旭低下头借着揉鼻子的动作很快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得意，才抬起头笑着道，“A应该给B一个拥抱吧。A和B关系应该很好吧？一般看起来一直积极乐观向上的人只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隐晦地示弱对吧？A这么关心B那一定也是很喜欢B才会这样吧？既然是互相喜欢，那A的一个拥抱对B来说可能是像止痛药或者救心丸吧，虽然不能提供解决烦恼的方法，但是能提供他解决烦恼的力量。”
“嗯，”马承华听完后才绷着下颚挤出了一个字，拿起筷子轻轻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饭菜，低声补了一句，“谢谢。”
尽管后面男孩的话依然很少，脸上也依然没什么表情，吃着吃着就发起了呆，还需要林乔旭唤他两声才会继续吃饭，但林乔旭总觉得…他心情好像没有那么差了。
A指的是他自己，那么B指的是谁呢？
会是…我吗？少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竹筷子上的小尖刺扎在指尖，有点疼。
在吃完饭后，林乔旭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不忘叮嘱正在拿干净衣服的马承华道：“刚吃完饭的，晚一点再洗澡吧？”
“嗯。”男孩应了一声，关上了衣橱，走回了自己的座位，眼睛飞快地在面前的书上扫了一遍，最后竟没有抽出任何一本，反而拿起了桌角的草稿本和放在一旁的笔，低着头写了起来。
一直在他身后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的林乔旭看到这一幕有点惊讶，很快靠了过去，一手撑在桌角，一手扶着男孩的椅背，俯视问道：“好少见你在草稿本上写什么…哎…”
他很快止了声，不是因为他看懂了男孩在干什么，而是因为他没看懂。不过好在男孩只是在纸上画了两条像小枝叉一样的线就很快停了手，男孩捏着笔盯着手上的纸问道：“听课吗？”
简单的三个字就让本来打算把人拉下去散步的林乔旭就被拉着坐下来听课了。
讲的还是化学——依然是林乔旭自己选的，不过因为还要洗澡和上晚修，所以只讲了短短二十分钟。
讲课结束后，林乔旭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选择侧着头枕在了自己的右手臂，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一直沉默地收拾着书桌的男孩——实际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他从头到尾只是拿出了一本草稿本一支笔放在自己面前，讲课的时候也没有看草稿本更不用说在上面写字了，所谓的收拾不过是把两者放回了原位。
马承华以为东西放好了边上的人自然会搬着板凳离开，却没想到他依然望着自己，只好自己推开椅子，刚准备站起来，他撑在书桌上的手就被人握住了。
他抿着没什么血色的唇，黑色的眸子盯向了两人相触的那一部分皮肤，却没等到那人的解释，只好撩起眼皮看向了少年的双眼。
林乔旭刚开始伸手的时候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本来可以像以前一样在中途改为一个“正常”的动作，但他没有。
至于为什么没有…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路上遇见了某个不想看见的人，让他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所以想要任性一把；也可能是因为他听见了男孩的问题而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再坐一会吧。”他当然不会把原因说出来，毕竟……
“下面的内容十分钟说不完。”男孩又坐了下来，说完后发现对方不仅没回答自己，手也没有松开的意思，只好抿着唇轻动了一下手腕提醒某个神游天外的疯子。
“没事，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用管我。五分钟就好。”林乔旭回过神，面不改色地收回了左手道。
男孩黑色的眼眸紧紧地盯在他勾起的嘴角上，林乔旭也没有再开口了，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就在林乔旭以为他会就这么看着自己五分钟或者在中途起身离开的时候，男孩突然双手捏着拳，动作有些僵硬地用他瘦弱的手臂圈住了自己。
林乔旭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尖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头上，有些温热的鼻息透过衣服拂在他的皮肤上，弄得他的背痒痒的。
男孩的双手似乎不知道要放在哪，手臂也不够长没办法环一整圈后扣上，只好捏着拳尴尬地悬在空中。
虽然很生疏，两人的动作也很别扭，但林乔旭知道这是一个拥抱。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新学期（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