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吸烟区》notalone

1、第 1 章

　　去理发
　　那个理发师的技艺一点也不见长，我的头发再一次成了他失败的实验品
　　不知为什么，每次去那家理发店，都赶上那家伙的活儿
　　另去一家？我不会习惯在一个陌生的店里弄头发
　　于是我只有一次次地重复着恶性循环，期待下一次可以时来运转
　　只是，在下一次可期的转运之前，还要忍受一个下午无脸见人的心理折磨

　　世界又无耻起来，在我最沮丧的时候，电话响起
　　我无奈地走到电话旁，显号屏上，公共电话的号码.
　　奇怪的是，我竟对这典型的公共电话号有一种亲切感
　　我疑惑地拿起电话
　　“喂，是衍的家吗？”
　　我感觉比空中的空气凝固住了
　　Sukie
　　没错，Sukie，我从初一到初三的女朋友，高中以后成了我妹妹，名义上的.
　　\"Sure!This is he!\"也许只有讲英文才能掩饰我复杂的心情
　　以上的句子如果被Rainbow Huang听到了，一定会夸赞我英文大进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正确运用了该情境下的句型
　　嗯！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王衍……是你吗？”Sukie的声音响起.
　　“嗯.”
　　“那……能出来一下吗？二十三中门口。”Sukie一口气快速说完后，在电话那头沉默。
　　“没问题。”我的直觉操纵我的声带答应了妹妹的约请。
　　挂上电话，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电话正是二十三中北门口左边第一个IC CARD电话
　　初中时，我们每一次约对方出来，都会用那个电话。
　　……

　　从我家到二十三中，坐车要半小时时间
　　我坐在30路小客车内，车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味道
　　烟味。
　　每一对恋人的故事都会有几条线索
　　牵动其中一条，都会连带起许多许多串在上面的故事、心情
　　如果可以这样说，那么我与Sukie初中整整两年半的故事，会有两条线索，
　　其一，是校门口的公共电话
　　其二，则是烟
　　我是说，Sukie抽烟，一种有特殊味道的蓝牌cigarret
　　我会在某些杂志上看到这种烟的广告，那是少数对人体低伤害而被允许登广告的香烟品牌之一
　　哪种烟的烟盒扁且宽，一盒大概能装十支
　　盒的底色是银色的，一盒大概能装十支
　　盒面的底色是银色，上面用紫蓝色涂绘有玫瑰花的图案
　　正中用黄色写着：BLUE
　　蓝牌cigaret的烟体很细长，或者说修长
　　是典型的女性专用香烟
　　从宣传照上可以看到，cigarret的烟丝，不是普通的土黄色
　　而是不可思议的天蓝
　　这样的烟丝，燃出的气味，不但不刺鼻，还有一种奇妙的薰香
　　以上的印象，除了气味，全部来自于广告
　　因为两年半的时间，我从未亲眼见过Sukie吸那种烟
　　每一次，我只有在她吸过咽后，从她的衣领、袖口上，问到那熟悉而神秘的烟味
　　渐渐地，我脑海中的Sukie的形象，同那烟味融为了一体
　　想起Sukie，嗅觉神经自然而然产生反射，仿佛嗅到烟味

　　后来，Sukie远离后，她的身影和烟味在我的努力遗忘下慢慢淡化
　　然而再后来，我却又开始尝试着找回那样的感觉，那是在痛苦沉淀过之后
　　跑遍了我所知道的商场，却都找不到那种牌子的烟
　　原来有的时候遗忘了的，真的是已经覆水难收
　　我只有一个人在无光的黑夜的屋里，点燃一支普通的烟，静静看它燃完
　　虽然味道迥然不同，然而对于已几乎淡忘了原味的我来说，已足够了
　　而且在闻到这样的烟味时，往往伴生着另外一种
　　咸味

　　不过，那样的日子终于也结束了。在她成为我妹妹之后
　　一切都已经过去

　　车子停在我该下车的地方，我跳下车，检查口袋里的钱有没有丢
　　走过锈迹斑驳的过街天桥，二十三中的大门口，左边第一个IC电话旁
　　我又见到了Sukie，在一年零五个月后
　　540多天，这样的时间是足以改变一个人的
　　然而她并没有变，一切都一如我们初次见面时的模样
　　披肩柔软而微黄的头发，蓝色的外套，黑色的牛仔裤与皮鞋
　　这我本已淡忘的一切，随着这一次的见面，终于卷土重来
　　她静静地看着我
　　我失神地看着他
　　我们之间的距离约为40cm，这大概是介于朋友和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你来了。”她终于说。
　　“嗯。”
　　“我……我戒烟了。”
　　“哦。”
　　可是，接着从她的方向吹来的风，我仍隐隐的闻到了那曾经无比熟悉的薰香
　　“为什么……”
　　“今天早上，心里烦，就点了一支烟，又想到已经戒掉了，就没有吸，于是衣服上会有这些味道。”
　　竟和我一样的习惯，笑。

　　“走吧。”我说。
　　“嗯。”他答应
　　我和他走近二十三中，那座不只载了多少人回忆的学校
　　很自然的，我们走着初中时习惯的路线
　　大门——甬道——操场——宿舍楼前——科技楼前——二食堂前——后操场——厕所——车棚——艺术楼前——初中楼
　　不同的是，我们在宿舍楼前会开始牵手
　　在后操场会拥抱与亲吻
　　在艺术楼前，我们会驻足看里面的雕塑
　　而如今一切都已不复

　　虽然是这样的见面，然而我却并未觉得局促
　　我似乎根本无需去想“该如何面对”的问题
　　我们之间，也许无论是什么关系，都可以相处得非常自然

　　“为什么戒烟？”
　　“在一中，有时会想起从前的事，就想吸烟派遣一下，可是却发现越吸越凶了，于是下决心戒掉。
　　“从前在信中没对你说过，觉得没必要的。”

　　后操场。
　　这是我们决定离开对方的地方
　　那天是在春天，扬着北方独有的沙尘，天居然是浓浓的昏黄色的
　　我的眼睛因为受沙子的刺激，流了不少眼泪
　　而Sukie眼里揉的沙子，似乎要比我多好多倍
　　没有吻别，因为怕拥过吻过后会后悔
　　我们都是做出了就不后悔的人
　　所以我们也明智的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车棚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的朋友把他介绍给我，把我介绍给她
　　我们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聊得很开心
　　她那一天穿的和今天是一模一样的衣服
　　而如今，我站在车棚边，看着站在我对面的她，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SARS这样猖獗，你还敢叫我出来，不怕传染吗？”
　　我随口问道
　　“是吗？既然你这么挂意，为什么不带个口罩来呢？呵呵……”
　　Sukie用手半掩着嘴，微微欠着身笑
　　笑的姿势和声音，仍和那一天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谈话内容完全不同，我真的要怀疑时光倒回

　　从二十三中出来，我们去了附近步行街的一家咖啡馆
　　我们坐在靠北窗的位子上，光线有些昏暗
　　座椅的靠背高高的，看来这家店是恋人专区
　　兄妹关系的，那么，也可以来吗？
　　对面坐的是我的妹妹Sukie，
　　我的妹妹呵——

　　兄妹关系，大概是男女之间最模糊的一种关系了
　　可以是冷淡、可以是暧昧，也可以成为一种安慰
　　因为有这一层名分，总比形同陌路要强得多

　　右边的墙上，行楷的贴字赫然地
　　“非吸烟区”
　　Sukie看到后，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我们不再说话，只是用直觉静静的彼此感觉
　　慢慢的，下午不快的心情平息下来，变得安静
　　相信她也是一样
　　看来即使是这样远的距离，仍然可以
　　只要面对面地在一起，不需要说话、动作，就能慢慢的让彼此安静
　　始终觉得，这应该是一种先天的默契
　　这样的默契，使得我们without研究对方的表情，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即使我真的想仅从她的表情上研究，也研究不出什么
　　Sukie的表情是极少变化的
　　大多数时间，总是和BLUE烟盒和烟丝的颜色，如她外套的颜色，如那种cigarret的味道一般
　　宁静而忧郁

　　她微出了一口气
　　“你还好吗？”她问。
　　“什么时候的我。”
　　“我上一次收到你的信之后到今天的你。”
　　“嗯，就是着一种默契。”

　　还好。
　　有许多事，我慢慢的可以开始面对
　　即使极其敏感的地带
　　不知是因为，成熟，还是麻木

　　无糖无咖啡伴侣的咖啡，真的好苦
　　这是是恋人的咖啡。Sukie说
　　这样，他们就不会知道，苦涩的是因为咖啡，还是回忆

　　咖啡的苦香伴着烟的薰香
　　仿佛有了致幻药的功效，我的头脑中，开始闪回无数的熟悉画面
　　1/1000秒/帧的速度。

　　有许多本以为已淡忘的，其实只是埋在了记忆的深处
　　牵动线索，便会重新浮现
　　其实，最困难的，不是记忆，而是遗忘

　　我仍能记得在初一下学期期末考前一天的晚自习下课后的后操场
　　主席台的台下，我和她
　　刚刚下过雨，微风卷着水汽，有一些寒冷
　　“冷吗？”我问她。
　　“不冷。”她牙齿直打颤地说。
　　“回去吧。”我说，“别冻坏了。”
　　“我不！”她说。
　　我贴近她，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她掏出一支BLUE，点燃，
　　“用这个暖暖吧。”她说着，没有吸
　　这是我第一次闻到这么浓的薰香
　　一瞬间，我的心跳得飞快
　　我们就在这飘逸的烟中与醉人的薰香中，拥有了彼此的初吻

　　我还能记得，初二圣诞节那天，校园的午夜露天电影
　　一开始领导都在，学生们也都按班级座位顺序，正襟危坐
　　11点以后，校领导和老师陆陆续续的走了
　　操场变成了情侣电影院
　　圣诞夜的天气依旧很冷，我和Sukie紧紧靠在一起，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实在冻得不行，就起来牵着手跑两圈
　　倦意与寒意，给圣诞夜催化出一种朦胧的气氛
　　近1点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雪，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回家
　　我和Sukie踩着碎雪，走出二十三中，在路灯下徘徊，却不想回家
　　于是各自给父母打了电话，说晚上在同学家过夜
　　我和Sukie用力呵气，比谁呵的气远
　　后来玩得累了，1点半钟，我们找到一家小旅馆
　　旅馆大抵是无照经营的那种，破破烂烂
　　我们检查了毛巾、香皂，都不敢用
　　而且墙壁居然透风，外面风雪也渐渐加大，室内温度一降再降，空调也失去了效用
　　我们在两层的被窝里，紧紧相拥
　　那一天晚上，第一次的“肌肤相亲”。

　　好多的画面，在我脑中交错掠过
　　我眼前的Sukie，也随着回忆的进行而不断变幻
　　“……衍。”Sukie的声音截住了我的思绪

　　“嗯。”
　　“我们……该走了。”
　　“哦。”
　　付了帐，走出咖啡馆
　　骤然而至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也驱散了我眼前凌乱的阴暗色调的回忆
　　回忆终究只是回忆
　　尽管无比留恋当时的画面，无论美丽还是凄凉
　　我们都终究要面对现实
　　40cm，between朋友and陌生人的距离

　　好久没有这样尽情的回忆了
　　我始终不知道Sukie找我出来的原因，也没有问
　　大概小说的作者也不清楚
　　我想，也许仅仅是为了满足、或终结一段记忆
　　亦或，澄清一些自欺欺人的幻想

　　告别
　　我们在二十三中门口，我们将要去两个不同的方向
　　不知是因为风向的改变，还是别的原因
　　我已闻不到他身上的烟味
　　“再见，哥。”Sukie向我摆摆手，隔着40cm的距离
　　我颤抖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我
　　“……”我张张嘴，却始终无法回应那个字眼
　　我感到有一层隔膜在破裂
　　无妄的幻想与现实之间的隔膜

　　实验中学——二十三中——一中
　　二十三中，曾经是我们二年半的避风港
　　而后来，我在实验中学，她在一中
　　二十三中，成了我们之间的平衡点
　　天平的两边，是我们的回忆
　　如今，她已决绝的离开了天平的那一端
　　失衡
　　我堕入现实的渊里
　　她戒去了烟，尽管险有反复，但终会成功
　　也许，勉强的联系，是无法长久的，我们总该开始新的生活
　　在，非吸烟区

　　家里，我无声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纱窗外面，那辆解放车不知何时又用loudspeaker放弃了流行歌曲，侯湘婷的歌

　　我能为你做什么你为我不再抽烟
　　烟灰缸从此干净的像是没有人爱
　　那象征寂寞曾是
　　你的全部如今有了我
　　空气中你说充满了更发晕的味道
　　你~闻闻~我吗

　　你能戒多久呢你还会再想她吗
　　吸烟区传过来的烟味让你想起什么
　　我没有责怪只是
　　真的很难那些上瘾的
　　我知道此刻你为我做了感动的事
　　你~闻闻~我吗

　　吞云吐雾模糊深处是种什么幸福
　　爱什么时候开始爱

　　Smoking with the memory Smoking with the memory
　　我让你想起什么呢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爱你的
　　你~闻闻~我吗你~闻闻~我吗

　　尽管歌词的内容不同，心情不同，但那一刻，我又分明感到了那股咸味。
　　只是，没有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