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章 ...
-
丫鬟们都知道柳束儿是世子爷的贴身丫鬟,本来还有心交好的,但柳束儿总是一副傻愣呆滞的模样,她们便不再和她说话了,自顾自地说得热闹。
一些丫鬟对柳束儿有些鄙视,又有点嫉妒她的好运道,言语间就带了一丝冷嘲热讽,指桑骂槐。
柳束儿也不多话,只默默听着。
青菱笑了笑,替她解围道:“别说这些了,好不容易能出来见见世面,可不得多说些府外的风光?回京后,也好叫其她姐妹羡慕羡慕咱们。”
青菱是安国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其她丫鬟便顺着她的意,又讨论起了芙蕖镇的景色。
县城毕竟不大,不多会儿,一行人便到了芙蕖庄。
初夏时节,庄子里已经迎来了一波波前来赏荷的文人墨客或富家公子小姐。
大安朝并不像前朝那般拘束,时刻不忘男女大防,只要谨守规矩,男男女女玩乐在一处,也无伤大雅。
庄子里,书生们三三两两地吟诗作画,另一边则有许多豆蔻少女在娇娇细谈,掩唇轻笑。
安国公主一行人一进来,少女们的视线就隐隐飘到了韩旸身上,实在是他的气质太过出众,一看就是出身豪门世家。尽管他一张俊脸面无表情,也丝毫妨碍不了少女们春心萌动。
书生们则隐隐投去不善的视线,概因韩旸一进来就成了众人焦点,衬得他们越发黯淡无光。
安国公主扫了一眼左侧的书生们,眼里竟然闪过一抹厌恶,朝着姑娘夫人们那边去了。
虽说大安朝不必恪守男女大防,但也没有一个大男人闯到夫人姑娘们圈子里去的说法。
韩旸目不斜视地往左侧走,柳束儿作为他的贴身丫鬟,自然要是跟着他的。韩旸大步流星,柳束儿却有些迟疑,呆愣地看着韩旸的背影。
太阳高悬,韩旸整个人都仿佛在迎着光前进,而柳束儿在后面看来,他整个人却隐隐有一团灰色的阴影,他越往那边走,那阴影就越大。
就和之前在归鸿寺里一样。
“……等等。”柳束儿低声唤道。
韩旸站定,回首问她,“怎么了?”
柳束儿一双亮澄澄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你,你别去那边。”
她的眼睛其实很美,眼珠子亮莹莹的,像是黑曜石一般,但这样的大眼睛一转不转毫无情绪地望着别人,对方难免会感觉到一丝不自在。
太呆滞了。
韩旸却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只是沉默地和柳束儿对视片刻,没问原因,就折了回去。
两人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寻了一处阴凉处,站着赏荷。说是赏荷,两人的心思却都不在满池娇艳的荷花上。
韩旸是肃着脸,站如松,眼角的余光却飘向之前他本要去的那处。
那里三五成群挤满了书生,一个个看着文质彬彬,就这样也可能会有什么倒霉事发生吗?
柳束儿则干脆看都没看池里娇艳的芙蕖,目光直直地看着身前男人如松柏挺拔的背影……周围的灰色阴影。
那灰色阴影极大,她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大的阴影,几乎是男人身体的两倍,将他整个人都圈在了里面。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站着,各有所思。
不多时,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他径直走到韩旸面前,朝他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兄台,怎得不与我们一起吟诗作画?”
韩旸皱眉,“你哪位?”
来人朝他友好地笑了笑,“在下姓陆,字瑜林,兄台唤我一声榆林即可。”他又问道,“兄台若是无事,何不妨与我们一起吟诗作对?赏美景,抒胸臆,岂不快哉?”
韩旸沉吟片刻,淡淡道:“并无胸臆可抒。”
陆榆林:“……”
他干笑两声,“兄台坦荡,着实令人佩服,不知兄台贵姓?”
“韩。”
韩旸回答得简单,陆榆林也不介意,依旧笑意盈盈。
“原来是韩兄,正巧在下略备了一些桃花酿,不知韩兄可愿赏脸共喝一杯?”
说完,陆榆林就让随行的小厮去端桃花酿来。
天气炎热,饮一杯桃花酿倒也无妨。
韩旸从小厮手里接过酒杯,正打算饮下,就感觉到身后侧的衣摆被扯住了。
陆榆林也敏感地发现了,关切地问道:“这位姑娘是韩兄的侍女吧?这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坐着歇会儿?”
韩旸回头看她,柳束儿脸色有些苍白,直直地盯着韩旸手里的酒杯。
韩旸心有所动,微不可见地朝柳束儿点点头,柳束儿才放开扯住他衣摆的手。
于是,在陆榆林的关切目光下,柳束儿退回到后边坐下歇息,韩旸也当着陆榆林的面饮下桃花酿。
陆榆林看见韩旸饮酒时挡在外面的宽大衣袖,略微蹙眉,待他饮完后衣袖依旧是干干的,陆榆林才大笑一声,道了句爽快。
韩旸扯了扯嘴角,“……我侍女有点不舒服,我带她去先走一步。”
韩旸派了个小厮去告知安国公主,自己则领着柳束儿出了庄子,径直上了安国公主那辆马车。
柳束儿呆呆地站在马车外,有点不必所措。
“上来。”
马车里传出一道清冷的声音。
柳束儿不敢耽搁,也上了马车。原本宽敞的马车,因为高大的男人坐在里面,显得有些狭小,柳束儿小意地坐在最边上。
韩旸坐在马车中间,此时黑色的锦袍已经脱下放到一边,身上只着白色的里衣,里衣衣袖处一片浸湿。
“这杯酒有毒?”
韩旸的眸光如鹰隼般,直直地射向她。
柳束儿摇头,缓缓道:“我也不知道。”
她只是看到那酒杯外面一层浓浓的灰色阴影,就和他身上的一样,甚至比他身上的更加浓厚。
那是会倒霉的象征。
从小就与人有异,看惯了灰色阴影的柳束儿隐隐知道,那团灰色阴影越浓,无论是人是物,都代表接下来的倒霉事越大。
韩旸当即脱下里衣,命侍卫拿着衣服去问问大夫,看上面的水渍里是否有毒。
他脱去衣服的动作极快,柳束儿连忙撇过头,眼里余光看见他精壮的胸膛,她脸颊微微泛红。
韩旸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穿上锦袍。
不一会儿,安国公主就出来了。
许是听小厮没说清楚原委,安国公主的脸色不太好看,进了马车就着急问道:“旸儿,怎么突然要回去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目光又扫向正给她行礼的柳束儿,眉头不禁蹙了蹙,“束儿不是一直跟在你身后吗?怎么还会……”
“娘,您先别急,听我说。”韩旸示意柳束儿起身坐好,才对安国公主解释了事情原委。
听说韩旸差点饮下毒酒,安国公主被吓得不轻,也气得不轻,咬牙道:“那个陆榆林也不知是京城谁家的爪牙,要是查出来那酒中果真有毒,我决不轻饶!”
韩旸没说话,心里却也是同样的想法。
余嬷嬷忙安慰道:“幸好世子爷福大命大,躲过了这一灾。”
说到福大命大,安国公主看向低着头坐在边上的柳束儿,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束儿,这一次,你做的很好,当记你一功,这个镯子你拿着,当是我赏赐你的。”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绿通透的手镯递给柳束儿。
“还不快谢恩?”余嬷嬷在旁说道。
柳束儿看向安国公主,把手镯接了过来,真挚地说了句“谢公主赏赐。”
安国公主点头,说道:“只要你服侍世子爷服侍得好,以后的赏赐不会少。”
马车刚哒哒地回到客栈,拿着里衣去找大夫的侍卫也恰好回来了。
安国公主和韩旸坐在屋子里听侍卫禀报。
“……那大夫说,这水渍里面含有慢性毒药,平时看不出来异样,一旦动武,则会引发心口剧痛,最后吐血而亡。”
“好歹毒的心!”安国公主气得浑身发颤,指着侍卫道,“你现在直接带人去庄子里把那个叫陆榆林的给本公主抓来!若他不在,就拿了本公主的牌子去县衙,全城追捕!”
侍卫领命而去。
韩旸却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果然,陆榆林早就不在芙蕖镇了,哪怕全城都在追捕,可依旧没有陆榆林的身影。
韩旸心里清楚,怕这名字就是假的。而且,既然是慢性毒药,对方肯定还会有后招。
韩旸端起茶杯,轻轻吹开茶面上的浮沫,啜了一口。
想害他的,无外乎就那么几人,韩旸嘴角带出一丝嘲讽,怕怀远大师真为他解决了他的扫把星霉运,京里的那些人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的性命。
——
两天过去,衙门里依旧寻不到陆榆林的身影,安国公主只能无奈作罢,一行人又启程上京。
猜测到对方可能会派杀手,韩旸弃了官道,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
而自从毒酒事件发生后,安国公主十分看重柳束儿,于是,柳束儿又荣幸地坐到了安国公主的马车里。
或许是亲眼见识到了柳束儿对自家儿子的助益,安国公主对柳束儿是慈眉善目,甚至专门指派了一个叫做碧玉的丫鬟专门服侍她。
碧玉之前是随行侍候公主的,此时被指派给了柳束儿,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满,顺从地给柳束儿磕了头,又恭恭敬敬地随行在柳束儿身边。
柳束儿看了看碧玉,还记得她之前是对自己冷嘲热讽过的。只是没想到,当时还看不起她的丫鬟,转身一变就成了自己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