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西递，宏村。》涉滩的纤手

4、对不起，我不爱你

　　我很不喜欢周末，因为这个时候，整个校园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学生们回家了，老师们也回家了。整个校园里只剩下我和隔壁的滕郝这两个外乡人。
　　马鸣说姓的笔画越多，人越不好处。果然被他言中了，腾郝的心眼比他的名字的笔画还多。有时问他借点东西，忘记还了，他就会很不高兴。有时嫌我们太吵，还去后勤主任那去告过状。这个40多岁男人，整天冷冷的，我们都不太喜欢他。尽管比邻而居，鸡犬相闻，但我们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说，周末对我而言，是寂寞而无奈的。
　　马鸣他们都回家了。我就一个人玩牌，但越玩越无聊。去逛街，又觉得一个大男人东逛西逛的，特没意思。
　　记得冯至说过，寂寞是一条蛇，是的，正是那条不安分的蛇爬的我的心毛毛的。
　　晚上，马鸣打来电话，说是问候问候我这颗孤独的心，实际上是来嘲笑我不够坚强。听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弄出的踢踢踏踏的声音，他说他可怜我，并许诺说，下星期要带我去他家，让她妈妈给我做饺子吃。听上去蛮感人的，可是这样的话我听了好几遍了。
　　我说，马鸣，你要是在欺骗我的感情，我可要哭哭啼啼跑你家去了。保你那一个小区的人都会对你刮目相看。
　　马鸣嘻嘻笑起来，说总会让你吃上的。什么感情欺骗，这是让你望梅止渴。想象着下周总有饺子吃就不寂寞了。
　　马鸣，你可不是一般的贫。
　　周日晚自习的时候，马鸣果真给我带来了水饺，三鲜馅的，很香。我高兴得手舞足蹈。第二天早晨，江晴来了，没想到她也给我带来了满满一盒的鸡肉，心突然一下子满了。
　　有朋友如此，今复何求？

　　自从我搬到了学校住，高一的学生挺兴奋。我的宿舍靠近高一男生宿舍，所以也有一些孩子喜欢跟我玩。其中高一（7）班的谢东林很喜欢到我这玩。他挺活泼，还经常给我打饭，我对他的关注也就多了起来。上课的时候，他会积极配合回答问题，而且他对绘画的技法也挺感兴趣。我说，如果高二的时候成绩还不太好的话，那就跟我学画画吧，至少这条路还能通往大学。
　　说完这话，我突然发现他的眼里有了泪水。我笑，你不会哭了吧。
　　他说，老师你真会开玩笑，我从小到大可从不知道哭是何物。我也不去揭穿他，转身打开了电视，老套的言情剧中的男女主角正哭得稀里哗啦。真没劲。
　　谢东林说，老师，我们打球去吧。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到了篮球场，发现马鸣也在，陆晓涛也在。
　　他们看见我，老远就叫，陈宇，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你半天了。
　　顾东华朝我摆摆手，就加入了他们同学的队。打倒大汗淋漓，我们一起去洗了澡。洗头的时候，才发现今天秦风没来。
　　马鸣说，他今晚相亲去了。听说对方是白衣天使呢。
　　陆晓涛说，我明个也相亲去了，郁闷呢。
　　我说，你不是有女朋友么？
　　谁有？
　　那晚是谁和黎洋洋在操场上牵手吹风的？你小子可真不地道！更不厚道！
　　陆晓涛急了，说那是家里人安排的，我能怎么样啊，你不了解我妈。我和黎洋洋的事现在不能告诉她。
　　我和马鸣都眯起眼睛不屑的看着他，黎洋洋可是个好孩子，你可不能辜负她。瞧你那胖样，真搞不懂她怎么会看上你！
　　我们说完就走，留下陆晓涛一脸茫然。
　　秦风的相亲就像一把野火，烧着了接连的几个办公室。马鸣开始对江晴展开攻势，而江晴却经常向我这小屋跑。黎洋洋和陆晓涛恋爱了，陆晓涛终于像个男人了，他没有接受那次相亲。
　　我知道江晴是喜欢我的。她给我买早饭，给我打扫卫生，帮我装点小屋，她没说出来，但我知道她用行动所表达的。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她。

　　又一个周末。正想午休的时候听到一阵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有两个女生，我并不熟悉。我刚想说话，高个子女生就说了，陈老师，我们是高一江晴老师那班的，想和你学画画，行么？还没等我开口，另一个女生就开口了，陈老师，我们可崇拜你了。你能轻松的在黑板上勾勒一个人像，而且惟妙惟肖，大家都觉得你好有才华。所以，我们决定了，想跟你学画画。成么？
　　好啊，但现在有点早了。高一最重要是把文化课的基础打好。高二上学期分班的时候，如果你们有兴趣，那我就教你们。
　　我暗想，现在的高中生真是开朗。我在高一的时候见着老师就像老鼠见猫似的。
　　两个小女生笑了，很快转开了话题，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江晴老师？我们也很喜欢她，她挺漂亮的，很有气质。我笑笑，不置可否。心想，怎么现在的学生也都这么八卦。正想着措辞，耳边传来了敲门声。
　　江晴来了。两个女生向我眨眨眼，很神秘的笑了。我真是诧异，现在的女生都是这么高情商么。我，太落伍了。
　　望着江晴微红的脸，我发现自己确实挺喜欢她，喜欢和她一起去散步，一起去吃早饭，甚至一起回忆童年的趣事，我是喜欢她吧。但这种喜欢没有心动的感觉，但什么又是心动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记得马鸣一提起江晴就会脸红，那可能就是心动吧。
　　江晴帮我掸掉房间里的灰尘，我扫扫地。我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两个女生，就说现在的高中生真是成熟。她笑了，那你说，我呢？我成不成熟？我佯装认真的看着她，说，你嘛，还处于小学阶段，很——单——纯。她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说，单纯可是个褒义词，我权当你在夸我了。我说，干吗权当，我就是在如实评价。
　　马鸣到了，收拾结束。大家一起去食堂吃了晚饭。晚上吹着惬意的东风，我们瞬间都发现春天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我们的身边。

　　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春水。
　　江晴还是向我表白了。办公室静悄悄的，她说出喜欢我的话后，那里就更静了。没有人声，我的尴尬在心里堆积。如果我喜欢她，我想我会欣喜若狂的，但我没有。心突然沉重起来。等了很长时间，江晴似乎知道答案了，她喊了喊我的名字，对我笑了笑。说，我们还是朋友不是么？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我真不忍心伤害，但我只能说声对不起。是的，对不起，江晴，我不爱你。
　　对于生命中偶遇的人，我们相处时，很多时候是盲目的，但有时候又是有意的。我们会从一开始，就把他的角色限定好，譬如设置朋友，情人，爱人这些称谓。而对江晴，我一开始就把她最好朋友来看待的。所以，看到马鸣对她的殷勤我并不嫉妒。
　　望着江晴远去的背影，心里千般滋味纠集，心底走过的一个影子，在脑海里慢慢浮现。
　　记得高中的时候，我喜欢过一个女生，很喜欢很喜欢。傍晚的时候，路过水库，看见她把脚伸在清澈的水里，荡啊荡，然后，回眸一笑，那笑容灿烂极了，让我想起了满山遍野的油菜花。我就因为她的笑而喜欢上了她。我们做前后桌，她在前，我在后，我总喜欢拽她的头发，等到她假装愤怒的回转头，我就会阴谋得逞得笑。最终，我也没告诉她，我喜欢她。直到高中毕业的时候，她送了我一缕头发，说，你那么喜欢我的头发，我就忍痛割爱，送你一缕吧。
　　我并不知道那是表达爱的方式，看着她微笑的面孔，只是使劲地看着，或许用盯更妥贴，我要记住她，用我的心。我曾经是那么的懦弱，以至于失去了那次唯一的表达爱的机会。
　　还记得大学暑假的某一个下午，我就坐在起风的庭院里，看着淡淡的夕阳光线，只是反复的做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流泪。心碎了。当听说她嫁到了远方的城市。浑身的每个细胞都疼，那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爱情。
　　第二天，我花了一天的时间來画她，画她的侧面，画她的正面，画她穿过的绿裙子，画她戴过的红帽子。满满的一个本子，都是她的剪影。抱着影子我放声大哭，才发现所有经历的一切好像都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连同曾经的我。
　　是的，等我知道什么是爱，她早就离我而去了。
　　望着窗外一树又一树的桃花热情的开放，我知道又快到春末了。我的春天已经过去了吧？马鸣望着窗外的桃花说，桃花开，好运来。我们的桃花运就要来了。
　　是的，我以为爱情已死，却没有想到我的桃花运刚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