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花数》赵小茅

1、第一章

　　“今天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雨就是阴天而已，应该没事吧~”已经出门十分钟的尹致抬头望着乌泱泱的天不禁嘟囔，现在回头拿伞肯定是不可能了，还是赶紧去学校吧。
　　一天的工作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放学的时间，小学三年级的孩子没有第七节课于是和尹致再见后便像刚出笼的鸟儿似的一窝蜂飞了出去，尹致作为班主任和英语老师，却还有许多作业要批改，第二天的课也得备，学校要的材料还急着交，千头万绪当牛做马。好不容易忙完看看时间，已是九点多了，尹致摸摸肚子，忙的时候不觉着饿现在真是饿得难受，收拾完东西尹致刚刚准备关灯，“轰隆隆~”雷公电母干活了。走到门口看着来势凶猛的瓢泼大雨，尹致叹了口气，果然这人就不能抱有侥幸心理啊。四周半只猫狗的影子都不见，求救也是无门，尹致想想还是冲吧，春雨不是贵如油吗，就当占老天爷便宜啦。
　　衣服鞋子湿透了，好不容易跑到校门口，门卫大叔好像在看电视，尹致敲了半天的门都没反应，这下有些急了，正准备拿脚踹，远处突然打来两束车灯，“尹致，赶紧上车”探出车窗的脸曾无数次光临尹致的梦，可尹致很是有自知之明，这时吴珏叫自己上车绝对和她心里那些个小九九无关。
　　“你怎么也不在教室里准备把伞，你看你现在的样子狼狈不狼狈啊”后视镜里吴珏投来鄙夷的眼神，“拿纸巾擦擦”说完丢去一盒纸巾。
　　尹致拨开被雨水糊在脸上的头发，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普通到让人犯健忘症的脸，黑黝的皮肤，还有现在湿哒哒似女鬼的长发，唉~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出丑呢？尹致叹气。
　　“吴老师，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在学校啊”尹致一边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就许你这个明成好员工天天加班图表现，我就不能也晚归一次让同事领导看看，也表表忠心？”吴珏切了一声，戏谑道。后视镜里，尹致的头埋地更低了。
　　“逗你呢，今天雅律过生日，我把礼物忘在办公室了，回来取。”
　　“哦，这样啊”尹致擦着擦着便将纸巾捏成了团，“简小姐那么出名的舞蹈家，生日会肯定很热闹吧”连生日是哪一天都不知道的人，怕是只有自己了吧。
　　“尹致你好像~是4月2号的生日吧”吴珏一个转弯，尹致没坐稳倒了下去，“是的”其实，那是进福利院的日子，院长妈妈给定的生日。
　　“咕噜噜~~~”难怪网上说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尹致想此时自己的脸应该很红吧，好在已经习惯出糗，唉~
　　“你吃饭了吗”吴珏一看尹致的反应便明白了，“走吧一起去，有好吃的”尹致张口想拒绝，可是看着吴珏认真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刚到KTV楼下，便见助理搀扶着不胜酒力的简雅律在门口摇摇欲坠，吴珏赶紧上前接住，看怀里雅律只是微醺便呼了口气，“下次尽量让小李喝，你这身材和公众形象不要啦”话虽责怪，却是温柔不已。
　　“姐今天被轮流敬酒，我们已帮着挡了许多，可有些人雅律姐不得不给面子”，小李轻声解释道。
　　“我知道”吴珏摸摸雅律的手，面色平静。
　　美人轻轻摇头，“今天是我生日，有些酒不得不喝”雅律的眼神越过吴珏肩膀，放在了紧跟在他身后的尹致身上，“他们都换地方喝了，我是撑不住，关键时刻不在，罚你今晚陪我”美人撒起娇来真是令人无力抵抗，女人尚且骨酥，更别说男人了。
　　“好好好”吴珏半抱着雅律，眉间稍稍皱了一下，“尹致”他叫住了欲走的某人，“我先送你回去”。
　　“啊，不用了”尹致连忙摆摆手。
　　“上车”无视她的拒绝，吴珏径直走向车门，助理帮着将雅律扶进车里，尹致叹息，抬头便撞进两道阴鸷的视线里。
　　“真不用了，这旁边就是地铁站很方便的，而且现在雨也停了”
　　“行吧”吴珏看她为难的样子也不想强求，“你还没吃饭，回去自己弄点东西吃”。
　　“好”尹致不敢看他，直到车子汇入车流中不见踪影，尹致才敢放任自己的留恋目送万千星光纵然而下。

　　回到住所，尹致从门缝里拿下缴费通知单，房东要求若续一年租需先押半年，否则就转租他人。半年就是六千，上个月富余的工资才给院里添了台电脑，现在可怎么办。尹致头疼了。躺在床上尹致翻看着兼职信息，培训班是不能的，若发现会被学校开除，还有什么呢？正无从找起，一条新消息出现了。
　　“万年生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招有偿试药者，新药已过临床三期，无对人体有害副作用，可放心试药，每周期两千元，需按时向相关人员反馈身体变化及感受，有意者电联：XXXXXXXXXXXX”
　　想想自己身无长物无所挂牵，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来钱更快更容易，就它了。

　　上午的班主任例会刚散，年级主任匆匆离开叫尹致留下收拾茶杯整理资料，尹致端着两杯未喝完的咖啡正欲倒了，刚出门便被一个高年级的孩子撞倒在地，咖啡撒了一身，尹致低头，这衣服看样子是洗不干净了，那孩子见是灰头土脸的尹致，连声道歉都没说便跑没了影，想着起身，好像伤到了腰背，尹致使不上力气，有些为难。“吴珏！”见不远处路过的身影，尹致张口求救，可吴珏似乎有急事并没有注意到她。
　　“需要帮忙吗”清淡的声音，一双有力的手将尹致扶了起来。尹致见自己只够着人家胸前，想道谢便抬头望去，是个面容清雅的男士，虽眼角有些岁月的痕迹却难掩韶颜，很好看的人呢。“谢谢”尹致说完便低头转身，会议室还没收拾完，别被领导批评才好。
　　“韩司长，好久不见啊！”身后传来校长的声音，尹致回头，只见忽然来了包括校长副校长在内的一大群人将刚刚那男士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情，看来这个人来头不小，尹致唏嘘，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想罢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韩越应付之余望向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
　　药没几天便到了，尹致和联络员确认过用药的要求和注意事项后就开始服药了，这些好像是改善细胞环境衍生优质细胞的高科技新药，听说能预防癌症白血病还有很多无解之疾，若是真的，尹致觉得那么自己这份兼职还有了些普度众生的意义，加上两天过去并没有什么不适，用的很是轻松无负担。

　　“今晚好像有咱们学校和全盛的联谊，你去不去啊？”隔壁班的梁甜是尹致为数不多可说说话的同事，她笑了笑，手头的工作也没停下，“你今天不是满课吗，还有精力想这个？”
　　“当然啦！总盯着咱们这的几只会出毛病的，当然要出去闻闻其他学校的野花香不香啦~”梁甜推了推尹致，“去吧去吧，有你陪着我就敢放心玩了。”尹致摇摇头，“我这一堆的事忙不完，你找别人吧”
　　“你不去，我从今天开始就再也不理你了”
　　“唉，好吧”尹致叹息“怕了你了。”

　　本以为是在一个正经的场合，安静的联谊，没曾想组织者选择了市里一家出名的酒吧，卡座里男男女女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借着嘈杂的音乐将各自的身体紧紧挨着，近耳谈笑，气氛异常火热。尹致坐在角落捧着果汁，为这帮白天还是为人师表衣冠楚楚的人们扼腕叹息。“果汁好喝吗”突然有人凑了上来，“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吵，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尹致还没顾得上看清这人长相，便被他带离了座位。这时众人都去了舞池中央摇头晃脑，吧台只剩了零星几人，尹致终于看清了这个男老师，个头比自己略高些，平头戴副眼镜，长得也算齐整，正嘴角带笑望着自己。
　　“你好，我叫查远”查远，这个姓氏挺少见的，尹致呡了一口果汁。
　　“我叫尹致”看舞池里俊男美女贴身热舞，尹致脸红了。
　　“看你年纪不大，你是明成小学部的老师吧”查远低下头，更是凑近了些，尹致有些不习惯陌生人靠的太近便后退了半步。
　　“是的，我教三年级的英语”这人为什么我退一步他就进一步呢？
　　“哈哈哈哈~”查远大笑，“明成的老师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害羞啊，真可爱”
　　“没有，我不可爱，只是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尹致实话实说。
　　“哦这样啊”笑声没了，尹致突然被揽进一个满是烟酒味的怀抱，“可我喜欢靠近可爱的女生”
　　“你、你放开我！”尹致挣扎了半天，这人就是不放，他是有病吗？
　　“查远，你干嘛呢”熟悉的声音，尹致不敢动弹了，为什么每次出丑他都在啊，最不想被看到的人就是他了。
　　“哦！这不是我们吴珏大少和简女神吗”查远放开了尹致，调笑道，“你们也在这真是巧啊，我和我未来女朋友正说话呢”说完便伸手要摸尹致的头发，吴珏硬生生拦下。
　　“你喝多了查远”吴珏给尹致使了个眼色，尹致领会赶紧跑开。
　　逃命似的躲进了厕所，坐在马桶上尹致才舒了口气，好丢脸啊。现在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免得尴尬，但要先和梁甜说一声，可掏出手机尹致悲哀地发现，居然没电关机了。算了，坐着休息会。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好像小了些，正准备起身离开，门外忽然传来简雅律的声音。“吴珏，你和那个尹致到底怎么回事？”雅律的声音听着很是低沉。
　　“普通同事而已，你在想什么雅律？”
　　“那你为什么那么照顾她，还几次三番挺身而出，这就是你说的普通同事？”
　　“不然呢，还能是什么”
　　“你不会是喜欢她吧”听到喜欢这两个字，尹致差点惊叫出声，会是喜欢我吗？心下澎湃不已。
　　“雅律，你放心，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尹致我是因为看她可怜，无依无靠也没什么本事照顾自己，所以总想着能帮便帮”
　　可怜，没什么本事，尹致呆住了。
　　“就像路边的流浪狗流浪猫一样吗”
　　“我不喜欢你的比方，不过差不多，所以可以放心了吧”
　　“哼”
　　空气中的分子都静止了，连呼吸声也听不见，尹致好像掉进了一个黑洞，看不见摸不着，感受不到身体四肢，就这样在马桶上坐着仿佛一座石像无知无觉。
　　尹致不知道自己在马路边飘摇了多久，回到住处，身体像是自动的机器一般关门，换衣洗漱，看着台灯下这周未吃完的几盒药，不知是哪来的念头，尹致将它们全数倒出，一股脑吃了进去，好啦，可以睡觉了，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嗯，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