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芒》一之舟

2、茉莉

　　这祝余草吸收完能量后一动不动，身上的光芒渐渐消失，又变成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南星看了一他一眼，似乎是睡着了，便不再管他，午饭时间过后会陆陆续续有客人到来。

　　中午的太阳愈发耀眼，明明还未到盛夏！天上的太阳却大到彷佛要掉下来，孙耀祖佝偻着身子慢慢行走在大街上，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这天，真闷啊！

　　街角有一家奶茶店，打扮年轻时髦的男女手捧奶茶蛋糕三三两两地坐在白色镂空靠背椅上，炙热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彷佛现在春光正好。

　　同样的一条街，同样的天气，因为心情不同，感受也就不同。

　　正当孙耀祖感慨着天气的炎热时，一抹富有生命力的绿色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微微眯起浑浊的眼睛一看，芳华？哦，是一家花店啊。

　　路过芳华，一丝凉凉的冷气从门缝透了出来，不是特别冷，却很湿润，一下缓解了孙耀祖因为这炙热天气的不快。

　　彷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孙耀祖不自觉地推开了芳华的大门，入目的是满眼的翠绿和嫣红，有些说不上名的花草叶瓣上点缀着几颗小小的露珠，轻轻摇晃，彷佛娇丽的美人在欢迎他的到来。

　　一个长相白皙稚嫩的女娃走到他面前，他低头一看工作牌，南星，如果他没记错，这好像是一味中药的名字，这女娃的名字倒是起的好。

　　花店布置的很温馨，就连店内空调的风口都细心的避开了娇嫩的花朵，想来，这女娃一定是个爱花之人，这一点，倒和他的老伴很像，想到老伴，孙耀祖无奈地垂下了头。

　　在孙耀祖打量着她时，南星也在观察着这位年老的爷爷，他微微佝偻着身躯，花白的头发，脸上遍布的老年斑，像一块朽败的木头，散发着腐烂的气息。

　　想到这，南星心底莫名生出了一丝同情，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爷爷您好，您看看喜欢些什么花呢，我们最近刚刚进货了不少水仙，适合在家里种植。”

　　孙耀祖嘴唇微微一抖，正想说不用了，刹那间，彷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改口道：“嗯……，我不要水仙，那个，你们这里有没有茉莉花啊？我要新鲜的茉莉花，不要那种劳什子假花。”

　　南星引着孙爷爷走到花店一角，指着褐色花盆里含着小小花苞的洁白的茉莉花：“爷爷你看这些茉莉花怎样？”

　　孙耀祖背着手摇了摇头：“这些不行，我要那种已经盛开了的，我是要拿去送人，不是拿回家养的。”

　　南星了然的点点头：“那这些呢。”指向另外几盆茉莉花，这几盆茉莉花和刚才的几盆不同，如果说刚才的茉莉花还是含苞待放的小姑娘，那现在几盆就是焕发出诱人光泽的美妇人。

　　花白如雪，一簇一簇绽放在绿色的花枝上，清纯而淡雅，质朴而纯洁，让人不禁想要用最美好的语言来形容它。

　　“就这盆了！姑娘你们这有送花服务吗？”孙耀祖双眼放光的看着眼前洁白的茉莉花。

　　望着眼前的爷爷如获至宝的神情，南星将快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来，快速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那你给我包起来，明天早上七点送到我指定的地址。”孙耀祖连说了三个好字，唇上白色胡子甚至激动地抖了两下。

　　匆忙在柜台的便利贴上留下地址，这个古怪的爷爷又马不停蹄地走了，南星拿过便利贴一看，刚劲有力的字体书写着华市第三人民医院八个大字，爷爷的名字，孙耀祖，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这家医院的肿瘤科很有名，不知为何，手上的便利贴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第二天南星起了个大早开店，正准备打理花朵时，突然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阵细小的鼾声，一开始还以为闹鬼了，跟着声音的来源找了好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睡的东倒西歪的祝余草。

　　这货怎么还在睡啊！

　　不对，这货怎么还没走啊？

　　算了，不管他了，南星叹了一口气，走到栽种着茉莉花的花盆前，用剪刀剪下数朵洁白的茉莉花，根据茉莉花的形态按高低摆放，再用白色的包装纸包装起来，最后用喷壶洒上几滴水珠，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将包装好的茉莉花用特制的纸盒妥善安放好，南星乘车到了华市第三人民医院，拨打了孙爷爷留下的电话。

　　手机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接听，孙爷爷疲惫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边传来：“喂？”，他的声音不太真切，还夹杂一些嘈杂声。

　　“喂，孙爷爷，我是南星，芳华花店的店主，我已经到了第三人民医院。”

　　“哦，哦，好，你去护士站报一下胡茉莉的名字，护士会告诉你怎么走的。”说完，孙耀祖匆忙挂了电话。

　　胡茉莉，茉莉？南星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花盒。

　　根据护士的指引，南星找到了她所在的病房，隔壁病房有断断续续的话语声传来：“诶，我说，老张头不是胃癌晚期嘛，他不是应该去啥肿瘤科吗，咋就住在隔壁，跟我们一样的普通病房？”

　　“呵呵，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医生说啊，他这病，只能保守治疗。”

　　“保守治疗？啥意思？”

　　“就是回家等死的意思呗。”

　　说话的两人口音带着浓浓的乡味，有些字的发音含糊不清，听起来有些好笑，可是南星却一点都笑不起来，只剩下一阵心酸。

　　南星走到胡茉莉所在的病房门口，大门是敞开着的，一进去就看到了这一幕。

　　一位头发半白的奶奶半倚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和病号服衬得她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她抬头望着窗边的一个空矿泉水瓶，瓶子里插着一枝花，花瓣已经枯萎泛黑，蔫巴成一团，看不出花的品种。

　　病房里只有她一人，不知为何，南星觉得她就是自己手里这束茉莉花的主人。

　　“你是在想那是什么花吧？”孙爷爷突然出现在南星的身后，手上拿着一沓厚厚的缴费单。

　　没等南星回答，孙爷爷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是茉莉，她刚入院的时候，我每天都会送一朵茉莉花给她，但是……她的病越来越严重，我就没有心思在这些小事上下功夫了。”

　　“其实被病痛折磨的她，更需要的不是药物的治疗，而是一种精神的寄托吧。”听到南星的话，孙爷爷惆怅的垂下了头。

　　察觉到病房门口的动静，胡奶奶扬起一个微笑：“你回来了。”病痛并没有折损她的美丽，而是赋予她一种坚强的魅力。

　　南星低头看着去掉盖子的花盒里面的茉莉花，恍惚间觉得胡茉莉奶奶和这束茉莉花重合了起来，尽管她们一人已垂垂老矣，一花仍不予余力地吐露着青春的气息。

　　孙爷爷接过南星手里的茉莉花束，大跨步走到胡奶奶面前：“嗯，我回来了。”

　　南星站在病房门口，病房内彷佛自成一个小世界，独属于他们的世界，她一点都不想去打扰他们，眼前的也不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而是俊俏的少年与少女，美丽的茉莉花，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三天后，南星应邀参加了胡奶奶的葬礼，孙爷爷捧着一束洁白的茉莉在她的墓碑前哭的像个孩子。

　　送君茉莉，与君莫离。

　　又回到了日复一日开花店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墙角多了一株嗜睡的祝余草，期间南星也投喂了两只草木妖，它们的本体一只是马齿苋，一只是蒲公英，令人奇怪的是，这两只草木妖看到祝余都有些惧怕，只能委委屈屈缩在花店日光并不太充足的一角。

　　对于这个现象，南星陷入了沉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也许这株祝余草，有起床气？

　　那她肿么叫他起来，话说这已经是祝余来芳华的第二十八天，将将要满一个月了，如果说之前那些草木妖把她这里当酒店，那祝余简直就是把她当家啊！

　　晚上八点，南星关门打烊，慢悠悠地晃到夜市，扑面而来的烤串和章鱼小丸子的香味充满了夜生活的愉悦。

　　熟练的逛到常吃的一家卖生蚝的小店，店主是一对兄弟，哥哥负责在一边给生蚝开盖，弟弟负责烤生蚝和收钱。

　　要说南星为什么喜欢吃这家的生蚝，原因无他，干净和美味，兄弟两人打扮清爽利落，弟弟每次收完钱去烤生蚝时总会在水盆里洗一下手，哥哥处理生蚝时亦然。

　　这些小小的细节，足以让南星对这家夜市兄弟档生出一丝好感。

　　再有就是，他家的生蚝也太好吃了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