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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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哥白尼笑着，他说：太阳不是一切的中心，地球才是。
骗子兄弟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当然了，这里值得人们惊叹。毕竟，这里是皇宫，最聪明的人都住在这里。
“这下该不会有人骂我们是骗子啦！”骗子弟弟欢快的说。
骗子兄弟来自偏远的村庄。那里的人们贫穷却很善良。他们唯一的饭后谈资便是骗子兄弟每天织出的布。
“骗子兄弟今天又织出一匹珠光宝气的丝绸哩！”有人喊。然后大家便笑作一团。
骗子兄弟曾经是村子里最棒的纺织者。做一些普通人能看到的亚麻布或是一些其他的粗糙布种。突然有一天，他们惊奇的发现，自己生活的世界被五光十色包围！伸手一抓，就是一把上好的丝线。他们连夜用这些丝线赶制了成衣，并向周围的人传播了这个好消息。但不论是丝线还是那些成衣，对方都看不见。但他们仍坚持用那些上好的丝线制衣，穿在自己身上快乐地活着。人们对他们也将信将疑。毕竟他们曾是最好的纺织者。
事情在一位名人归来时有了些许改变。那位名人，声称曾是村里的孩子，后来独自出行去了皇宫。回来时，乘着上好的宝马，踩着漂亮的靴子，头上的帽子高高昂起。
“皇宫里都是像我一样聪明人。”他对围在周围的村民们说。
他与周围的村民讲皇宫的趣闻，村民也给他讲村子里的故事。
“哈哈哈...!”当他听到骗子兄弟的故事时，不禁大笑起来。“这样的骗子，我在皇宫里不少见。恶劣起来骗钱骗命，也许他们只是想吸引你们的注意而已吧，真是可怜又可爱！”
“您说他们是骗子？”
“我早就猜到了！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就是！凭什么他们特殊，就他们能看到，我们看不到！肯定是假的！”
“我还从他们那买了一匹布，不会是假的吧！”
“哈哈哈！”
聪明人眯着眼和善地笑着，他喜欢这种自己的话题被别人讨论的感觉。
聪明人在村子里，四处借住，生活了一个月后潇洒地走了。至于他的亲人祖上，甚至他的姓名，没有人知道。
从此，村民们看向骗子兄弟的眼神变了颜色。起初是大人在背后偷偷议论。
终于有一天，“骗子！”一个可爱的男孩子，被骗子哥哥抱在怀里，用手指着骗子哥哥的鼻子，奶声奶气的喊。大人们仿佛得到了孩子的鼓励，纷纷大声议论起来，他们模仿孩子，指着骗子兄弟的鼻子，理所应当。
骗子兄弟很伤心，但他们仍然坚持纺线，即使已经没有人来购买。
直到穷困潦倒的那一天。
“一定是他们不够聪明，才看不到这些精美的宝物。既然皇宫里聪明人多，那不如，我们去皇宫。”骗子哥哥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的光彩染上了别的什么东西，手上却仍然不停的纺着，纺着，空无一物。
2.
骗子兄弟在城门守卫鄙夷的眼神中与明显比别人严苛的审查后，成功的进入了城里。弟弟开心的笑起来，他想在城里奔跑，但跑了几步马上又停下来。哥哥看着他捧着长满水泡的脚转圈叫，也哭着笑了起来。
城里的市民也都笑着，不时有手风琴与口琴的声音传来，人们在街头舞蹈。
突然音乐的声音停止，人们匆忙而又熟练的聚集在街道两侧。骗子兄弟被挤在人群里，他们好奇的踮脚张望。只见远处一抹金皇在逐渐扩大。音乐声再一次传来，但这次是庄严的大鼓及小号的声音。穿着珠光宝气的国王得意的坐在红色的宝座上，被人抬着，转动着右手上的镶满钻石的金扳指。
人们大声议论着，在国王经过的时候就高声赞美一下，等国王过去，又再次议论起来。
骗子兄弟看着国王“精致”的衣服，听着人们的评价，在心里默默的“切”了一下，耳边的“切”却实在吓了他们一跳。他们先是彼此确认了声源并非对方，而后视线便一齐向同一个方向转去。那里站着一个衣衫褴褛得乞丐，脸上满是不屑。他高傲的扬着头。用批评的眼光盯着那抹“黄色”，仿佛看穿了它的针脚与用料。
乞丐感受到目光。微眯着眼睛转过身来。看到骗子兄弟，无神的眼里有一瞬间泄露出了光芒。就在那时，一道金色的丝线出现在他的身后，没有人看见。
“您是聪明人吗？”骗子弟弟突然问。
“那当然！我可是这个城里最聪明的人！想当年我在纺织...”他的音调突然高昂起来尾音却含糊不清，胡子骄傲的竖起来又萎蔫般落下。
“那你...”骗子哥哥挡住了弟弟跃跃欲试的身体，质疑的眼光扫遍了乞丐全身。
“你要知道，有些别人没有的东西，总会遭到妒忌与忌惮，甚至背叛。”他的胡子落得更低，霜打了一般。
“那你能看到丝线吗？天上飘着的！”弟弟从哥哥脖子旁露出头来，兴奋的忽略了乞丐的话。
“丝线...天上飘着的？...嘛...我是谁呀，对不对，天上飘着的丝线这种东西，我...我当然是能看到的喽。”乞丐的眼神闪烁着，掩饰般的低头，晃眼看到了自己破烂的衣服和鞋，眼里的犹疑突然坚定。
3.
“嘿，你听过什么叫背叛吗？那比大海里发光的水母，田地里摇曳的罂粟，更使人颤抖。”乞丐坐在路旁的石头上，单腿盘起。他仰着头看着月亮，月亮就照在他脏乱的头发上，一丝一丝的，好像被遗弃的纺线。月光也照在骗子哥哥的脸上。他看了看乞丐，又看了看月亮。
“所以你就自暴自弃了？”他问。
“哪有我放弃的道理，是生活放弃了我，人嘛，不都这样，活得越久，越想活，总是半大的小子，嚷嚷着不怕死。”乞丐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月亮一般。“这个城市只有在所有人睡着的时候才最真实，现在还不行，我们还没睡。”乞丐起身伸了个懒腰。
“说实话，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在骗我们的，对不对？你根本看不见那些丝线。”
“已经晚了，你的弟弟，那个笨蛋。已经把送你们进宫的钱都给我了。”乞丐的声音还是那么轻，被月光笼上了一层温柔与温度。
“我知道。”骗子哥哥看着乞丐，又仿佛透过那些残破的衣片窥到了曾经的绸缎绫罗。
“国王也应该看不见吧，他连是非曲直都看不见，又怎么配看得见，那些美丽的丝线。”
“... ...谢谢你，不论是为了这话还是这钱，亦或是这么长时间的陪伴。”乞丐含着一口酒，微微的笑着。酒汁粘在他的胡子上泛着银光。
“这算背叛吗，在月光下，连背叛都可以被原谅吗？！”
“你一定要去的不是吗... ...总算是个希望。不论成败，你也不再需要这点儿钱了。”
“......是啊，总要让能看见丝线的人看到希望，即使不为了那愚蠢的国王。这是我这样的半大小子该做的。我还活得不久，不到惜命的时候。”
“那么，祝你成功。”
“谢谢... ...我倒想假装你能看见这些丝线，那样，我们也不至于这么孤独。”
“那真是对不起了... ... 这世上从不存在真假，每个人都有一张嘴，孩子。”
“呵... ...原来连你都不信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天赋异禀’他们认为那是错的，那不该存在，包括我，孩子，他们会想‘凭什么’，但他们不会想‘为什么’，不过，我倒觉得你自己也不相信这一切，你在渴求一个证明，对吗？即使死亡？”
“即使死亡。”
“... ...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天空也有诚实的时候，今晚之后的月色也会很美。”
“谢谢，但怀有一颗孤独的心，再美的月色也会留有遗憾。也许你说的对，我真的需要场证明。”
“‘真理’的变革从不依靠少数人！你这个愚蠢的小子！”
“总要说出来，也许我会低头，也说不定。”骗子哥哥苦笑一声，拿走了乞丐的酒。
“嘿！我的酒！”
“用我的钱买的。”骗子哥哥摇了摇酒瓶，“到宫里，我会帮你报仇的，当作酒钱！”
“那你弟弟呢。”
“... ...我对不起他。”
（此处后建议先观看《皇帝的新装》原文）
4.
‘吱呀’‘吱呀’的声音，响彻在皇宫的午夜。连日来的奋战令织布机发出了嘶哑的呻吟，仿佛抗争一般。骗子兄弟却置若罔闻，又或许他们真的没有听见，他们的眼神涣散着，手指舞意识的摆动，在空中挥舞。
国王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哦，你看他们真是勤劳啊。”
“是啊，陛下，这已经是最后阶段了，哦，您看，这后裾，花纹多么精美啊，也只有这样的衣服才能配得上您了。”诚实的大臣微微的躬着自己肥胖的身子，眯着一双小眼睛，胡子随着嘴唇律动着。
黄帝笑了笑，眼角却沉了下来，一直转着金扳指的手似乎也有停下的趋势。
“看来我还真是选了一位聪明又称职的大臣啊！”皇帝抬起转扳指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诚实大臣的肩膀。
另一位诚实的大臣站在皇帝身后，愤恨的看了诚实的大臣一眼，嘴唇翕动着，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黄帝深深地看了骗子兄弟一眼：“希望我的那些金丝与金币没有白白浪费。”转身带着两个诚实的大臣离开。
硕大的房间里，便又只剩下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
‘吱呀’‘吱呀’这声音似乎把整个皇宫都摇晃了起来。连日里，大臣们议论的话题，成功的由女人、奴隶与斗兽场转移到骗子兄弟的身上。仿佛这个话题可以驱散一切的无聊，是好不容易出现的乐趣，让女人、奴隶、斗兽场都暂得喘息。不少大臣暗下赌注，赌骗子兄弟能否真正织出那传说美丽的衣服。这赌局的头号玩家，便是那位诚实的大臣。据说那天，诚实的大臣拉着几箱子的金丝线与金币来到赌场。用自己肥胖的身躯，一箱箱将它们压在了‘不能’的选项上。他一边擦着汗，一边揪着自己的胡子，看着其他大臣因他的选择而手忙脚乱更换站队——毕竟他那么诚实又曾被皇帝派去‘视察’过骗子兄弟的工作现场。至于他那几箱金丝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想知道。
皇宫的摇晃成功地摇晃了整个城市。连早起买菜的女佣都要谈论谈论这件事，以示自己消息的灵通。乞丐揉着自己惺忪的眼睛，费力地从喧闹的人群中钻过。偶尔的几个熟悉字眼飘进耳朵里。直到另一位诚实的大臣的名字出现。时间突然停止在一瞬，乞丐蓦的被人钉在原地。倏尔抬起手里的酒，恨恨地扬起，僵住一般地不敢摔下去，只得咬着牙将酒塞拔出，‘咕咚’的吞下一大口，灰溜溜的走了。他要去到城门口，去等新来的外乡人，毕竟酒钱马上就要没了——骗子兄弟也不是什么有钱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行刑的判决下达的那么快。
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那么爱面子的人，在昨日的游行中，欲坠的遮羞布被一个童真的孩子一把扯下。国王的尊严被一句“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穿。”击的粉碎。
可他清醒了吗？怎么可能呢，人民那么多年的呼喊，从来都不曾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心里想着要到城门口去，脚却不听使唤地迈向市中心。
行刑处，骗子兄弟跪在那里，面向着‘观众’。他们的身上全是鞭笞过的血淋淋的道子，因为时间尚短，还没有凝成伤疤，已经全然使人分辨不出谁是谁了，乞丐似乎已经想到他们遭遇了什么。那些他曾经看到过的，发生在了他们身上。
或许是皇帝亲自动手，又或许是那两个诚实的大臣戴罪立功，更有可能是那些冷笑着谈论他人死亡的，连指甲尖都带着冷酷的狱卒。
他们用铁链将骗子兄弟捆绑起来，从富丽堂皇的皇宫一路拖到凝固血液滋生藓类已经被人用血肉磨的光滑的刑房的大门。他们的眼睛被蒙住，什么都看不见，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与坚硬的地板摩擦着，与锋利的石头摩擦着。剐蹭下一道道的血痕。
骗子弟弟一定会最先叫起来，他最怕疼了，他可能会哭着喊着“停下来！”或者“哥哥！”吧。他那样相信他的哥哥，一定会认为他的哥哥可以拯救他们吧。那么这时候他的哥哥在做什么呢，一定是咬着后槽牙，拼命的忍着吧，不论是疼痛，还是他弟弟的呼唤。毕竟他们都还是孩子呢。被拖到刑房时，一定都会松一口气，带着眼罩，两双明亮的眼睛当然看不见了，那写满人性的刑房。但当眼罩被揭开的一瞬间，连骗子哥哥的腿都会颤抖起来，如果那些人是他们... ...没有如果，接下来就是他们。
时间，那么慢，血顺着无数刑具，嘀嗒在地上，从石砖的缝隙中似乎有苔藓作为生命的延续冒出头来。
时间，那么快，刺耳的尖叫，低沉的怒吼，与嘶哑的咒骂，消失得那么快。
“我不认罪。”不论是刚刚被拖进来还是即将日出的现在，骗子哥哥坚定着。
“你弟弟已经招了。”狱卒盯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嗓子恶狠狠地说。
支离的声音顺着即将破碎的鼓膜传到大脑。
“不可能。”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个傻子，一定连自己错哪都不知道。” 他轻笑着。 “他错在太信我了。” 在心里补到。
可当他的昏迷的弟弟被从另一间刑房带进来的时候，他的喉咙颤动了一下，坚定的眼神有一瞬间飘忽，眼角似有泪水凝结。
审讯弟弟的狱卒突然笑了下，“你很爱你的弟弟吧，我也很爱他呀，啧啧啧，遍体鳞伤也那样好看。”说着，狱卒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别！你想怎样！别对我弟弟做这样的事！你有什么你冲我来啊！混账！”
骗子哥哥转过头看着自己弟弟的脸，“对不起。” 没能说出声的话，可惜铡刀已落下。
铡刀落下前，他大声喊着“我骗了国王，骗了大家，我是个罪人！”
他的鼓膜在昨夜的嘶吼过后已经彻底的破碎，他听不见自己喊了什么，他听不见的。
他终于低下了自己的头。
而另一边，弟弟也被高高的吊起处以绞刑。
他们没有按照约定那样做，可哥哥已经看不见了。
他们没有权利那样做，哥哥也知道，心安吧，已经够对不起他了。
乞丐擦掉眼角的泪，向城门方向走去，他忘不了了，骗子哥哥死前看向他的那一眼，仍然是那样的坚定。
恍惚忆起当年那个，脱下官服，向对方低着头的自己，嗤笑一声，继续向城门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