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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争执 ...

  •   一声响之后便再无动静了。
      颜令笙以为自己是有些太过敏感了,寻常吃了饭,又在灯下做了回针线,待眼睛发酸了也就睡下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只是难以入眠。
      良久,颜令笙轻叹了一声,徐徐睁开双眼。她掀起被褥坐了起来,随手拿过放在床上的红色小袄披在身上,穿了鞋子轻手轻脚的往外走去。

      外间大床上,绿影和红照挤在一处。
      红照睡得不稳,迷迷糊糊的问道:“姑娘怎么起来了?要茶么?”

      颜令笙忙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压低声笑道:“你浑做梦呢,哪里有什么姑娘?快别说梦话了,仔细吵醒了你绿影姐姐。”
      红照本来也就没醒,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夜色正浓,院子里的竹林也愈青了。
      颜令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的背后有人长吁了一声,感慨道:“夜中难寐,看月西沉,此情谁诉?”
      她敛了眉眼,唯有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低了头说道:“大半夜的,你吓唬谁?”

      周寅伸长手臂想要将她搂入怀中,却被颜令笙轻轻抵住了,他低沉着声音隆隆的笑了起来,说道:“美人,夜里寒凉,还是不要多站才好。”
      “我心里闷得难受,所以才出来走走,偏你跟他们一样,蛇蛇蝎蝎的叫我更烦了!”颜令笙说着,习惯性的往袖子里摸手帕,却没摸着,周寅好心忙把自己的递了过去。颜令笙捏在手里愣了一下,使劲将手帕砸在周寅怀里,挑眉道:“去!谁要你的?”

      她抬起头望远处瞧了瞧,斜眼瞥着周寅,说道:“我要去那儿走走,你来么?”
      周寅赶忙笑道:“一定是要来的!”

      颜令笙轻笑一声,颔首说道:“我以为你嫌天气寒凉,不肯来呢!”
      周寅笑道:“这话没道理,哪有你请我,我还推三阻四的?”他脱下自己的披风给颜令笙披上,又将她耳畔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端详她一番,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

      颜令笙象征性的把手往回抽了抽,却被周寅抓得更紧了。

      周寅背着她翻墙出了院子,顺着开满迎春花的石子路往池塘边走去。
      走了一阵子,颜令笙问道:“你为什么来了?”

      周寅笑道:“你猜猜?”
      颜令笙低声一笑,说道:“再没别的,一定是你听说左玉麟给他兄弟向我提亲,你不痛快了,所以特地到我眼前来显摆显摆罢了。”

      周寅笑了起来,说道:“你说左玉衡?他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为他费心?美人,别说你没见过他,就算你见过他了,你能为了一个傻子舍弃我?”
      颜令笙侧了头,掐了一根杨柳嫩枝在手里玩了片刻,问道:“你认得左玉麟的从弟?”

      周寅哼笑一声,说道:“如何不认得?他可是韦贵妃特地给我指派来的呢!”
      韦贵妃派的?那便是韦氏的耳目了?

      颜令笙还未来得及问,就被周寅揪住了衣襟往假山石后一拽,跟着嘴巴就被他虚虚掩住了。
      只看得上夜的婆子们提着灯慢慢走了过去。

      周寅这才松开了掩着颜令笙的手,凑到她耳边笑道:“你舅家治家倒是挺严谨的,这会子若是别人家里,那些个上夜值守的人,还不知道如何吃了酒睡大觉去了呢!”
      他未免有凑得太近的嫌疑,那鼻息尽数喷在颜令笙耳边,弄得她怪痒痒的。

      颜令笙忙将脖子缩了缩,嗔道:“你别这么着,叫人看见——”
      周寅拉她起身,笑道:“你总拿这个当借口,也该找个有人在眼前的时候再说才好呀!”

      他半搂了她,低声笑劝道:“回去吧?夜深了,你也真该睡了。不趁着年轻多保养,仔细老了毛病多!”
      颜令笙笑道:“说你像个老妈子,你还真是……”
      她那半句也没说尽,只任凭他带着自己往回走,到了院子里,牵住他的衣角,仰头问道:“你还没说呢,为什么来了?”

      周寅笑一笑,说道:“进屋说。”
      颜令笙闻言,只管拿眼瞅着他,脚下并不挪动。
      周寅只得笑道:“我渴了,向你讨杯茶吃行不行?”

      进了屋,颜令笙把内间的帘子拉上,掌上一盏灯来,亲自给周寅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扶了桌子,笑道:“这会子可以说了?”
      周寅的手指尖在茶盖上摩挲了两圈,并不看颜令笙,只笑着问道:“你说你要进宫,这是认真的还是说着玩的?”

      颜令笙蹙眉一怔,随即恼了起来,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同舅妈说的话的?难道你又叫人监视我?我入不入宫的,和你什么相干?”
      周寅沉默着不说话。

      颜令笙越想越生气,言语也尖刻起来,说道:“我就是愿意入宫了,你又能如何?你瞧不起左玉麟的从弟也就罢了,难道你也要瞧不起当今的圣上么?你从前是皇太孙不假,可如今是临淄郡王也不假,难道你要我——”
      她猛的止住了话头,转过身去背对着周寅生闷气。

      周寅轻叹一声,说道:“我是如何的人,我以为你和我处了这么久,总该能够明白的。就算你不为我,你也该为你自己想一想。老皇帝还有两年就到古稀了,宫里韦薛两宫贵妃一左一右,哪里还有旁人的立足之地?你是个明白人,何苦去受那种罪呢?”
      颜令笙咬住唇,愤愤道:“我为什么就得做个明白人?我为什么就不能做个糊涂人,爱慕一下那无边的荣华富贵?”

      她说完,整个屋子静悄悄的,除了周寅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响。
      颜令笙刚一抬起头,就撞上了周寅的视线。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颜令笙的面前,节骨分明的双手使劲钳住了颜令笙的削肩。周寅咬牙说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何必为了搪塞我来诋毁你自己?你——,就算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该把自己搭上。什么烦难,你都可以跟我说的!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肯信我一次呢?”

      颜令笙甩了他几次都甩不掉,不由得恼羞成怒,气道:“我为什么要信你?你又为什么偏要护着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周寅的目中顿时流露出悲伤的意思来。

      他对着颜令笙不肯退怯的恼意,慢慢松开了手,沉沉叹息道:“……从前也有那么个人,和你很相像的处境。若是当初我能伸一伸手,或许又是另一番的光景。只可惜那时我人微力薄,只能看着她……后来纵然我千悔万悔,也悔不来她的性命,如今我看着你,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他本是一番真心,谁知落在颜令笙耳中却变了个味道。

      颜令笙抚了抚脸庞,骤然间勃然大怒,恼怒不已,说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为着哪个故去的旧人所以看我可怜要怜悯我么?你当我是什么人?纵然我该去受罪,也不和殿下相干!更不和殿下的故人相干!”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就算我有什么,我也不要你帮,更不要任何其他的人帮我!就算是搭上我这一条性命,我也是甘心的,凭什么叫你对我指手画脚?”

      周寅似被她的话伤着一般,讷讷倒退两步,摇头道:“我并不是怜悯你,我是真的……”
      那话到了嘴边,炙热无比,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颜令笙闭了眼,指着窗户说道:“请临淄王立刻离开!”
      周寅还想说什么,但在颜令笙冷冰冰的决绝态度下,只是摇了摇头。他走到窗边,站了片刻,启言说道:“令笙,无论你怎么想,我是不会袖手旁观,叫你把自己搭进去的。”

      颜令笙闻言,猛地一震,转过身来怔怔的看着他。
      周寅苦笑一声,说道:“就是叫你恨我,也好过叫你再——”

      谁知颜令笙抄起桌上的茶碗,使劲向周寅砸去,喝道:“你滚,你快滚!”
      只见得茶碗连着盖子砸在周寅的脚前,茶水和碎片溅了他一身。
      颜令笙的眼圈尽红了,凛然撑着,硬生生瞪着周寅。

      外间绿影的声音高高呼唤道:“姑娘,怎么了?”
      跟着是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周寅似是万般无奈,轻叹了一声,从窗户口跃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地狼藉。
      颜令笙十分粗鲁地摸着眼角的泪,蹲下来捡碎茶碗。

      绿影已经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见了她这样,急忙凑过去想要扶起颜令笙:“姑娘,让我来吧。”
      颜令笙轻轻推开她,摇头道:“没事,我不过是做了噩梦,起来倒茶的时候失手摔了杯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去睡吧。”

      绿影忙端过灯烛来照亮了,看着颜令笙自己把碎碗收拾妥当,拉着她往床上引,笑劝道:“姑娘睡吧,地上明天我来扫。”
      她将颜令笙安置好,盖上被子,软语劝慰道:“姑娘也知道,那梦都是反的。姑娘若是做了噩梦啊,明儿一准会有好事的。别多想了,快睡吧!”

      颜令笙点了点头,在绿影看不见的地方,却缓缓流下了一行清泪来。
      她抬起手,轻轻附在额上,手指尖在微微的发颤。

      她其实不是故意要赶周寅走的,周寅是赢家,若是能依附他,其实很好。
      只可惜,她不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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