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灾无难赠公卿》十一妖儿

1、愿尔无灾

　　“话说一夜大雨瓢泼，电闪雷鸣，宋府一男婴落世，其母难产死，宋父悲痛欲绝，怀抱婴儿，却见院内数百条花蛇盘踞，盘旋缠绕，口吐信子。苏父大惊，说时迟那时快，见一道士立于门外，施以法术，将蛇驱散。道士曰此婴内怀蛇胎，可福泽四海，亦可祸央天下，需除之以绝后患。宋父不信，驱道士，固留婴，取名宋无灾，愿无灾无难到公卿。无灾七岁初显黑印于体表，似蛇，可动；十岁，宋父猝死，其弟接家业，送无灾致妙月寺为僧。”说书人拍案而起，“若听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阿嚏……”无灾跟在管家后面，揉了揉鼻子，“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少爷，你看，马上到了。”
　　无灾爬了半日的山，终于在一片茂密的树林后看到了一座寺庙。
　　“宋叔，说好了，我不剃发，如果总是强迫我做不爱做的事，我就回去了。”无灾站在庙门口，委屈地低着头。
　　宋叔应了一声就去与方丈主持交谈，一切打理好之后，便放下东西走了。
　　无灾在妙月寺的似僧非僧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因无灾未削发，主持让他取个跪垫，在堂外念经。待早上的诵经结束，众人出来，却见无灾枕在垫子上，睡得正香。
　　主持大怒：“为何不诵经？”
　　“为谁诵经？”
　　“堂中乃是佛祖弟子妙月之像。”
　　“因何拜他？”
　　“因他普度众生，福泽天下，带百姓脱离疾苦。”
　　“那为何饿死之人数不胜数，凌霸之事依然比比皆是，那么只叫他们来拜佛就能吃上饱饭，只诵经几遍就可使天下不道之事尽道？”
　　“你这小僧甚是胡闹，罚你擦洗佛像，大堂诵经50遍，直到领悟为止。”
　　无灾提着水桶，拿着抹布悠哉悠哉的进了大堂，堂正中立着一尊佛像，与其他或大腹便便，或怒目圆睁的佛像不同。这尊佛像中的人风度翩翩，如仙子下凡，眼睛微闭，头戴斗笠，右手握着一串佛珠，左手屈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掌心朝外。此是无畏印，表众生心安，无所谓怖的心愿。
　　无灾之前就有听过有关妙月祖师的传言，相传他一心向善，抛弃金钱权贵，游走四方，为百姓排忧解惑，一生奔波不停，后佛祖望归入佛门，却被妙月拒绝，但佛祖甚是喜欢，传他法力却不用佛门规矩拘束他。且每月十五月圆，便是圆梦的好日子，家家户户都会拜妙月把愿望说出来。其余月缺时，则拜的是将不好的事驱逐。因此民间有拜妙月的活动，更有“残月扫灾星，十五美梦圆。”一说。每年香火不断。
　　好好领悟为止？怕是没有这一时刻了，无灾压根不会老老实实的干活诵经，拿抹布随便糊弄一下，就坐在地上，困了睡一会，不困就摆弄身体皮肤上的黑蛇，黑蛇随着无灾的成长也在长大，有时可以控制在体内皮肤的位置，有时又无法控制，常常盘在脸上脖子上，着实吓人，让无灾很头痛。以前他很讨厌这个，甚至打伤，割伤过自己的皮肤，却始终无法伤它分毫。
　　而如今他现在发现，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大堂，只有一尊佛像，没有了外界的杂言碎语，反而让他很踏实，很安心。
　　就这样，晨起的诵经依然是在跪垫上打呼，然后被主持训斥，大呵着擦佛像，在大堂发呆，扣手指，然后用意念与体内的黑蛇交流感情。日日如此，谁也不待见他，他也没指望别人待见。
　　直到一日，主持寻思着无灾每日闷在屋中，便让他打扫大门口楼梯的落叶，结果一日半滴香火未进。出门一看，却见无灾左臂倚着扫帚，对着几个大哥小妹妹说的眉飞色舞的，什么信佛信教不如信自己，自尊自爱更要有自信，还说自己以前可信这些了，结果没啥好运，还被抓来当和尚了，多少年没吃过肉了，要多惨有多惨。吓得原本来求子的新人夫妇扭头就走了。
　　气的主持当时嘴就歪了，要不是收了宋家的钱，还与宋家祖上为旧识，打死他也不收这个身怀鬼胎的妖孽入门。再加上有几个同屋的僧人说晚上起夜常看见无灾脸上盘踞一条大黑虫，吓得彻夜无法入眠。主持当机立断，让无灾去守后院库房，除吃喝拉撒外不得出门。
　　主持嘴上说的让无灾打扫和看管库房，其实就是不想看见他，那地方八百年没人去了，这点无灾还能不懂，不过眼力见还是有的，当晚就抱着铺子去了库房。
　　一进门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无灾在鼻子前扇了扇，嘴角咧了咧，轻叹一口气。在意料之中，满屋子蜘蛛网，损坏的桌椅板凳和不用的工具堆在一起。无灾把东西简单的堆了堆，扭头看见右侧还放着一尊妙月石像，上面落满了灰尘，应该是之前换掉的。无灾嘟了嘟嘴，没有多想，只觉困意来袭，铺开垫子，背对着石像入睡了。
　　一连几日，不是睡觉发呆就是操纵体内的黑蛇。几天不说话，一开口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啊……这日子，真tmd郁闷。”无灾蹭的窜起来，找来扫把把房梁的蜘蛛网勾掉，桌椅板凳能用的就用工具敲敲打打，不能用的就拆开省地方，拿抹布把石像擦的干干净净的，从早忙到晚，总算看起来像是人住的地方了。
　　“虽然我很不想跟你说话。”无灾躺在自己纯手工打造的木板床上，翻个身，面朝妙月像，“估计吧你也不想看见我，但是没办法，天道有轮回啊苍天绕过谁，如今你我共处一室，您老就多担待吧。”说完这句话无灾感觉心里舒畅多了，虽然只是一尊佛像，但是也正是因为是佛像，不会看见他的黑蛇，不会训斥他，不会抵触他，可以倾听自己说话，仿佛是多了一个陪伴的人，这一夜无灾睡得出奇的香。
　　经过了这一夜，无灾心里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在这个小仓库里自在多了，就是有一点，好似心头的小疙瘩，就是无灾总感觉有人在偷窥他，尤其是解衣入睡与沐浴更衣时感觉尤为强烈。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在这个小屋下，无灾仿佛找到了家的感觉，而且每日晨起都感觉精气神浑然为一体，无灾对着石像每天说说自己做了什么梦啊，自己体内发生什么变化了啊，今天吃了什么，想吃肉啊，等等，不为别的，无灾只觉得这石像是活的，它能听懂。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无灾体内的黑蛇已经可以从体内到体外灵活出入，这条黑蛇实则是浮于体表的黑气凝结而成，可被无灾意念和话语控制，体外活动可伸缩自如，张嘴可吐闪电，吞万物。此时的无灾也是风度翩翩，一条黑蛇盘于肩头，威风凛凛。
　　这一日，主持派人叫来无灾，许久未见，眼前的少年郎也是让主持心头一惊。
　　“无灾啊，如今你也长大，是我们寺中一员，这几个地方发生祸乱，派去的官员也都很少回来，我们寺庙影响力大，希望我们派人去保佑超度亡灵，这是朝廷百姓祈的福，其实你就是去转一圈，平安回来就好。”主持明显心里发虚，说话底气不足，底下的僧人们也都低着头，眼神往这边飘。
　　“我知道了，我去。”
　　主持的大脸笑成了一朵大菊花，“盘缠干粮给你准备了很多，你路上小心。”
　　“好，我收拾一下就起行。”
　　无灾当然知道，主持就是把他当炮灰使，只要派人了完成任务就好，生死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无所谓，这里他也不想呆，还不如出去走走呢。临走前无灾坐在石像旁，给石像最后擦洗了一下，很仔细，每个角落都不放过，边擦边嘟嘟囔囔，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通，临走时还用手摸了摸石像上的佛珠，锁上门背着小包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