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23 ...
-
“卧槽,今天是真鸡儿冷,不行,我得回宿舍换件棉袄。”几乎是刚出宿舍,陈小天就被恶劣天气打败,哆哆嗦嗦地抱着自己往回跑。
降温了。
蔺扬抬起头,天上飘满了乌云,黑压压地一片,让人喘不过气来。明明是清早,亮度却不及傍晚。
身边的同学陆续从身边走过去,时不时发出‘是不是要下雨了’的议论声。
是有点冷,好在有天气预报专用小闻,每次降温前都能收到他的友情提醒。
蔺扬斜靠在宿舍门口的墙上,等着陈小天换衣服下来。
手机突然从口袋里响起,蔺扬愣了愣,不知道谁会大清早给自己打电话,而当他看到来电显示是‘妈’时,他几乎怀疑自己在梦游。
这些年,他的母亲苏玉,几乎从未联系过他。
前几年时,他还会时不时会给母亲打个电话,但得到的回应要么是忙线,要么是挂断,三次里能接到一次都算是好的。渐渐的,他也就不抱着这种奢望。
却没想到,今天居然能接到她的电话。
蔺扬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一时竟分不清是因为天太冷还是心中紧张,他把手机移到耳朵前,按下了接听键。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喂,扬扬吗?”
蔺扬:“……是我。”
话筒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苏玉好像在跟别人说话:“对……先放那吧,好好好,我一会去交钱。”声音又重新贴回了听筒,“我跟你爸回来了,你爸出了点事,在第一人民医院,你请个假过来吧。”
蔺扬一瞬间紧张起来:“我爸怎么了?”
“等你到了再说吧,有点麻烦。”
从去给曹静请假,到打车去医院,一路上,蔺扬的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住院部里的消毒水味几乎刺鼻,蔺扬带着口罩也能清晰地闻到。他在门口的指示牌处驻足片刻,蔺宏的病房在四楼,顺着指示牌,他乘坐电梯一路来到病房门外。
苏玉应该是去交钱了,整个病房只有蔺宏一个人。他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还输着液。
病房内静得好像能听到点滴滴落的声音。
“爸。”他轻轻喊了一声,对方并没有回应。
蔺扬突然鼻子有点酸,几年未见,蔺宏的两鬓已经斑白了。
明明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却不想老的这么快。
苏玉交完钱回来,看到蔺扬正坐在病床前发呆,她没出声,静静地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半晌,蔺扬才开口:“怎么回事?”
“我跟你爸在Z市新建了两个工厂,你知道吧?”苏玉揉着脑袋,“你爸在去检查工厂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送到Z市的医院查,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他的脑子里长了个肿瘤,恶性的,已经很严重了。Z市医院不敢收,说治不了,让转院,我才带你爸回来的。”
蔺扬嗯了一声:“然后呢?”
“医院让做切除手术,风险很高,扬扬,你能跟学校请假吗?在医院照顾一下你爸爸。妈妈我……还得回去,公司跟厂子都还得经营下去。”苏玉抬起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蔺扬。
很久不见,儿子已经长大了,当妈妈的也已经猜不透儿子的心思了。
而她也确实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母亲。苏玉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她的生活里只有工作。而对儿子亏欠的爱,她能想到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地用钱弥补。
蔺扬的视线从头到尾没有落到过苏玉身上,只是茫然地看着病床上的蔺宏,他的声音冰冰的:“钱就比命重要吗?”
苏玉哑口无言。
蔺扬这才肯看她:“在你的眼里,是公司重要,还是我爸的命重要?”
苏玉:“……你爸重要。”
‘那我呢’三个字哽在喉中,又被生生吞了下去。
其实答案早就明了,如果不是被迫转院,估计苏玉也想不起他这个儿子来。
他还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次父母争吵,他蜷缩在被子里,隐约听到了外面的摔砸声,以及‘带着拖油瓶怎么走’‘我早就说不要孩子’‘那不是个意外吗’这样的话。
以前他不懂,直到后来上了学,懂得了词语是可以用来代指的,他才明白了原来‘拖油瓶’和‘意外’指的都是自己。
苏玉抽了抽鼻子:“扬扬,妈妈还没问问你,最近状况怎么样?学习跟得上吗?高中压力大,你要想保持前几名就得比别人更加努力。要不是你爸实在需要人照顾,妈妈也不愿意耽误你学习。”
蔺扬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早就不是那个名列前茅的好孩子了。
反正也没人在乎。
“我会去请假的。”蔺扬站起身来,“我爸什么时候手术?”
“后天。”
一直到中午放学时间,闻嘉煦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一下课就冲到了十一班的教室,准备给蔺扬安利他新发现的小吃店,而教室里,那个属于蔺扬的位置上却空荡荡的。
“又逃课了?”他随手拦住正准备去走廊接水的贺滨,“你们班蔺扬呢?”
贺滨转头看了一眼蔺扬的座位:“啊……好像是请假了。”
“请假了?”闻嘉煦挠挠脑袋,可蔺扬家不是常年没人吗?难道他父母回来了?
这么想着,闻嘉煦随手给蔺扬拨过去电话。
听筒里响了几声,许久后,对方才接听了电话。
“干嘛去了?请假也不跟我说一声。”闻嘉煦说话有一种天然的喜庆感,好像永远无忧无虑。
蔺扬的声音听上去比往日还要沉重:“家里有点事。”
闻嘉煦皱了皱眉头,他对蔺扬还算熟悉,这人虽然说话常年没什么感情,但今天的腔调好像格外不对劲。就像是……就像是哭过之后,那种哑着嗓子的声音。
“你别骗我,到底怎么回事?你在抽烟?”
那种吸烟又吐出来的声音耳熟能详,他再熟悉不过。
闻嘉煦本能察觉出,一定是出事了。
蔺扬顿了许久,才重新开口:“我爸后天手术,脑瘤,我在医院,一时半会应该不回学校了。”
他不回学校,学校里的人却会想办法过去。
闻嘉煦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去跟自家班主任请了假,二话不说就奔向医院。
他还不忘在路上买好水果跟鸡蛋,毕竟看望病人,不能空着手去。
住院部内人来人往,各家都有各家的艰难。蔺扬蹲坐在住院部楼下的花坛处抽烟,两小时前刚买的一包烟已经被抽没了大半盒,闻嘉煦两手提着水果,一眼就看到了颓废的蔺扬。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蔺扬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感觉到前方好像被什么东西遮挡,蔺扬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正对上闻嘉煦的一双关怀的眼眸。
“你怎么来了?”
闻嘉煦把水果放在了花坛旁,自己在他的身旁蹲坐下:“我不放心你,别抽了。”
蔺扬摇了摇头,他的手指间夹着一颗新点燃的烟,烟头处冒着若有若无的火光:“心里烦。”
“没什么事,叔叔肯定吉人自有天相。”闻嘉煦极轻地拍了拍蔺扬的后背。
安慰的话有很多,但到了嘴边,却只会说一句再俗不过的‘吉人自有天相’。
蔺扬的眼眶红红的,眼内爬满了血丝。闻嘉煦从未见过这样沮丧又颓废的蔺扬,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把大手紧紧地攥住,又来回地揉搓,钻心地疼。
“我已经快两年没见过我爸妈了。”蔺扬低下头,他的声音喑哑,分不清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闻嘉煦听,“脑部恶性肿瘤,搞不好人就没了。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闻嘉煦抱着腿,手指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圈,他不敢看蔺扬,不敢对上那一双悲伤的眼睛,他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会把他一把揽进自己的怀里。
这种感情很怪,可即使怪他也得承认,他好像喜欢蔺扬。
这是他已经纠结了小一月后得出的判断,于州一语成谶,他还真有点gay的倾向。
起初对蔺扬,他以为是那种兄弟之间的感情,但后来又觉得不对,不是那样的。谁家兄弟碰一下手都会脸红呢?
这种感情,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喜欢到想时时刻刻看见他,想保护他,想给他讲笑话,想带他去吃好吃的,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他。
“哦,对了!”闻嘉煦一拍脑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我记得我爸跟这个医院的什么人有来往来着,我给你问问,看看能不能给叔叔换个最好的手术医生。”
蔺扬讶异地看着不远处忙东忙西又一直在陪笑的闻嘉煦。
闻嘉煦请假这事,闻忠义并不知道,他一接电话,首先迎接的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蔺扬不知道闻嘉煦跟闻忠义都说了什么,闻嘉煦好像永远都是笑着的,十分钟后,他打完电话,开心地向自己跑过来:“我爸答应了,你放心,我爸的关系网杂得很,一定能给叔叔找到最好的医生。”
苏玉跟蔺宏常年在外奔走,早就疏远了本市的人脉。
而闻忠义不同,他是本省最好的华茂中学的校长,无数人想跟他攀关系,只要他开口,基本上就很少有办不成的事。
蔺扬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情,只能僵硬又真挚地说:“谢了。”
“嗐,咱俩谁跟谁啊。”闻嘉煦笑着摸了摸蔺扬的头发,他的头发松软,散发出洗发水的香气。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蔺扬不知道的是,并非闻忠义听到故事后感天动地慷慨相助,他之所以答应,是跟儿子做了一笔交易。
这笔交易,就是让闻嘉煦从今以后,管他最讨厌的继母叫妈。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到头秃……如果更新的话就是每晚九点更新,九点没更就是卡文莫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