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兰纳史官日记（银英）》林错

22、第22章

　　新帝国历201年1月1日晴

　　新年。这是我成为见习史官的第一天。但这样从小看到大的庆典实在很无聊。
　　不过，威利认为，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这些相处了很久的长辈们说话，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他其实比我更像一个史官呢。看着他礼服笔挺的模样，真难以相信父亲收养他的时候，好像小猫一样的姿态。
　　不过，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弟弟呢，性格与我和父亲不同，出乎意料的温柔。我虽然曾经为他的缺乏男子气概忧愁，父亲却毫不在意的纵容他沉浸在书本中。当然这并不是他的生活的全部，不得不说他那幅乖巧的模样对宫里的女官而言，比我更有吸引力——
　　第三皇女安妮罗杰殿下好像也很喜欢他，对此我并不反对，因为殿下的母亲由于出身卑微的缘故，性格很好——至少威利成婚之后，（如果成为现实的话），没有河东狮吼之忧。
　　不过满打满算，帝国这几年新添的人口，也只有安妮罗杰殿下一人而已。这对于人丁稀少的王室而已，无疑很令人头痛。
　　在这一点上，并不能责怪奥希尔陛下。事实上，除了不立皇后只有一群情妇之外，在私生活上，陛下并没有任何缺陷。即使是情妇，也并没有任何过分的宠爱——公平到我甚至大不敬的认为，陛下仅仅是把她们当成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当然是两相情愿。
　　坦白说这样的想法并不是让我很愉快。但是，亚尔斯德纳尔伯爵夫人却对我说：“宝座上是不需要好男人的。”
　　即使是她这样婚姻幸福并提倡女性解放的人都默认了陛下的做法，那么，身为男子的我，就更没有反对的道理了。毕竟，身为王室的人，或多或少都要牺牲些什么。
　　当然，完全不牺牲的异数也不是没有。比如阿斯兰大公殿下，在先帝病危时发动了政变，之后——
　　“因为如何让我的爱人们幸福这件事情就已经令我伤透脑筋了，其余的闲事我没有兴趣管。”
　　丢下这样的话，带着自己的侍从跑到埃尔星系去享福，把一切都丢给了他唯一活着的兄弟——奥希尔殿下。
　　幸好父亲和一些叔叔回来帮忙，不然，罗严克拉姆的中兴会就此变成毁灭吧。

　　新帝国历201年2月20日 阴

　　统一纪念日。
　　节日有的时候并不幸福——比如我很忙，虽然身为首相的父亲更忙。
　　小的时候，对节日有一种莫名的喜好，或者是因为节日里，神出鬼没的宪兵一定不会光临，但是，父亲却很明显对纪念日毫无好感，除了一个以外。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面包房的大叔会额外的多送我们一点面包，连汤也会因此显得好喝起来。
　　或许是这个缘故吧，即使这样不幸福的忙碌着，我仍然喜欢节日——或许是因为，到处都是小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的，无拘无束的笑脸吧。

　　新帝国历201年6月1日

　　杨威利纪念日。
　　这一天奥丁庆祝的比往年隆重的多，与先帝的时代相比。
　　父亲也在这一天宣布了将要引退的消息，同时也正式的把史官的职位移交给我。之所以选择这个日子，是因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杨威利的fan吧，父亲很体贴的想到了这一点，我很高兴。
　　但是，想到分别的时候，又有一点悲伤。而且，我在父亲身上，还有没有达成的目标。

　　他从来没有正式的称呼过我的名字。
　　亚历山大.齐格飞.冯.玛德兰纳，这样响亮的名字，却被他压缩成亚历克.冯.玛德兰纳。
　　作为一个男子汉，我是不可能原谅他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的行为的，尤其在发现他称呼威利的全名而不是昵称的时候。

　　但不可思议的是，周围这些注重礼仪的人们，却默认了父亲的行为。
　　还记得陛下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他似乎很随意的问：“是亚历山大.齐格飞吗？”
　　父亲回答：“不，仅仅是亚历克而已。”
　　从此，所有的人都把我称为“亚历克”，即使是威利。

　　是不是因为单身太久所以脾气变得古怪了呢？这并不是恶意的猜想，事实上，在宫廷里听到的所有关于父亲的逸闻，我都无法把它们和这样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法律狂父亲联系起来——

　　曾经有一次，毕典菲尔特侯爵夫人对父亲提起，有位贵族千金爱慕着父亲，而且很适合成为我和威利的母亲的时候，父亲很奇怪的提到了陛下。
　　侯爵夫人回答说，她也曾经劝说过陛下，但陛下的回答是：“对于罗严克拉姆而言，只要一个卡琳就足够了。”
　　（当然现在我已经知道，卡琳是缪拉家的小姐，陛下曾经的未婚妻，在先帝的时代，因为卷入了齐格飞皇子的叛乱而被满门抄斩。他们是宫廷里有名的民主派，陛下制定宪法，也或多或少受了他们的影响。）
　　而父亲的回答是——
　　“曾经我有一个交往了很久的人，但是由于我的迟钝和愚蠢，那个人从我这里得到的仅仅是几个吻和几封还没办法寄出的信件，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为我付出了一切——我的人生很失败，失败到我觉得这种经历只要一次就够多了。对于玛德兰纳而言，一个齐格飞也已经足够了——”
　　这是不是，父亲坚持那样称呼我的名字的原因呢？

　　我对那位使我陷入悲惨人生的皇子很好奇，也曾经打听过很多次，却只得到了很奇怪的答案。

　　“那个人，就是让路得维克成为一个出色的男子汉的人哪——”
　　“只是——一个本来可以登上至尊之位的笨蛋而已。”

　　但是，一定是父亲深爱着的人吧。不然的话，在亚尔德尔星系，他不会古怪的给自己的店铺起了一摸一样的名字，结果得到了“齐格飞系列”的绰号——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那时的我，看着父亲的目光扫过店牌的时候，总觉得父亲的表情是那么的温柔——我从来不曾得到过的温柔。
　　或者，其实是对那个人，有一点为人子女特有的嫉妒吧。

　　9月9日，齐格飞纪念日。

　　这个纪念日，其实有着新的意义。不仅仅是纪念齐格飞·吉尔菲艾斯，而且，也是纪念颁布了整整三年的，帝国第一部限制王室和贵族特权的宪法——《齐格飞宪章》。
　　这是父亲亲手完成的杰作。每次我翻开的时候，总是很疑惑为什么在宫廷里流传着诸多父亲不爱读书的传说。
　　在我看来，似乎没有比他更爱书的了——即使在亚尔德尔，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也是书，虽然有的时候，我确实对传说中的白面包很有些向往。
　　父亲打算在庆典之后，就离开奥丁。之所以会拖延到现在，其实是因为想再一次参加名为齐格飞的庆典吧？
　　我是如此认为的。虽然看上去很严肃，但骨子里是一个浪漫的人呢。这样想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到威勒格尔星系第七行星去的疑问也很好解开了。

　　告别的时候，父亲很温和。
　　“即使不成为野史作家也好，但是，一定要得到幸福——”他对威利如此说着，“因为那曾经是我最大的遗憾，威利。请你幸福。”
　　然后，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任何其他原因仅仅因为是父子的缘故的拥抱了我。
　　“一定会成为出色的人的——因为你有一个很好的名字。而且，那个人一定会保佑你的。”
　　这样温柔的父亲。突然很想哭。

　　“你们一定会幸福的，因为你们生活在罗严克拉姆和齐格飞共同统治银河的时代。”
　　所谓罗严克拉姆和齐格飞一同统治银河，是指的《齐格飞宪章》和《罗严克拉姆法典》吧，不愧是法律狂的父亲呢。

　　不过，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可以让父亲正式的称呼“亚历山大.齐格飞”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不论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达到这个目标了。

　　路得维克.冯.玛德兰纳，（新帝国历167——218年），新帝国历183年出任史官，184年流放，193年，蒙奥希尔大帝恩赦，回到奥丁，从侍从文官作起，197年，升任帝国首相，198年齐格飞纪念日，主持颁布了《齐格飞宪章》。201年，引退。
　　作为罗严克拉姆中兴的标志的《齐格飞宪章》，是帝国第一部主动限制王室和贵族特权的宪法，虽然还没有达到巴尔特领那样平等的地步，但是，却使罗严克拉姆王朝的衰败，又推迟了二百多年——

　　——《论帝国与民主的法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