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最是人间留不住 ...
-
“滴，滴——”
车水马龙的a市，此时基本上迎来早高峰，这段地带尤其称得上繁华二字，规划有一个比较大的商业街，简而言之，人多车多易堵车。前后左右的车不管是龙是虎，是大奔还是吉普，都得卧着，龟速前行。此时，一辆看起来不起眼的宾利商务车就堵在这段路中走走停停。
商业街的大屏上还打着电视剧综艺之类的广告。
在一众豪车经常出没的a市，黑色商务系被衬托的并没有那么起眼，宾利车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车内男人略显英俊锋利的脸庞。男人的目光向远处聚焦，视线尽头是正在播放综艺预告的大屏幕。
老牌综艺称得上家喻户晓，此刻播放在大屏幕的预告并没有声音，只有画面上的一行行字幕和后期效果。距离稍远，男人眯起眼睛，表情认真。但很快，大屏已经转到下个广告，播放星程游戏公司的新游宣传视频。
作为当代最为顶尖的游戏制作公司之一，星程的这则广告无疑制作的高级又精美，称得上画面高燃。
但车里的人似乎对此兴趣泛泛，升起车窗。
“老板……？”车辆停留的时间有些久，前方道路疏通了些许，司机询问道。
男人沉默片刻，低沉道，“……走吧。”
“好的。”
……
充满科技设计感的大楼自建成以来，已经成为A市的标志性的建筑之一。
杨玲从这所大楼建成起就在这里工作，努力奋斗，从实习到升职加薪，她以一个女强人的姿态成功担任了这家游戏大公司的媒体策划，多年来也称得上经历风浪。但今天，拿着策划案按下通往顶层的电梯按钮，她难得有些紧张。
“叮咚！”电梯抵达，杨玲迈入宽敞设计感十足的顶层办公区，敲响会议室的门。
只听一道低沉的男音道“进来”，杨玲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十几双眼睛盯向她，其中包括这家跨国游戏公司的大部分高管，股东，管理人员。最让人有所压力的一道视线来自于坐在主位的西装男人。
他三十出头的样子，头发向后梳起背头，充满了男性在这个年纪的成熟气度，一双狭长的眼更是不怒自威。
“BOSS好，各位领导好。我手中的就是本次星程十周年纪念的媒体策划案，依照您的意见进行了修改，请过目。”杨玲收回视线不再多看，双手奉上出文件夹，转身默默落座角落。
男人翻看了策划案有一会儿，左手拇指不自觉地挨个按动其他指节，又捏了捏自己的右手。会议室哗哗翻页的声音清晰可闻，所有人都在等待主位的男人发话。
“不错，杨主管烦请讲解，商讨可行性和困难点，今年的周年庆就按照这个大纲执行。”
……
会议很成功，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这位从m国归来称得上年轻有为的BOSS似乎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不近人情，至少在工作上。杨玲想。
会议结束，她还在收拾桌面上分发的材料，就被BOSS叫住，单独有事商谈。
跟着男人走进总裁办公室，只见男人在办公椅上坐下，淡淡抿了一口茶，视线在茶叶上停留，再抬眼的时候，已经少了很多锋利气场。氛围也变得不再像是工作那么严肃，反而有些放松。他似乎在斟酌什么，思索了之后才开口道：“杨主管，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算是我个人私下里的拜托……”
杨玲有些发愣，随即听下去才有些明白：策划案里，游戏人物扮演者的明星选角。
这次的十周年庆典，除了比以往的周年庆更加弘大，星程游戏公司还推出了同娱乐圈明星合作扩大游戏知名度与参与度的计划。借此次周年庆的机会，正式启动。
和早些年布局在国外不同，如今国内的电竞游戏圈也发展起来。
而当下，离开多年的星程游戏BOSS回国，似乎除了注重国内的业务、进军娱乐圈之外，还有一些私事私情。
心思回转，杨玲回道：“黎总您请说。”
男人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神色的变化，只是垂下眼帘，左手不自知地摸索着茶杯沿，
“……关于策划案里醉梦辞那个角色的宣传人物……我一直心里有个人选，但是多年没回国，我也不太了解现在国内的娱乐圈，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帮忙联系。我是说，如果他愿意的话。”
杨玲觉得自己可能窥探到了大BOSS的八卦。黎呈，星程跨国游戏公司的大BOSS，有颜有钱有势有身材，上流社会圈黄金单身汉，回国就要给游戏的天选之子内定娱乐圈的明星。oh my god。这位刚回来，就看上哪家娱乐公司的小明星？不，或许已经看中多年？
星程游戏多年对醉梦辞这个角色的偏爱原因终于要找到了么。但是，就是因为多年的偏爱，这个请求也让杨玲有些难以处理。
作为最先出的角色同时称得上游戏人设当中最出彩的角色，醉梦辞多年饱受玩家们的喜爱，在各种线上线下的活动中经常见到他的身影。同样的，由于在星程游戏中因为活动出场次数最多，各种衣服配饰等爆炸，目前是星程游戏中人气最高的角色。
也意味着，这个角色很多国内的一线小生，经纪人，公司，都在背后抢夺，想要拿下此次的合作方，背后颇为见人不见血。
如果醉梦辞角色被内定，绝对不是件小事，可能也是传闻果决的BOSS有些难以轻易说出口的原因。
杨玲努力挂起专业化地微笑。没有提及，暂且示意BOSS继续说下去。
“……程安和，这个名字可能有些久远，不知道你有听说过吗，我想联系他……” 男人仍垂着眸子，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抬头。
否则他可以清晰看到杨玲“老人、地铁、手机”没有绷住的面部表情。
“……”
男人说罢，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他抬起头回望，脸上还带着自己都不知道下意识流露出的温和。正相反，对面的杨玲脸上带着及其复杂的神色，甚至从她眼里感受到一抹同情。
男人有些迟疑，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深吸一口气，杨玲试探道，“您是定好了角色人选还是说…非他不可呢？”
她的眼神满是怀疑，微微刺到黎呈。
黎呈情绪不显，想想程安和今年应该已经要32岁，但娱乐圈的人，年纪总归不算什么，便换了一种说法：“只是想尝试接触一下当初的灵感来源，联系一下，至于合不合适，可以容后再谈。”
“……好的，我会和程安和先生的团队尝试开展沟通。”杨玲舒松了口气，委婉补充道：“不过您应该是刚回国还没有来得及了解国内的娱乐圈热点综艺吧，给您推荐最近正在热播的xx夏令营。很火的。时下的小鲜肉，您可以了解了解，再做决定。”
杨玲言毕出门准备联络事项。黎呈则默默陷入思绪。右手划开手机屏幕，解锁界面的负一屏，图片上是一个笑得非常开心的少年，他就像是不知烦恼几何，散发着眼里的光，单看蓝衣服却已经是好多年前流行的款式。
其他小鲜肉？不，不行的。只有他才可以，这个角色就是为他创造的，没有人比原型本人更适合。
程安和……
这个名字已经在心底太久，久到每每提起，只要说出口，对自己都有着不同的意义。而这次的决定，似乎是想再为自己的青春消除遗憾。还是说，想借这个机会再见他一面，亦或是证明些什么？但这也在岁月的封存下变得没有那么的重要了。
黎呈微微叹了口气。杨玲经理的建议，他有听进去，也确实准备了解最近国内的小鲜肉，给这次周年活动把把关。算起来，已经有近七年没在国内，国内的娱乐圈发展迅猛，更新换代更是快，黎呈也只对程安和有所关注，但那也是几年前的事情。
尽管他对杨玲的话有些不认同。
他自认为没人能扮演醉梦辞，那种风流人物，脱离于现实的程安和，更高于程安和，如果程安和已经不合适，他宁愿没有真人扮演，只留存有一个幻想的形象，也不想其他人去玷污。
只是，近几年似乎很少听到程安和的消息，也或许他是已经退出娱乐圈，有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他或许正在享受美好的家庭生活，退出了浮躁的娱乐圈，享受妻儿的人伦之乐。
自己一厢情愿的“帮助”也或许只是对他人生活的打扰罢了。
想到这里，男人有些怔忪。
罢了，等杨玲联系一下吧。无论如何。
打开娱乐新闻的板块，不过刚刚点进去，就在热搜榜单上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名字，名字后面还跟着血红色燃烧着的火苗标识。
2.程安和[HOT]
……
夕阳渐沉，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赤橙色晚霞在天际晕染，浑圆的太阳终于要完成发散光芒的使命，从橙黄变得愈发通红。越来越红。
残阳如血，从天边落下，落幕。夜幕初升。
从外面接过外卖，无视外卖小哥的眼神关上门，身着宽大戏服的男子把饭菜先放在桌上。除了外卖，桌子上留有一张纸片，一杯喝了一半的水，一瓶歪倒的药，再无其它。收拾好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空荡荡，大包小包的衣服打包整齐，房子的主人似乎要去出一趟远门，或者更像是要搬家。
他有些放松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宽大的戏服笼罩住他薄弱的身躯，遮住肥肉瘦肉肌肉各种肉。向上舒展手臂导致宽大的戏服袖子下滑，露出的手腕似乎才能看出来他已经瘦骨嶙峋，左手一道丑陋蔓延的疤痕一闪而过。
戏服天蓝色与纯白色交织，云纹暗秀，仙人之姿。
在穿上这套衣服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洗漱，仔细地打扮了一番。
但眼底的血丝和浓浓的黑眼圈昭示着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同样地还有几日前在理发店一并刮完又生出来的胡茬。
准备完毕，他拿起药和晚饭，出门。药被丢在门口不远的垃圾箱里，带着饭菜，穿着宽大的戏服，坐上通往顶楼的旧电梯。
从最高层走楼梯到顶层，门没有关，对这片安静的老城楼区来说是很平常的事。
他推开门，找到一处角落，扫了扫地面的灰，盘腿席地而坐，把外卖展开来。有肉有菜的烧烤，还有啤酒。
夜色渐深了，繁星点点。
真是一个好天气，他默默想，吃菜喝酒，像是在享受闲暇的时光。
………………
【程安和又一次出现！他竟然变成这样……】
【从程安和细数那些年错付的白月光……】
【惊！多年之后，他竟变化如此之大……】
【……】
………………
西维尔顿大酒店，a市东区最为豪华的五星级酒店。这里象征着a市东区最高档的纸醉金迷，人们西装革履，身披华服，在觥筹交错间，似乎沉醉在这繁华迷人的时光里。在场人士无一不是来捧场，欢迎星程游戏归国的幕后大老板。
繁华稍尽，这场晚宴欢迎着的主人翁已经完成了他的登场。从宴会开场上台致辞，兜转间完成了必要的商业交谈，有钱有气场又帅气的男人，在万众瞩目后谢幕离开。
香槟金色流淌的液体入喉，高档美酒从他的公司发展起来便逐渐代替了旧时的某岛啤酒。
所有人事物都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在偏僻无人的房间，只打开了一盏窗台小灯，窗外的都市夜幕被厚重的窗帘遮住大半，昏黄的灯光背光把男人的脸庞倒映在玻璃上，反而把整张脸都映照在更黑的夜里。
综艺镜头上的，处于风暴的中央，被媒体的狂欢包围无措的程安和。
他看到镜头，满是诧异，似乎没想到自己会暴露在综艺节目中被人认出来，但显然为时已晚，他的状态已经被全国的观众看到了。
肥胖而油腻的男人，看起来至少两百斤的体重，油光满面，还有几颗爆痘，加上像是很多天没有洗过的油头，参差不齐的刘海，皱皱巴巴的衣服。眉目间有年轻时的轮廓能让人认出是他，但已经被肥肉堆积，被誉为能发散出星光的双眼也黯淡无神。
摇晃手中的酒杯，酒杯中淡金色的酒液流淌，黎呈的目光却未落到实处，下一个视频画面又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地循环播放。
被围堵，被再次看到，在路人与记者兴奋疯狂闪烁的闪光灯下，疯狂地摆着手，嘴里念叨着“不是的不是的我不认识你说的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的不是……”
他捏紧杯子。思绪随着酒精慢慢越过时光的长河，好像回到了第一次遇见程安和的夏天。
“时空流转转换，能遇到你是多么的幸运……”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空灵好听的少年音。铃声打断了黎呈双眼无神的回忆。是杨玲。
“……嗯……联系上了？”
“……是的黎总，找了好几个中间人终于联系到了程安和本人，他有些惊讶但还是给了一个地址，想要和提出这个idea的人面谈一下，您看……”杨玲有些理解程安和提出面谈的要求，是想在面对面的时候直观说明自己的状态？总归也是在同程安和交流的言语中暗示了他的状态，也算是个不会让其他人为难的聪明人。
手机那边似乎沉默片刻，男人呼吸也变缓，低哑的声音从杨玲这边手机听筒里传出来“……好，你把地址发我手机上。”
……为什么答应，见到他要说些什么吗？他又以什么立场和他见面呢，错过的两条线还能有相交的可能吗？
黎呈不清楚，就只是想见他，想要马上见到他的情绪盖过了一切。
回神间，黑色的商务车已经开到目标地址。
他下车，秋日的晚风有些冷，吹散了满身的酒气，意识增添几分清醒。
西装笔挺的男人关上车门，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几声惊呼与尖叫，颇为凄厉。
“啊，快点儿打给消防……！！”
“啊！跳了天呐！！”
“啊！！！”
疑惑抬眼间，一道剪影从高处落下。
星光繁盛间，月影笼罩中，夜灯和黑暗交织的夜幕里，一个翩跹的身影，着宽袍广袖——最出名的角色的戏服，巧似醉梦辞的着装设计——从十几层的高楼上，仿佛就此化为真正的月下仙人，纵身，一跃而下，衣袂飘扬，降落世间。
……
就要摔了个粉碎。
……
宽大戏服高速坠落，看不清楚人脸，但他对这套衣服太熟悉了。
黎呈呼吸骤停，瞳孔极度骤缩。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