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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暗涌 ...

  •   今日瑰钰大街右侧的马道停满了车驾,裹缎四角坠珠的轿子、挂纱的滑竿、各类木制的马车,随行候主的小厮三两人聚成一堆,小声的说着些什么;眼睛时不时瞄向对面进入瑰钰公主府的人们。

      公主府西侧的角门一直开着,门边站着八位身着灰缎斜襟长裙年龄四十上下的婆子,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这群婆子已迎了六波女客。

      日头渐渐西斜,第一波鼓声由洪庆大街尽头的鼓楼发出;晚霞一点点笼罩住公主府上空,府邸正门屋檐四角鸾凤嘴里衔着的铜铃随风叮当作响,挑着担子的商贩三三两两从公主府门前经过。

      这时公主府内院传来一阵响板快速敲击的声音,随后而来一声尖细的“呔,妖怪看剑呐啊-
      --------”紧接着二胡声响了起来。

      ‘酉时才开宴,正主还没回,今日怕是要在车里将就一夜了。’
      一个头戴黑色四角小方帽身着褐色粗麻斜襟长袍的的男子靠在车边抱怨着,他旁边的人听他这么说,凑了过去:‘你咋知道正主没回来?’ 靠在车边的男子斜了一眼问话的人慢悠悠说道:“你没看到申时到现在东侧角门进出九趟人马,每次回来的人必到西侧角门前那个方脸婆子身边说话?那婆子腰间的青玉带是内廷女官独有的!你到底是哪家的?你家主子也敢让你赶马,不怕冲撞到贵人?” 问话男子看凑个没趣儿,又退回到自家主人车前学着刚才那说话男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公主府。

      这时公主府西侧角门里出来一名上身着鸦青丁香暗纹缎面斜襟短袄下着牙白织金玉兔抱枝马面裙头梳垂挂髻的女子,她缓步至带头迎客的婆子面前,稳稳蹲下双手抵在右侧腰间給对面婆子施了一礼;随后起身柔声问道:“吴司宾,已经酉时五刻;驸马先让禧聚堂的蔚二爷唱了,遣奴来问一您声儿,殿下回来了吗?”

      吴司宾正要开口,余光在看到不远处骑着马的蒋瑞后便闭了嘴,蒋瑞至吴司宾一行人身边立即拉住缰绳翻身下马,东侧角门的小厮一看跑了过来,上前接住缰绳低头站在一边等候吩咐;蒋瑞走到吴司宾身边掩口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吴司宾听完转头看向刚才问话的女子:“殿下已进城,稍后回府;还请梅影姑娘告诉驸马一声,今日莲鸣苑的每位女客赐乌金砚一方;砚从驸马家的三水堂取,要月初从常州运来的那批;银子走公账,钥牌在常嬷嬷这儿,她和你同去赵账房那登数领钱。”

      梅影听完道:“好的,常嬷嬷您请先走;吴司宾奴家先告退了。”
      说罢屈膝行了一礼,紧跟常嬷嬷离去。

      吴司宾对蒋瑞和牵马的小厮挥了挥手,二人即刻退了下去;吴司宾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侧身对边上一个鹅蛋脸细长眼的婆子轻声说:“快回主院,让康奶娘先把郡主带到莲鸣苑,再去告诉王勤家的,殿下一会儿要穿那套茜素红绸织金凤穿牡丹立领对襟紫晶子母扣长袄并紫藤灰仙鹤衔枝芙蓉暗地织金襕纱裙,拿出来时用香再熏一遍,记住要用佳楠,千万别把黄熟混进去!”那婆子听完领命离去。

      “冯公爷家的姑娘一来,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儿。”吴司宾旁一个圆脸婆子小声的说着,吴司宾一听这话眉心立刻上挑低声斥道:“刘掌籍管好自己的嘴,正二品诰命可不是你能置喙的!”刘掌籍听了这话暗暗撇了撇嘴,右手不自觉的拨拉了两下左腕上的铰丝银镯。

      不过一柱香时间瑰钰大街和谷全大街交界处出现一群人马,打头的正是瑰钰公主李常青,她身后跟着五位公卿将军家的千金,六位天之骄女身后随行侍卫、女官、宫婢、內侍、婆子、小厮林林总总七十余人,牵狗架鹰捧盏抱剑推车开道没一个闲人;不过半盏茶功夫已到瑰钰公主府正门前。

      李常青刚把马头拉正,公主府正门的管事、西侧门的女官、东侧门的小厮、还有公主府对面随客前来的下人们齐齐下跪叩拜高呼:“恭迎公主殿下回府,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公主身侧随行的女官高声道,跪拜的的人们纷纷起身,虽说起身了但在场的人们除了和公主同归的其余人还是保持着弓腰低头行压手礼的姿势,也有几个胆大的偷偷抬头看这位当今天子的掌上明珠。

      李常青骑在马上扫看四周,在看到车道上停着的一顶海棠粉双蝠舞翅暗地缎面四角坠蝶形粉宝的四抬小轿时,圆圆的杏仁眼微微眯了眯;随即扭身踩在一名趴在地上的內侍背上由贴身女官扶着下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公主府。

      莲鸣苑西侧的穿廊里一名身着青绿色细麻褙子头梳双丫髻的婢子绷着脸快步向苑中走去,廊中来往的婆子看到她纷纷提着食盒避让到一旁,婢子进到苑中放慢步伐走到靠近戏台边的一桌旁,轻轻弯下腰掩着嘴附在一名头梳双刀髻端坐着女子耳旁说了些什么后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揽月,扶我起来。”端坐着的女子轻声道,一句话六个字带着低低的颤音,让同桌几位女客的眼神飘到她身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上前将她扶起,二人快步向后亭走去。

      一把红酸枝木缂丝仙鹤凌云小团扇孤零零躺在青花大理石地砖上,一人将它捡起,拾扇人将扇子拿至眼前细细的瞧着,另一只手摸了摸团扇上绣着的一行字;看罢便将团扇丢到酒盏旁,侧过身去问一位头梳飞仙髻身着越鸟开屏丝麻齐胸襦裙的的女子:
      “康芸,刚才来传话的婢子,我看着怎么像是驸马身边的月影?”

      齐康芸看了眼问话的女子,伸手拿起那把扔在酒盏旁的团扇扇了起来,压低声调道:
      “什么叫像?就是月影!”

      那女子听了这话抑制住唇边的笑意,又往齐康芸身边靠了靠:
      “刚才那个小娘子何德何能让月影来传话?看她那肚子别是你要多个表侄子了!”

      女子说完拿帕子捂着嘴,一双眼睛笑成弯月;发髻边的錾刻双鱼银制发簪坠下的小银珠不住的抖动着。

      齐康芸看她这样轻喝道:“胡三娘你胡说些什么! 要叫殿下身边的人听到了怎么办?”

      胡静妍见她如此讥讽道:“你和那个小娘子怎么一个样?她刚才不知听月影说了什么吓得扇子都掉了,我与你不过说句玩话,你就这副做派;一会儿去给殿下献礼别是要你家丫鬟替你吧?”

      齐康芸听她如此说,猛地将手中的红酸枝木缂丝仙鹤凌云小团扇摔在青石地砖上,扇身触地便裂了开来,冰种翡翠莲花扇坠连着扇柄滚下石阶掉到花塘边的泥窝里;同桌的其余三人看如此只得上前劝慰两人。

      莲鸣苑后亭

      引得胡三娘齐四娘争吵的女子正在亭中倚窗垂泪,她身后的小丫鬟揽月看她这样也不知说什么来劝解,只得用手绢帮她擦去腮边不断滚落的泪珠,揽月最后急了憋了句:“姑娘,你这样哭对腹中的小郡爷可不好!”女子听她如此说纤长的远山眉微微上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包着泪珠看向揽月,伸手将她握着的帕子扯了过来,软软的声调带着些鼻音道:‘你去外面看着人,我在这呆一会。’说罢扔旧斜倚着身子,泪眼婆娑望着亭窗后浮着绿藻的池塘。

      女子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揽月看自家姑娘这般只能到外面看着,只不过时不时探头望一望自家姑娘的状态,以免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女子忽不知想到了什么,从左手的袖笼里拿出一枚和田白玉镂空雕雀珐琅嵌翠双雀展翅双面蓝绦坠福字足金腰佩,腰佩背面的和田玉莹莹泛着油光,女子愣愣的看着腰佩思绪却飘向远方。

      兰芝苑卧房

      李常青身着牙白缎面福字暗地寝衣闭着眼倚在黄花梨木雕凤的骄椅上,两个小丫鬟正拿着侵了热水的棉帕子轻轻的给李常青擦着手和脸,一个丫鬟给李常青捏着肩;四步开外半人高的青瓷香炉正飘出缕缕青烟,吴司宾站在一旁汇报今日的来宾的情况:“殿下,陛下遣刘公公送来骠国今年上供的象牙折扇九把并九枚冰种帝王绿翠雕鸾凤嵌海珠扇坠以贺公主芳诞;皇后娘娘的贺礼是与陛下一起差刘公公送来的;是紫檀雕的泷见观音一尊,现下刘公公在后头的暖阁里候着呢;要给殿下请安。”

      李长青听了这话直起身:“请进来!”
      贴身宫婢成云赶紧从衣柜里取了一件烟紫绣球花缂丝斗篷给李长青披上。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朱红内侍官服的男人从外厅步入内室,男人走至李长青面前撩起官袍下摆正要下跪行礼时,李长青立时站起伸手一把将男人扶住笑着说:
      “刘公公年事已高,无需行此大礼,快看坐。”
      听了这话李长青身侧一个瓜子脸狐狸眼水蛇腰的美貌婢子上前扶着刘公公坐到李长青右侧的骄椅上,扶着刘公公落座后那婢子便垂着眼敛着手立在刘公公身侧等候吩咐,刘公公落座后轻笑道:
      “今日殿下的芳诞老奴空着手上门已是大大的不敬,怎受得起殿下如此礼遇?”
      说罢刘公公一双眼移到身侧站着的婢子身上,满是皱纹的眼皮垂耷着;一双不对称的大小眼珠上布满黄色的细丝其间夹杂着血丝,浑浊的眼球在婢子身上转了一圈后,不知想到什么那张狭长泛着褐红色的嘴抿了两下。

      李长青在上首坐着,看到此景唇微微勾了一勾;随即笑着道:
      “前些日子驸马随太子去临沧镇压民乱时得了一些茶,我吃着味道不错;刘司礼尝尝?”
      “殿下都如此说,老奴当然要尝尝看!”刘公公应声道
      不一会儿茶送了上来,刘公公身侧的美貌婢子躬身将茶端至刘公公身前娇声道:
      “刘公公小心烫”
      刘公公低头闻了一闻道:“好香啊!”
      伸手将茶盏接过,右手却一把抓住这婢子的左手,抓在掌心摩挲了两下便放开了。
      眼睛立刻看向坐在上首的公主殿下,李长青将茶盏举至唇边正掀开茶盖,茶水的热气在遇到空气变成白雾将李长青的脸遮了起来让坐在下手边的刘公公看不清她的表情。

      刘公公喝了两口茶后,便将茶盏放到右手边的小几上,坐等李长青讲话;李常青将茶盏递与身侧的婢子拿过托盘里的绢帕轻轻擦了下嘴:
      “母后送来的观音放到驸马的书房最合适不过了,稍后还要烦请刘司礼派人去拿一下我今天打到的那几只雪貂,替我交给父皇,前个儿回宫听母后说父皇的寒症反复,同内阁的几位大人吃朝食时只用了一些白粥;我这做女儿的不能在大事上给父皇分忧,也只能在小事上尽点孝心了,这几只貂就让我母妃给父皇做个夹衣吧;母后这几日为了六皇妹和陆首辅家三郎的大婚做准备已是够辛苦的,这些事就不让母后操心了;我这做女儿的孝心就要烦请刘司礼替我一一向父皇转达了。”

      刘公公听了这话起来躬身行了一礼:
      “如此小事本是老奴分内该做的,可担不起殿下一个请字,已在殿下府里叨扰许久再不回宫
      复命,宫门怕是要关了,老奴就先告辞了!”

      “好,那本殿就不虚留刘司礼了,看这天都要黑了;恐刘司礼路上看不清,本殿做主就让你
      身边这个婢子帮你在路上掌灯吧!刘司礼可不能推脱啊。”
      刘公公听了这话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殿下的美意,老奴领受了。”

      这时吴司宾走到刘公公身边将一封信封交到他手中,施了一礼退到李长青身后;刘公公嘴边带笑将信封收到袖笼中;向李长青施了一礼转身跟着领路的女官退了出去,那个狐狸眼水蛇腰的美貌婢子随后被黄嬷嬷拉了出去。

      刘公公离去后李长青又坐回骄椅上斜倚着眼神放空不知想些什么,整间屋子明明有十五六人却个个敛声屏气不出一声,除了前院传进来唱戏的声音就是屋内蜡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吴嬷嬷看如此只得向站在李长青旁的成云使个眼色,成云缓步进入内屋左侧的小隔间端出一个净手的小铜盆,成云端着盆走到李长青身前跪下将小铜盆高高举过头顶放柔声调说:
      “奴婢刚才瞧着殿下端茶时指头被茶盏烫红了,都是奴婢做事不周到让殿下凤体有损,一会
      儿奴婢就去刘掌籍那请罪;现下还请殿下顾惜自己泡泡手吧。”

      李长青听成云如此说便笑了起来,边笑边把手举到眼前瞧了瞧:
      “是啊,的确该泡一泡!”
      说着便把手伸进盆里,吴司宾走过来等着给李长青擦手,李长青泡了一会就把手伸了出来,成云端着盆退了出去,吴司宾赶紧用丝帕把李长青的手包住细细擦拭起来,李长青侧过脸看着吴司宾:
      “吴嬷嬷你可要帮我擦干净啊!”
      吴司宾听了这话眼皮一跳随即说道:
      “老奴定给公主殿下擦得干干净净!”
      李长青听着这话笑道:“更衣吧”

      换完衣裳李长青端坐在妆台前,梳头女官成雁正把李长青脑后的一撮长发束起盘成一个圆髻,成云弯着腰将一对冰种绿翠鸳鸯嵌米珠鎏金耳坠在李长青耳边比着。

      “吴嬷嬷;璇儿今日的药吃了吗?”李长青突然问道
      吴司宾:“郡主今日的药已吃了,就是用午膳时嚷着头晕只喝了两口蜜酪莲子羹。”
      李长青一拍桌子喝到:
      “胡闹!本就生着病,饭再不好好吃身体能受得了?璇儿身边的人都是死的不成?从今起璇
      儿身边的一等婆子丫鬟统统扣去半年的月例,康奶娘的大儿子也别跟着刘管事帮着管采买
      了,让他去柴房砍柴!”
      站在鎏金錾刻三十六佛莲坐烛台边的刘掌籍听了这话立刻朗声道:
      “老奴现在就去办!”说罢屈膝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李常青又道:“驸马现在在哪呢?”
      吴司宾答:‘在前厅陪客呢’
      “快些吧,别让驸马等急了!”李长青说道
      成雁一听手下的动作快了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比较写实,会套用许多历史中发生过的血案,心脏不好者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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