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帝重游》喻出尘

1、忆往篇之落英初逢

　　神魔大战之后，九天众神安逸享乐，魔族退隐冥界暗域，魔祖燎荒莫名失踪。神界的少帝灼湮在此战中脱颖而出，威震三界，但之前留下的恶名却从未消减，他不沾红尘，不问政事，活得一个逍遥快活，但他任性妄为，快意恩仇，最终落了个声名狼藉。
　　“快点儿，这次别再让那只小妖凤给逃了。”
　　“师兄，那小子跑得太快了，而且鬼点子还多，咱们都追了上百回了，有哪次能抓住他啊，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回去又是一顿臭骂，这臭小子又偷吃了师尊的灵仙果，而且这次师尊又被乐神拒绝了，现在回去，我宁愿饿死在外面。”
　　“啊——快停下啊，师兄。”
　　“怎么了？”
　　“前——前面是落英湖，落英湖可进不得，万一碰见少帝，即使咱俩有九条命也不够啊。”
　　“嗯，师尊虽然平时比较爱骂人，但是跟少帝这种动不动就杀人的比起来，我还是选师尊吧。”
　　“我也选师尊，那只小妖凤闯进了落英湖，估计也活不成了，咱们追进去也没什么用了。”
　　“有道理，走，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先干点儿活，再去找师尊认错。”
　　“嗯，这样还能少挨点儿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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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他们走远了，小妖凤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咯咯笑了起来，说道:“两个大傻子，我都来过上百次了，这儿只有好吃的蜜浆果，哪有什么少帝啊。”
　　说完，他便踏上了惊鸿桥，准备到对岸去采蜜浆果吃。
　　“你是何人？敢闯我落英湖。”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叫住了他。
　　小妖凤惊恐万分，想要逃走，结果脚下一滑，竟从桥上掉了下去，那人脚尖一点，飞过去，接住了他。
　　小妖凤害怕极了，拼命搂住那人的脖子，竟还悄悄撇了那人几眼。
　　那人白皙精致的脸庞，轮廓分明，幽暗深邃的眼眸，仿佛藏有河外星云，唇若骄阳，赤红妖冶，身若玉树，挺拔俊美，一袭雪白的流云暗花阔袖锦袍，衬得气质愈加清冷高贵，但细看之下，亦存几丝阴郁。
　　“好了，没事了。”那人的声音变得温柔了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殿下，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我是被人追到这里的，他们整天让我干活儿，还不给我饭吃，我实在是饿的不行了，才去偷吃了点果子，他们发现后便要打我，呜呜……”小妖凤趴在那人的肩上，委屈地说道，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这委屈的小模样儿，看了就让人觉得心疼，纵使是一向狠毒的少帝也会偶尔心软吧。
　　“好吧，我不降罪于你就是了。”少帝说道。
　　“谢谢，谢谢殿下，殿下你人真好，心肠好，人长得更好。”说着，小妖凤竟然在少帝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你——”少帝大惊，但又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
　　又过了一会儿，少帝说道：“你该下来了吧。”
　　“啊？哦。”小妖凤说完，便松开了搂着少帝的手，从他怀中跳了下去。
　　“你喜欢吃这里的蜜浆果？”少帝问道。
　　“嗯，喜欢，不过我最喜欢吃的还是药神宫里的灵仙果。”小妖凤点了点头，说道。他头上扎着一揪小辫儿，绑着几缕红绳，眉心一抹红印，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一对小虎牙，顽皮可爱，肥嘟嘟的小脸蛋十分惹人喜欢，少帝看了也忍不住想去捏一下。
　　“是吗？灵仙果当真有这么好吃？不过这灵仙果可是药材，吃多了会上火的。”少帝说道。
　　“嗯，确实很好吃，可惜只吃过几次而已。”小妖凤点头说道，随后又变得有点失落。
　　“呵呵，原来你是一个吃货啊。”少帝笑道。
　　“哼，才不是呢。”小妖凤听见少帝说他是吃货，生气地转过身去。
　　“好吧，既然你那么喜欢吃灵仙果，那我就送你吃不尽的灵仙果怎么样？”少帝笑着说道。
　　“啊？”小妖凤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少帝。
　　“不过，条件是你要跟我回少帝府，替我做事。”少帝说道，用手指点了一下小妖凤的鼻尖。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天天吃到灵仙果吗？”小妖凤扯着少帝的衣角，急切地问道。
　　少帝点了点头。
　　“好，只要有灵仙果吃，让我干什么都行。”小妖凤笑着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少帝摸了摸小妖凤的头，温柔地问道。
　　“我是从空中掉下来的，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妖凤。”小妖凤指了指天空，抬头说道。
　　“那我就给你起个名字吧，空中，落下，一只小凤凰，你就叫落穹吧。”少帝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落穹，好好听哦，我也有名字了，叫落穹，是少帝殿下给我起的，太好听了……”他听完，便激动地边跑边喊，开心地奔跑着。
　　少帝望着他奔跑的背影，开心地笑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
　　少帝府上。
　　“殿下，瑶山的余孽已被清理干净，请问下一步……”一个神将说道。
　　“落穹呢？”少帝问道。
　　“不知道，应该是进了魔界。”神将说道。
　　“一群废物。”少帝生气地说道，将手中的书卷狠狠扔到地上，拿起长剑，便走了出去。
　　魔界的暗域里，横尸遍野，少帝执剑而立，对面是一个浑身染满鲜血的少年。
　　“落穹，你还不知悔改。”少帝说道，握紧手中的剑。
　　“灼湮，我——我已经长大了。”落穹眼圈微红，紧皱眉头，声音颤抖着说道。
　　“长大了，是啊，你长大了，哈哈……”少帝说着便笑了起来，泪水从眼中疯狂涌出。
　　“灼湮，你——你回去吧，不要再管我了。”落穹也落下眼泪，哽咽着说道。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少帝说道。
　　“灼湮，我这样做有我的理由，你不要再劝了，回去吧。”落穹紧握双手，泪如雨下。
　　“落穹，我可以容许你做任何事，但唯独不许你沦入魔道。”少帝抬剑指向落穹。
　　“灼湮，你给我记住，我落穹的心从未离开过你，从前如此，今后亦是如此，哥哥，保重。”话音刚落，落穹突然撞向了星移剑，一剑贯心。
　　“落穹——落穹——”少帝急忙抱住落穹，大声嘶喊。
　　落穹轻抚少帝的脸颊，擦去他脸上的血迹，轻轻一笑，便闭上了双眼。
　　最后只剩下了少帝一遍又一遍的哭喊声。
　　不知过了多少载。
　　少帝立于落界涯边，身旁空无一物，更无人相送，他微微一笑，便纵身一跃，化为灵体，跌入轮回……
　　不知又过了多少载。
　　人间的修真界里，风潮云涌，玄门世家明争暗斗，各路势力勾心斗角。
　　渡门的初秋清凉而温柔，鸟鸣声清脆，流水声细柔。透过未曾散去的濛濛雾气，灵动的眼眸中浮现了远山延绵而清秀的轮廓，远山近水交织缠绵在一起，灵气四溢，叫人流连。
　　一位儿郎，惊若天人，一件素衣，淡如秋水，一池芙蕖，静似处子，一座古桥，弯若黛眉……
　　儿郎名韵，字修澈，是楚家的主家大少爷，他踱步来到菡涟池畔，望着这一池碧水出神。
　　刹那间，一条锦鲤竟从水中探出头来，激起几串小水花，锦鲤痴痴望着少年，心中暗道:“这大概就是白岚口中那个与双江媲美的惊世少年了吧，眉宇间与阿瑾倒有几分相似。”
　　少年吃了一惊，往后退了几步，惊奇地看着锦鲤。
　　这时，一个身披白色云纹刺绣轻衫的青年从厌澜阁缓缓走了出来，他雪肌玉骨，风度翩翩，双瞳若水生莲花，纯净而又妖冶，脸色有些许苍白，但不乏灵气流转。
　　他缓缓走到池边，莞尔一笑，说道:“如意，你矜持一点，吓到小少爷了。”他薄唇微启，声音细腻柔软，“修澈，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楚修澈依旧低头看着水中的锦鲤，随口答道:“哦，换了个地方，睡着不大习惯，醒的早，便出来溜达溜达。”
　　楚修澈小时候曾来过枫桥渡，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已经记不清了，他不久前收到父亲的传唤，紧急回国，昨夜路经枫桥渡，便在这儿住了一宿，招待他的是这儿的掌事楚安和座上客卿白岚，楚安他熟悉，小时候在楚园见过，但之前他未曾见过白岚，昨晚是初次见面，当时的气氛确实有些尴尬，白岚对别人总是冷淡之至，唯独对他格外亲近，白岚是楚家的座上客卿，可随意出入楚家的任何地方，行踪也十分隐秘，楚修澈总感觉他另有所图，所以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过了片刻，白岚说道:“你莫要惊奇，这锦鲤灵性得很，当年你的曾爷爷被困天山魇洞，梦见一条锦鲤，锦鲤为他指引道路，后来，他走出了魇洞来到天水湖时，竟然看见一条跟他梦中所见一模一样的锦鲤，更令他吃惊的是那条锦鲤竟从水中跳起，咬住了他的衣角，你曾爷爷问锦鲤愿意跟他走吗，那条锦鲤竟然点头了，之后它就在这里了，因为身体两侧有如意花纹，所以取名叫如意，你曾爷爷之前都是亲自照顾它的，现在算来它已经在这菡涟池里住了几十年了。”
　　楚修澈听得入神，须臾，又转头狐疑得望着白岚，问道:“咦，还有这回事啊，我从未听别人提起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岚笑道:“此事是你父亲来渡门与我议事时讲与我听的，之前你未曾长住渡门，自然对这儿不甚了解，渡门还有许多有趣的故事，你若愿听，我皆可以讲与你听的。”
　　楚修澈嘴角一挑，冷笑一声后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讲故事这种事情交由我们楚家人就可以了，怎么能劳驾您这尊贵的座上客卿呢。”
　　楚修澈本以为白岚会生气离开，却没想到白岚依旧站在那里，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修澈，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企图，只是单纯地想跟你做朋友而已。”
　　听完这话，楚修澈有些吃惊，犹豫了一下，便说道:“朋友？我还是比较喜欢坦诚相待的朋友，后会有期。”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白岚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有些落寞，月眉低垂，但心中亦然欣喜，轻声低语道:“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了，你虽然早已忘却前尘过往，但心性未曾有丝毫改变，为求你早日归位，我愿付出一切。”
　　白岚忽然笑得像个孩子。
　　如意把头探出水面后激动地说道:“你知道吗？我从他身上看到了阿瑾的影子，我发觉这孩子身上有种特殊的气息，好像是仙气，我忍不住吸收了一点，修为竟有明显的提高呢……”
　　正当如意说得激动，白岚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笑容忽然消失，目若寒霜，声如利刃:“闭嘴，妖孽，你若敢打他的主意，我便让你元神俱灭，魂归天地……念你今日是初犯，我便索性饶了你，若有下次，哼。”
　　如意吃了一惊，须臾，缓过神来，便瞪了白岚一眼，说道:“哼，要不是众妖替你卖命，你怎么可能……我只是因为太想念阿瑾了，这孩子又与他有几分相似，所以我探知了一下他的气息，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打一个小辈儿的主意？你看看你，干嘛生那么大的气，莫非——他就是你一直要寻的那个人？”如意还未说完，白岚就甩袖转身离开了。
　　白岚回到厌澜阁，一个银发少年给他沏好了茶，端上来。
　　白岚接过茶杯，递到嘴边，双唇触碰杯壁的那一刻，心口传来一阵灼痛，接着是茶杯破碎的声响。
　　“大人，大人，您的旧疾……”银发少年急忙扶住白岚。
　　“我没事，月灵，把我扶进屋里。”白岚说道，脸色苍白，紧咬下唇。
　　“是。”月灵说道，忙扶他进屋。
　　白岚坐在床边，抬手示意月灵出去。
　　月灵走出去，暗自发誓：大人，我一定要帮您完成心愿，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