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爹》迎苏

2、第二章

　　雨过天晴，暴风雨肆虐后的天气很好，一踏出房门，混合着泥土味的清新气味扑面而来。

　　闻墨深吸了两口气，舒展了身体。刚迈了几步，他突然想到身份的敏感，不知道有没有人认得这副模样。他看了看四下无人，尝试着聚气于掌，一团灰蒙蒙的光芒亮起，鬼界的法力还可以用啊，他惊喜地挑了挑眉梢，把手掌盖在脸上。

　　没过一会儿，他移开手掌时，容貌已发生了变化。宿主的五官硬朗英气，而现在的皮相更偏向闻墨的本身模样，更加俊逸潇洒，充满灵气。

　　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中担忧着时安的身体，一边问路，一边向着城里快步走去。

　　走到最近的一家当铺，闻墨窜到柜台前，一拍桌子，惊起两个打瞌睡的伙计。

　　“啥啥啥啥？？”两人跳起，动作大得直把凳子碰倒了。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爷这有好东西。”他斜倚着柜台，手肘撑在台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绕着一束墨发，灵动的凤眸懒懒地一瞥他们，嚣张顽劣地开口，把眼下这个地痞流氓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伙计一看闻墨这副小流氓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就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吧，别耽误咱做生意！去去去！”说完还挥了挥手，仿佛这样可以驱赶走他带来的晦气。

　　闻墨见状，轻蔑地咧嘴一笑，凑近了一点，声音依旧懒散：“告诉你，爷这里可有上好的玉器！叫你们识货的人出来，爷要用钱。”说完，看着他们面面相觑站着不动，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快点啊！听不见吗！”

　　伙计还是一撩帘子，去里面把掌柜的请出来了。

　　看见说话的来了，闻墨心里欣喜地一笑。虽然忧心时安的身体，但他还是让自己继续扮演这个地痞无赖。

　　没办法，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普通老百姓拿出这样一顶华美精致的玉冠，总会被人怀疑。不如做戏，先拿到银钱再说。

　　闻墨从怀里掏出玉冠，放在柜台上。掌柜的在内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本来很不耐烦地出来想让他走，但一见这细腻的玉质，眼睛都看直了，一把拿起这顶玉冠细细地端详起来。

　　他确定了它的价值，几步从柜台里冲出来，规规矩矩请闻墨到内间，待他落座后，沏好茶摆在桌子上。

　　掌柜的斟酌再三，还是开口道：“小兄弟，咱明人不说暗话，你这物件成色是没话说的，价格也好商量。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这是从哪得来的？”

　　还有句话他没敢说出口，这顶玉冠白得无暇，雕刻成一朵半绽的莲花，触感滑腻如同美人雪肤，质感极佳的青玉簪子穿过冠身，雅致清丽，冠底还有尉迟世家的印，一看就是上等货。

　　但面前这小子滑头又嚣张，周身打扮也不像富贵人家，指不定这宝贝的来历也不干不净的。要是偷的抢的，可不敢收啊！

　　闻墨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抬眼狡猾地看他，压低声音道：“掌柜的是个明白人。这冠子是我在路上捡的——就在安青山脚底下，昨晚上尉迟山庄着火了，烧得干干净净的。我想着能不能捡点漏，就跑过去瞅瞅。这不，山脚下翻了辆马车，车旁边压着这个玩意儿，我看着应该能换个酒钱啥的…掌柜的，你看着给呗？”

　　尉迟山庄失火，全庄烧得片瓦不留，无一活口，这事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了。应该…没有问题吧…掌柜的抹抹冷汗，咬了咬牙，还是准备收下这个极美的物件。

　　闻墨一身轻松地出了当铺，怀里鼓鼓囊囊地放着一个精致的钱袋。估摸着，这样就能够给时安治病了吧，还够一段时间的生活花销，说不定还可以给那孩子买身好衣服…他难掩心中的雀跃，三步并两步地赶往医馆。

　　到了医馆找到大夫，闻墨向他详细地描述了时安的症状，拿了应对的药材，再三道谢后连忙赶回那所临时落脚的小院子。

　　还没出城，他顿住脚步，返身折回商店里，购买了一些锅碗瓢盆和被褥布巾，拖着这些东西叮叮当当地跑回家。

　　刷碗刷锅，烧火，煮药。趁着这时间，又给时安擦了擦身子，换上新的铺具。

　　喂好药，把他塞回柔软舒适的被子里，闻墨看着这死气沉沉的家，越看越不满，摸摸怀里的钱袋，又关好门进城去了。

　　他购置完需要的物品，拎着大包小包兴冲冲地返程。蓦地，他看见不远处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眼熟得牙痒痒。

　　闻墨站定，看着面前身形高挑的男人，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你？”

　　身穿青衣的俊朗男子挑眉轻笑，声音温润平稳：“怎么不能是我？闻墨，你真是让我好找。”

　　“跟你有啥关系？琯朗，你追着我不放多久了？您在天界是多无趣沉闷，非要下来找我逗逗趣？”闻墨暗暗磨后槽牙，努力挤出自认为友好的微笑。

　　不等琯朗回话，他火急火燎地拨开他：“反正您这神仙也不捉我回去，那就别耽误爷事儿了，我家里还有个病秧子呢…走好，不送！”

　　跑了一段路，闻墨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最好别见了！…真是！”

　　琯朗玉骨折扇一展，掩住唇角的笑意，凝眸望着远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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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安醒来时，闻墨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扫净灰尘，家里也有了一些居住的气息。

　　他费力地直起身子，擦了擦退烧后额头上出的汗，靠在床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男人。

　　许久，他出声，试探着轻轻地喊了一句：

　　“爹爹？”

　　闻墨睡眠极浅，一点动静都会被惊醒。他猛地抬头，看见了已经恢复健康的小时安，不禁露出舒心的笑意。

　　这才有空闲细细地看他这个捡来的儿子。

　　这男孩子，一看就是美人胚子。骨相看来，他不过十二三岁，却端的一副周正模样。皮肤白皙，身材纤瘦却有力，一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睫毛纤长，鼻梁挺直，薄唇红润。

　　唔，还不错…

　　啥就不错了？！闻墨认为自己是刚睡醒，神志不太清明。他拢了拢散乱的发丝，站起身端起桌上的温水，走到时安身边递给他。

　　时安埋头，乖顺听话地饮尽碗中温水，抹抹沾水的嘴角，冲他展颜灿然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和浅浅的酒窝。

　　…这小子，没事笑什么！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吗！闻墨猝不及防，内心被他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但表面上八风不动，稳稳地接过空碗。

　　他声音温和：“身体好些了吗？”

　　“嗯！已经不难受了。…爹爹，时安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时安立即点头答话，但神色之间掩抑不住满满的自责之感。

　　看到这么温顺的孩子，闻墨心中一软，他摸了摸时安柔软的黑发，听见他接着说道：“都是时安不好，身体那么弱，淋点雨就生病了…我，我以后会好好练武，保护好爹爹！”

　　闻墨失笑，又揉揉他的头顶，安慰道：“没关系，时安好好的，爹爹就很高兴了。”

　　时安再也忍不住了，仿佛听到了什么惊人的消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闻墨被他盯得忍不住摸了摸脸，自己在进家门之前恢复了尉迟墨的原貌，不应该露馅啊。嗯…难道是态度不对？

　　应该是什么态度？？他哪知道！！

　　闻墨清了清喉咙，说道：“昨夜如同一场大梦，爹爹醒了之后才恍然明悟，最亲密可靠的还是亲人——时安，今后爹会好好对你，好吗？”

　　时安抱着被子，用力地点点头，目光里满是喜悦和孺慕之色。但好景不长，没多久光芒又暗淡下去，他低垂眼眸，声音闷闷的：“那…我们的家…没有了吗…”

　　“时安，我们暂时回不去了。但是，我们会好好的生活下去，对吗？”闻墨心中存疑，却也不敢妄自发问，万一是正牌的尉迟墨交代给儿子保命的方式，这样一问准要露馅。

　　…其实吧没差。

　　这边闻墨为自己的过人聪慧心里沾沾自喜，理所当然地忽略了时安略微奇异的表情。

　　时安的目光落在闻墨敞开的领口处，一枚闪耀着荧绿光泽的吊坠在他的锁骨间悬挂着。他疑惑地开口：“爹爹，你这个坠子，时安为何从未见过？”

　　闻墨下意识抓紧了它，手指僵硬。随即反应过来，摘下链子环在时安白皙的脖颈上，低笑道：“是爹爹给时安准备的束发之礼。不如现在就给你吧，好生戴着。”

　　时安垂首抚摸着这个别致的吊坠，看到里面似乎有一团光芒在跳跃。他心中一动，突然问道：“有名字吗，它。”

　　“玉烛。”呆愣了片刻的闻墨也是脱口而出。

　　“谢谢爹爹…我会好好照顾玉烛的。”

　　时安顿了顿，也握住这个冰凉的坠子，轻声念了几遍它的名字，嘴角微扬，眼眸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