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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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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端坐于凝香阁,呆望着窗外。上午阳光并不太刺人,帘子全部都卷起,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来窗外繁花的香气。从花影与树荫之间,能看到远处的马球场。我曾经在那里跟随周宝他们打球,想起来似乎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门外传来一阵轻响,有人打起帘子,宫女们鱼贯而入,皇后到了。
我赶忙站起来施礼。
待我行完礼,皇后才笑着说:“罢了,起来吧。”
我抬头看着皇后,一年未见,她的容颜没有丝毫的改变,仍然那么端庄雍容,身型比以前略有点发福,气色更好。
皇后也仔细打量着我,笑:“刚才看你行礼,我有一点走神,不知道应该怎么叫你。想来想去,还是叫一一的好,习惯了。”
我欠身:“怎样叫臣妾都好,随皇后的心意便是。”
皇后摇头:“一一,不要跟我生分了,你跟其他人不同,我们是多年的朋友。除非你心下对我还有怨言。”
我赶紧说:“一一不敢,只是现在嫁人了,身份跟以往不同,不能像过去那么放肆了。”
皇后微笑:“是啊。一一你长大了。”皇后看着我,又说:“虽说换了女装,还是不怎么装扮呢。”我仍然爱穿白,为避免太过素净,用了彩色的霞帔,略戴了几件皇后赐的首饰。
我只是赔笑。
皇后有点怅然:“我还真怀念你过去在长安时的日子,那日收到你让人进奉的香露和你的信,心里难过了许久。幸好你回来了,我们又能时时相见了。”
我说:“那个香露,是一一的一点心意。皇后喜欢,是再好不过了。虽说长安这里栀子难得,但也有很多上好的香花,可以制成香露的。”
皇后笑:“那好,不如以后就由你送进宫来,你我也好叙话。你现在也是有品级的人了,进宫也方便。”
我除了说好,还能怎样。
皇后又问:“这么久未见,你过得可好?我听说陆爽这人生得一表人才,跟你十分般配,算得一段好姻缘,我心下甚慰。”
说到陆爽,我心下五味俱全,这两天我们相处的十分尴尬。两人都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是明明心里都有了疙瘩,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怕皇后起疑,我忙回道:“让皇后惦记了。我过得很好,相公待我很好。”还配合的羞涩的笑了一下。
果然皇后很高兴:“看到你有一个好归宿,我就放心了。”
又扯了一会儿闲话,我忍不住问起承乾:“承乾还好吗?我心下很惦记他。”
皇后笑了:“你跟承乾真是有缘分,难为你待他如此真心。如今承乾住在东宫,我回头叫人带你去看他。”
皇后还有别的事,嘱我以后常来,让我略等一刻,回头有人会送我去东宫看承乾,便离开了。我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繁茂的花木,瑰丽的亭台,还有远处的内苑,林木萧萧,深无边际。曾经我还在宫城内四处乱走的时候,一向不敢往这边来,因为那时这里还是李渊的地方。
李渊于几个月前搬出了太极宫,迁居到李世民原来住的弘义宫。李世民正式在太极宫正殿听政,一个王朝政权的交替至此宣告完成。承乾作为太子被留在东宫也属惯例。
只是他年方十岁,如今就要一个人独居,我不觉得有点心疼。
只听得背后有响动,像是有人进来,我急忙回头。
居然是李世民。
我太过惊异,忘记反应,只是呆立在那里。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朝服,他头戴通天冠,袍上的刺绣斑斓耀眼,一年不见,他气势上更加威武,面貌似乎也老成了一些,浓眉下眼神阴郁,深不可测。
我醒觉,连忙下拜。却被他一把扶住。
“一一,”他低声说,“朕答应过你,只我们两人的时候,你不必跪拜。”
我轻轻挣脱开:“过去是我不懂事,现时不同以往。”我不想在他面前自居特殊。
他怔怔的看着我:“现时不同以往,你还在恨着朕吗?”
啊,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这个自恋的人。
我不由得笑了:“我怎么会恨你。只是我现在已经嫁人,陆爽在朝中为官,我总要为他避避嫌疑。我不想旁人说出什么来,传到他那里,让他不开心。”
李世民审视的看着我:“你很为他着想。看来,你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了。”
对着他,我怎能有第二个答案:“是,我现在很幸福。相公对我很好,生活也很富足,现在重又回到长安,能见到我的家人,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李世民的表情有些不能置信:“是这样嘛,一一,朕很不懂你,你跟过去好像大不一样了。难道,你真的是一个你说的自私的人?”
我笑:“谁又不是呢?”
他有些沮丧:“那朕除了‘甚好’,不知还应该说什么了。算是你求仁得仁吧。”
我点头:“是啊。所以,我们以后不要这样相见了,被人看到了不好。你是明君,还有很多正经的大事要做,不必理会我。”
李世民哭笑不得:“你把朕都说糊涂了。朕只是才下朝,听内侍们说你来了,皇后在这里见你,过来看看,毕竟一年多没见了。”他打量我:“朕还是第一次看你穿女装,感觉真是有点陌生。”
“哦,”我淡淡地说,“我嫁人了嘛,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乱穿了。”
我看了李世民脸上的表情,不由得笑了:“是,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有一个叫做贾宝玉的人说过,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宝珠,出了嫁就添了许多毛病,再老了,竟是鱼眼睛了。”
李世民也笑了:“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倒是有点像以前,你还是没有变。”
唉,随便他怎么说吧。
“也好,”他说,“朕就信你一次,就当朕是为你做了一件好事。你可还有别的要求,不如一径提出来。”
难得他开口,我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想了想,说:“我现在什么都有,并不求什么,只是希望日后,万一我遇到什么事,或者谁说我什么,你能给我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仅此而已。”虽然我心里想的是离他和他的皇宫越远越好,陆爽在朝为官,我跟这个名利场的关系始终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键时刻,还要靠他念在旧情上救命。
他有点震动,问我:“为何这样说,可是你遇到什么麻烦?”我摇头:“只是买个保险而已,但愿我永远不需要用到这个请求。”
“好,朕答应你。”他慨然应允。
与他作别,我被侍女们带到东宫门口,有侍卫进去通传,不一刻有内监出来,跟我说,太子现在忙着,没空跟我相见。
我站在宫门外,一时有点失神。好吧,也许他真的忙着,我也不必在这里做痴心状了,毕竟,中间隔着一年的时光,他们李家跟我,都大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