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帝歌》长羚街23号

16、贵妃有毒

　　“陛下。”眉清目秀的小亭子垂眉敛目。
　　“嗯。”熙澜有些不确定应了一声，就手把玉玦塞进了他手里。
　　小亭子被她这一动作弄得一愣，见熙澜并不打算说些什么，便将玉玦小心地塞进自己袖中无声地退了出去。
　　舞阳宫中
　　“主子，陛下要我带此物给您。”小亭子将玉玦双手呈给燕倾。
　　燕倾从小亭子手上取过玉玦，等了一瞬却还不见他开口，“怎的还不回话，她说了什么？”
　　“回主子，陛下他——什么也没说。”小亭子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似乎，并不太清楚这玉玦该怎么用。”
　　燕倾把玩玉玦的动作一滞，“知道了，你且让她稍安勿躁。”
　　“是。”
　　当天夜里，熙澜因记挂着玉玦之事并未进密室就寝，只留在重华宫寝殿内等候燕倾到来。周身侍奉的宫人已尽数被她遣出，江城歌也在先前暗中打过招呼，至于贺兰嘉儿那边，自己今夜就是冲着她去的。
　　想到贺兰嘉儿她右瞳轻眯，在贵妃成为祸害之前她得先拔掉这个女人的牙。
　　“陛下。”
　　熙澜被吓了一跳，双眼迅速向黑暗中发出声音的方位一转，“你？”
　　“陛下的五感何时变得如此敏锐？”燕倾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在下记得之前那位尚不能只凭声音便立即辨出发声的精准位置。”
　　熙澜从榻前站起走向他，“此乃洗髓之效，”她的目光定定地看向他，“燕公子不知道吗？”
　　看着在自己面前浑身透着股小精明的熙澜，燕倾下意识回想起之前小亭子说的那句话：回主子，陛下他似乎——并不太清楚这玉玦该怎么用。
　　“这点事在下还是听过的，”燕倾从怀中取出那枚淡紫玉玦，“在下此次前来除了解您困之外，还有一事需得告知，”说到这里他唇角微抿，“这枚信物交予陛下，陛下联络我时可将要传的话口述给小亭子或写成便笺，这样我才好弄清楚陛下找我所为何事。”
　　熙澜在心里腾地闹了个大红脸，面上的神色已不能用言语形容。“啊，是这样啊，那朕知道了。”
　　燕倾看着她这副神色暗自想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种透着股明白劲儿的糊涂蛋。
　　“咳，”熙澜努力地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其实，朕这次找你——”
　　“我知道陛下如今想弄清楚什么。”燕倾接过她的话，“关于贺兰家，陛下知道多少？”
　　熙澜觉得自己被他噎了一把，不过提到正事她还是认真起来，“贺兰家族有大齐和西祁境内两支。大齐贺兰这一支以贺兰闳等嫡系为主，他这个大家长控制着一切。老狐狸意欲挟天子以令诸侯，又借‘清君侧’之名大行党同伐异之实。”
　　燕倾在听到她说“党同伐异”一词时瞥了她一眼，眸中光芒微亮。
　　“然而贺兰家另有一股年轻激进派主张直接谋反，推翻我这个傀儡皇帝的统治。贺兰闳有三房子嗣，长房最受他器重，他选嫡长子的嫡女贺兰嘉儿入宫也是因为这房最听他的话。”熙澜叹了口气，“二房同样是嫡出，然丞相却只打算让二房辅佐长房。可惜嫡次子夫妇二人皆是野心勃勃又凉薄争权之辈，他们不甘屈居人下，便和三房联手，同属激进一派。丞相这老狐狸对他们的防备和控制都很深。不过这里面也有个例外，二房夫妇的亲生子贺兰青钧能力出众，贺兰闳对他倒是既欣赏任用又诸多防备的，看起来这些人对这位贺兰公子也只有利用了。”
　　“不过，他们贺兰家倒有些有趣的事情，”熙澜笑得有点儿邪气又有点儿贼，“贺兰青钧在他们家小辈中行二，是贺兰嘉儿她二哥，她呢，暗中恋慕着这位堂哥，然而包括她堂哥在内的贺兰家人还不知道。嘿嘿，这个不知道造的文章好啊，贺兰嘉儿原本只听贺兰闳的话，却因不愿委身于我这个傀儡转而过来行刺我，这显然违背了老狐狸的意图，也不知道她联合的是二房还是三房，又或者是两者皆有。”
　　“她联合的是三房。”燕倾给出了答案，“虽然二房与三房同为一派，但她不想连累贺兰青钧，故而只联合了三房。不过我没想到你已做了这般多的功课，知道这么清楚。”
　　熙澜心里刚有些小得意，燕倾就给她兜头浇了盆冷水，“他们上次行刺你不成必然不会轻易罢手，如今贺兰氏为贵妃已成定局，她还会暗中联系三房再次行刺，交换行动计策就在今晚。”
　　熙澜的脸色变了，燕倾把她的变化都看在眼中，“所以，我这次过来还要带你去个地方。”
　　“庆阳宫？”
　　“对，我们要掌握他们的下一步动作。”燕倾双眼微微眯起，瞳色流光一转。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熙澜一边捂着自己的小心脏，一边难掩兴奋地俯瞰着皇宫的景色，如果此时搂她腰的人不是燕倾就更好了。都是因为跟他挨得太近，她的耳朵控制不住地发红。不过好在现在是夜里，他又专心带着她避开皇宫侍卫，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无声落在庆阳宫上方，燕倾放开她，一手利落地轻轻揭开一片琉璃瓦，同时用另一只手掌挡住了光线外泄。
　　熙澜看着他高效又缜密的动作悄悄在心里撇嘴，熟练工啊这是，估计自己也不知道被他这样查过多少回了，回头就让江城歌加强戒备。
　　燕倾并不知道她的腹诽，他们的落脚之处就是贵妃寝殿的正上方，观里面情形，他们来的正好，贺兰嘉儿正带着贴身宫女要偷偷出宫。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包裹严实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宫中一个不起眼的角门里出来，其中一个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似乎每迈出一个步子都要忍受疼痛。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安分，入宫才第二天就急着动手。不过，她这是怎么了？步态看起来怪怪的。”二人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熙澜压低声音问她身旁的人。
　　“你莫不是忘了昨夜你让替身对她做的那事，她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吗？”燕倾淡淡瞥她一眼。
　　“例行公事而已，燕公子对男女之事倒是很清楚。”熙澜似笑非笑。
　　“好了，从这里起要提高警惕，对贺兰家不可轻忽。”燕倾正了神色，“跟上。”
　　一路跟着贺兰嘉儿在错综复杂的皇宫里七拐八绕，燕倾又带着她时而在檐上飞过时而在地面疾走，把个熙澜绕得晕头转向，只能靠燕倾辨别方位。终于，前面的那两人在一座荒废的小宫殿前停下了。
　　熙澜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腰，借着树木的遮盖抬头望向那宫殿，破败斑驳的匾额上依稀可辨出字迹：沁芳宫。
　　沁芳宫？她记得这里似乎是关押被废妃嫔之所。实际在严格意义上并没有冷宫这种地方，它也是渐渐形成的。难道贺兰家居然在这种地方也有眼线？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着，贺兰嘉儿已带着宫女要从一个隐蔽入口进去了。熙澜连忙收起散漫的心思，正要看向燕倾，腰上却多了一条手臂，下一秒她就被人凌空拎起了。
　　熙澜微微惊了一把，忙转头看向把她拎起的人，只看得见月色下燕倾美得惊人又毫无表情的侧脸。他明明近在呼吸之间，她看着却只有一片模糊。
　　两人如同鬼魅一般飘进沁芳宫里，贺兰嘉儿再次回到了他们的视野。看情形她已经小心地避开了宫中的其他人，他们看着她走进了一处比人还高的灌木从中，跟一个脏兮兮的女人碰面了。
　　脏女人的面容大半被乱蓬蓬的长发掩盖，熙澜也看不清。贺兰嘉儿略微嫌弃地用广袖掩了掩鼻，开始和这个女人低声地交谈起来。
　　“……三叔定好时间没？”
　　“定好了，就在大长公主做三七的那天夜里，等皇帝从太庙里出来就动手。”
　　“有多少人？”
　　“二十个。三爷说，三七那夜还请娘娘支开碍事的人……”两人就行刺当日的布置开始商量起来，“我们的人会替换采买回宫的人混进去……”
　　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进了燕倾和熙澜的耳朵。燕倾无声地听着他们的布置，却突然发觉自己旁边静得有些可怕。他下意识回头，就正看进了熙澜的眼里。
　　那是一双冷极了的眼。他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戾气，只有幽深而纯粹的黑，那种黑冷得让人发慌。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贺兰嘉儿得知了刺杀的具体计划一颗心也就落了地，往回走的时候步态里竟有一丝轻快。
　　等到确定双方的人都离开了，燕倾才从暗处的墙头上走出来。他转头看向旁边已经自己扶着墙站起来的熙澜：“她们说的你都听到了，接下来也该我们想想怎么还手了。”
　　“嗯。”熙澜早收了来时有些散漫的心情，回去的路上也没了那份旖旎。
　　两人沿着原路回到了重华宫。一进寝殿，熙澜就从燕倾怀里脱离出来坐到桌边：“想到好办法了吗？”
　　燕倾缓缓踱步至她身前，“你不是已经想到了么。”
　　熙澜抬头看他一眼，“我要将计就计，撤下自己的影卫，换你的上，你同意？”
　　燕倾居高临下地瞥她，“你既这般信我，我自不负你的信任，必要时，我会亲自出手。”
　　他这么说她倒是可以放心了，当即熙澜起身对他郑重地道：“多谢。”
　　第二日熙澜天不亮就起床上早朝，从九覃殿折腾回来时她感觉自己的命都去了半条。正打算去御书房偷偷补个回笼觉，于孟连却亲自来报，惠贵妃早已在庆阳宫摆好了早膳，请她赏脸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