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与诗》暮里

12、真相

　　我叫白落。
　　在我整日追着哥哥到处跑的童年时光里，除了他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再没有别的能被记住的东西。当哥哥在某天脸色阴沉地回到家一字一字地告诉我父母去世的事实，他头一次不再那么威风地扬着头，而是像个脆弱无助的小孩那样抱着我，很紧，很久。
　　我不太明白他坚持要我去上学的原因，但我愿意按照他希望的那样去做。
　　在我初三毕业前的一段日子里，拥有充足自习时间的我开始了写作。从学校的校刊到学生间流行的杂志，我那些堆积了各种名家小说特色的文字被同龄人喜爱并热切讨论。
　　就在我的心血来潮将随着中考来临而彻底消失前的某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某个小有名气的女性作家写的信。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了。
　　上帝仿佛总喜欢将事情堆在一起，当我开始因为替人写作而变得有些忙碌时，哥哥换了新的工作，留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在哥哥的生日那天，我兴冲冲地拎着从跑了整个市的商店才买下来的礼物走进他告诉我的那家超市。他穿着工作服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眼里不是来往的顾客，而是他面前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他至始至终没有看见我。
　　在我再三确定那位作家邮寄地址是另一座城市时，我才感到稍微安心，这意味着她不是那个从我有些幼稚的炫耀里挖掘信息去接近哥哥的人。
　　我有些后悔从未去考虑过她与哥哥的女朋友是否有所联系。
　　我仍旧记得那个红云高挂天空的黄昏，迎面走来的那个笑容刺眼的女孩，还有她身边笑得不知真假的两个人。
　　当警官把所谓受害人的照片展示给我看时，凭着昏暗的灯光，我记住了她的样子，并且轻而易举地将她同顾哲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也许从那时起，疯狂滋生的恨意早已将我吞噬。
　　我至今仍不知道杀死那个人的究竟是谁，苏闲林，苏锦然，或者方秀佳。当我从顾哲口中得知那通叫哥哥去酒店现场顶罪的电话从方秀佳那里打出去时，真相变得不再重要。
　　与所有人的相识都那么顺理成章。苏锦然对顾哲的迷恋，方秀佳对苏闲林的痴迷，她们的伪装漏洞百出，却又那么天衣无缝，靠着薄薄的一层关系依附在一起。
　　而李昕像个局外人一样，将她们的一切都告诉我，假装不经意得完美无缺。
　　她曾经问我，你的心里装着谁呢。苏闲林，或者顾哲。这也许是她跟我开过的唯一一个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里早已是空荡荡的一片灰暗。

　　今天雨依旧下着。房间里还剩下几包方便面，它们会和我的尸体一起被扔在某个地方。所有的污秽不堪都会随着最后的死亡消失于人间。
　　雨季已经过去了。我知道天总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