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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0 ...

  •   荆白雀略一思忖,飞身上楼,风带起斗篷,绽放裙摆一角,桓照回身时扫见她那抹红,且发现还是自己精挑细选的那件,不由挑眉,也算是全了他在长安未能亲眼目睹她试穿的遗憾。

      他本来要去陇南分坛,结果总坛被刘裕麾下的军马摧毁,他与白藏逃离长安,遭到围追堵截,只能北绕朔方,东去草原至此,另外谋算。

      精锐虽去,但他们这样传教的尚且还有信徒留存,利用这些人探听消息,他大概晓得了长安这几月发生的事情,得益于白雀那时穿着他的衣服,所以当有个红衣女子拿着大刀,平安进出夏国军营,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只是再见,十里红妆,她红衣虽美,却是待嫁模样,桓照心里无不悲哀。
      可再伤感又如何,如今的白雀岂会怜他一分,于是他弯了弯眼,随口笑问道:“在等人呢?”

      “捉贼。”
      “捉什么贼还要劳烦公主殿下?”

      “一个闯车架的小贼。”荆白雀本来不打算应,忽然说。
      “那可不是小贼,抢到云中天子脚下,殷浩、桓温、谢安、谢玄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天,没准会从棺材里坐起来。”

      一时间,荆白雀竟没听出来他是在夸宁峦山完成了北伐没达到的距离,公然和北方君主叫板,还是损他有损南方晋国的脸面,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唐突。

      “不过如果是我,我也会这样做。”
      桓照睨了一眼,毕竟天下没有几个人能跟拓跋家公然对抗,那可是名扬天下的机会。

      荆白雀没再说什么。
      桓照却忽然话锋一转:“你最好不要心软。”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除非你能把他拉入地狱,否则,你们之间何止是一山一水,但如果失去信仰,失去最初的坚持,他也不是那个你爱的他了吧。”桓照捏着茶杯,自顾自往下说,说到最后,语气竟有点酸。

      荆白雀好笑地望着他,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
      不等他说话,她又问:“你是想说你和他不一样,还是想说你在地狱?”

      “……你怎么抢我的话?”
      桓照无奈。

      “那你再说一遍。”
      “……”
      “你不说那我说,我对你爱莫能助。”
      “……”

      桓照敛起笑意,慢吞吞说:“追根究底,你我本无恩怨,帝师阁的案子,我也从没有交代过手下要以你为幌子,也不知你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荆州,只能说万事凑巧,有小山爷在,他会替你翻案,而那些死去的人,与你也没多大关系,你我之间就不必见面拔刀了吧。”

      “你又怎知我不会为那些人报仇?”荆白雀冷眼以对:“何况我最讨厌被人利用,天狼手在前,虫鱼在后。”

      听到天狼手,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很多年前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分别,又因为担心他奋不顾身回来寻找,满眼鲜血,自身难保却还要发誓替他杀人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杀天狼手借白雀的力,不过顺水推舟,那时只有欣赏,还差点……
      欢喜。
      若是早知道她就是当年沙漠里朝思暮想的故人,他又怎么舍得。

      桓照张了张嘴,却没解释,哀伤地饮了一杯酒。
      荆白雀把斗笠扔给他,她今次秘密出行,也知道桓照深藏不露,一时拿不下他,若是打架少说也得几个时辰分高下,又在闹市之中,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她心里觉得就此放过又十分不甘,保不准这家伙来这里,有什么阴谋。

      桓照给她斟酒,推过去,目光灼灼,道:“你现在铁定在想,怎么样才能短时间内拿下我又不惊动附近的人,我告诉你,这很难,在我本身的武功之上,我又学了老不死的武功,还有不输于大夏龙雀的神兵,你倒不妨坐下来陪我喝两杯,试着下毒,看能不能把我毒死。”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话是这么说,荆白雀却坐了下来,怪就怪桓照长得太好看,她刚才上楼,一时情急,轻功纵身过于高调,不少人看了过来:“你把慕离戴上。”
      “戴上怎么吃饭,生得好皮囊难道还是我的错?”

      桓照见她并没有留意到自己对天狼手的称呼,眼中浮出几许失望,随后击掌,外间有人过来放下了雅座的帘子,阻隔了外头来往的视线,荆白雀还想说话,小二哥进来点菜,桓照飞快地报了几个菜名,然后强调了三遍要热水。

      荆白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别告诉她是要她多喝热水。

      过了会,小二哥端了一盆滚水进来,桓照把碗筷放进去烫,荆白雀正要讥嘲他当真怕自己下毒,结果就见他把碗筷给了自己,他那份却没有烫。

      “我不讲究。”她觉得又荒唐又可笑。
      桓照笑而不语,十分坚持。
      她心里蓦地一动,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后厨涮碗不定干净,公主殿下怕是受不住碗筷腌臜,烫一烫也好。”

      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深了。
      “你怎么知……”
      这是她从前在外的小习惯,这些年倒是没那么严重,和宁峦山一路也没这些讲究,即便在有条件的侯府更是没表露过,连幽人、缦缦和身边的婢女都不一定知道,他怎么知道?

      是巧合,还是……
      发愣的间隙,菜一盘盘端了上来,桓照兀自一笑:“尝尝。”

      这一餐饭终是没吃下去,归迟找了过来,这丫头是她从三十六陂里挑出来的,知道怎么联系她。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说是魏王听说白日车队遇到刺客,觉得驿站不方便,先请她进宫,择吉日再行典礼。
      对方很周到,她没办法拒绝。

      走之前,荆白雀问:“你叫桓照?那个桓,哪个照?”

      “明月照高楼的照。”
      荆白雀未置可否,翩然离去。

      桓照目送背影,远眺皇城,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无奈与恨意。

      ——

      荆白雀是被一辆普通的马车单独接入皇城的。

      秦国灭亡后,北方强国只剩下夏与魏,若此时两国结盟,对周边诸如西秦,西梁,乃至更远的北方高原上的柔然大为不利,而那些被灭国的,被吞并的以及想要自家独大,独占北方的势力,明里暗里都派人盯着,就等着破坏结盟。

      把车队留在驿站,约莫也是障眼法的一环。
      她本想把归迟带在身边,但驿站危险重重,需得留个精明且能自保的,稚衣忠心有余但尚不足以应对,还是带在身边为好,何况她进宫以后,还需要有人在宫外随时接应。

      迁都不过二十年,魏国宫室一应崭新,华楼高耸,星阁林立,光是渊池便有好几处,更不消说皇家鹿苑,景致怡人。

      荆白雀被安排在离拓跋嗣所居的天华殿较远但又不至于偏芜的鸣銮殿,她对此很满意,心想大概是拓跋嗣要求的,他应该对这安排也没得挑,不论有没有新婚夫妻仪式之前不宜见面的要求,她都觉得,两不相见,对大家都好,免得哪天平城新宫,屋瓦全给扒了重新添一遍。

      稚衣随荆白雀一道,放置好行囊,便领着魏宫女官派来的宫女上附近走动,并确保宫室的小厨房能够生火——
      她性子虽然憨直,乃是性情中人,但也是浸淫宫闱之人,倒也知晓在他人的地盘,还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一会,几道开胃小菜便给端了上来,随之一道的还有些从统万城带来的甜酒,稚衣知道公主这些日子睡不好,小酌一杯,有助于睡眠,但荆白雀瞥了一眼,连动筷的心思都没有,除去昏时她与桓照在玄武楼吃了一餐的原因外,剩下的都得归咎于心情。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对于重重深宫的忍耐力,在夏国时便不愿困于王宫,更何况是别人家的宫室,她不怕苦不怕痛,独行大漠,身受重伤,没一件能难倒她,但她怕幽寂深宫的窒息感,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

      “你们吃吧。”
      荆白雀连声唤稚衣,见稚衣未动,本能翻窗而出,把周围的宫女都吓得惊叫起来。

      夜色下的宫闱起了骚动,但极轻极淡,稚衣不会武功,并没有听见什么,只是呆呆凝望着远处的一缕黑烟,呢喃:“走水了吧。”
      而后那直冲云霄的烟便在众目睽睽下消散。

      宫女们为自己方才的失态欠了欠身,继而各司其职,稚衣要将荆白雀请进殿,但荆白雀却反握住她的手,交代:“你进屋,把帘子都放下来,我要出去一趟,回来之前不要出来。”
      “可是公主……”
      她要追,却见荆白雀目光深邃得可怕。

      “我听到了脚步声,急切却齐整的脚步声,是禁卫军,不是走水,是在捉人。如果是失火,烟要更大些,殿宇之间没有隔断,至少要烧着一整片四围的宫室,应该是有人擅闯宫禁,以轻烟掩护,声东击西……”

      想到这儿,荆白雀一刻也待不住,生怕某些人没等到人又在驿站没找见她,钻了牛角尖犯糊涂。

      她越是这么想,心里越急,飞快越过蓬台,一路朝西边的花园掠去。
      此地已近皇帝居所,她不敢再借着楼阁和夜色的遮掩,从屋顶上走,只能落地,小心避开宫人,很快,她便在花草叶上发现了几道血迹,想都没想,挥袖把草叶拔去,扔到池水中。

      只要断去寻踪的线索,闯宫之人甩掉尾巴,自会离开。

      做完这些,她施施然转身。
      这时,身后却起了细微的响动,她竖着耳朵听,心道莫不是闯宫的人还没离开!她本抱着万一的心态而来,如今见人不仅没有躲,反而要出头,更是疑心宁峦山,便往那树丛走,伸手将要去拂遮面的枝条。

      “谁在那里?”
      高墙之下飞来一声暴喝,随后禁军合围过来,荆白雀顺手折下一枝花,转身故作惊讶,却用身体严严实实挡住了那团灌丛,任谁要进一步,都得越过她。

      墙头瞭望的人跃下,快步向她走来。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军靴,随后是与周围禁军一致的盔甲,但肩甲纹饰与头盔飞羽不同,应是负责宫中宿卫的军官。

      荆白雀的目光从踏实的步子往上移,最后落在脸上,此人面容姣好,岁数约莫二十出头,与拓跋嗣不相上下,又或是比他要稍稍年轻,从前在敦煌并未见过,应该不是一般的亲卫,恐怕是出身八大姓的年轻贵族。

      鉴于脸生,她便没先开口,而是往后不安地退了一步,警惕地审视周围的士兵。
      “你是……”
      那年轻将军看清她的脸,先是倒抽了一口气,随后柔声问:“你是哪个宫的?”

      荆白雀柳眉一竖,冷笑道:“我是大夏公主,赫连玉。”

      “原是公主殿下,在下右卫将军达奚致,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海涵。”达奚致脸上开了花,眼睛鼻子嘴巴不听指挥,各有各的情绪想要表达,他内心更是波涛汹涌——
      早先就听说这位公主,绝不是省油的灯,如今一见,瞧着身长玉立,如花美眷,这洪水猛兽从何谈起,可既然拓跋嗣避如蛇蝎,那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他心思变化,左看了一眼手里采下的花,右看了一下脚下被踩踏的草,确定并没有发现血迹,于是颔首:“公主车架城中遇刺,恐有人会对您不利,天色已晚,还请早些回去歇息,小心为上。”

      “宫里也不安全么?”荆白雀玩味道。
      “万事无绝对,公主的亲事等同于两国邦交,陛下十分在意,保护公主是属下的职责。”达奚致不卑不亢道。

      荆白雀还想说什么,这时,一婢子躬身,匆匆忙忙跑过来,攀住她的胳膊:“公主,您在这里啊,奴找您许久,这魏国皇宫花园繁深,要是迷了路……”
      她出门时,可未曾叫人跟随,这又是哪路的妖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0章 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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