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契之皆大欢喜》肥啾lo

12、苏醒与分离

　　你知道当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是什么样子的吗？
　　杨敬华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鱼。
　　手脚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挂着重重阻力，耳边恍如幻觉一般，好似出现了水流搅动的声音。
　　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不在杨敬华的感知里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待在寂静的水底，耳边只有灵气流动的声音，无声的带着莫名的诱惑，诱惑着他去融入它们，归于天地。
　　杨敬华很快就察觉了不对。
　　他或许逃不过散魂的结局，但至少不是现在，仪式还没有完成，他若是迷失在天地灵气中，那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杨敬华的意识挣扎着，从那幻境中出来，精疲力竭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缕浓黑如墨一般的轻烟，飞快地混入了祭坛上的灵气，在他的毫无察觉下，径直没入了他的灵体中。

　　敬华……

　　敬华……杨敬华……

　　谁？！

　　是谁在叫他？

　　杨敬华刚刚从幻境中挣扎出来，恢复清明的眼眸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他呆呆地站在祭坛上，原本清澈的瞳眸慢慢地化成了如墨般的黑色。

　　“我要你成为我的影灵。”
　　初见时的端木熙，这么对他说。

　　“以后，就把我这儿当成你的家吧”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说得一脸别扭的端木熙。

　　“敬华，没有你，我不行啊……”
　　倒在血泊里，虚弱的端木熙。

　　“一日为灵，终生为影，灵气共生，命魂无分……”

　　杨敬华看着一幕幕过往从眼前掠过，每一个都是他在这世间最深的眷恋，动摇着他的决心。
　　耳边的诱惑又出现了。
　　眷恋吗？不舍吗？那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儿呢？
　　你是他的影灵，端木熙本来就属于你！
　　放弃吧，中止仪式，你还能回到他身边。
　　停下吧，你甘心看着他跟别人在一起吗？
　　那声音仿佛能勾起人心中最黑暗的心思，诱惑着杨敬华向幻境中的端木熙伸出手。
　　不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不能停下，端木，停下了，端木就会死。
　　杨敬华眼眸中蓝色与黑色交替出现，神情挣扎。
　　就在他的意识与那个诱惑的声音僵持着的时候，随着仪式到达尾声，月光下，天地万物的身上突然飞出了一些星星点点的光芒。
　　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数量，在天空中汇聚出一条璀璨的星河。
　　那是众生的愿力。
　　最终朝着祭坛的方向，融入杨敬华身边的灵气中。
　　杨敬华耳边的声音仿佛被什么掐住了脖子一般，骤然消失。
　　隐藏在灵气中的那缕黑烟，就像阳光下的雪一样，眨眼间消融得干干净净。
　　在远方的山林中，一个在月光下盘膝而坐，黑雾缭绕的人影，身子一颤，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月光下的献祭仪式已经接近尾声，天空中的星河开始散去，月光重新变得明亮了起来，天地间的万物生灵也逐渐恢复正常。
　　杨敬华强打着精神，将祭舞的最后几个动作跳完，脚下是阵纹发出的朦胧红光。
　　而神龙章轩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慢地苏醒了过来。
　　神龙章轩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模糊地分不清周围的情况，好半天才把意识聚拢。
　　还没等他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便先被耳边清越的铃音吸引了注意力。
　　估计是躺久了，他还有点儿浑身无力，只好转过头，去找铃音的来源。
　　首先印入他眼帘的，就是一袭红云一般的猎猎红衣，踩着脚下红光绽放的阵纹，像一朵开在三途岸边的彼岸花，举手投足间铃音飞扬，灵气飞旋。
　　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美丽。
　　就在他看得呆愣的这一会儿，那边的杨敬华已经结束了最后一个动作，脚步踉跄地差点儿撞翻神案。
　　神龙章轩被杨敬华弄出的动静吓回了神。
　　挣扎着缓缓爬了起来，朝神案边走去。还别说，自己这是躺了多少年啊，整个身体就跟生锈了一样，光是站起来就费了他老大的功夫。
　　“你还好吧？”
　　他看着用手臂靠着神案，支撑着身子的青年，他低垂着头，神龙章轩看不到他的脸。
　　“唔？”
　　杨敬华强撑着立马都能睡过去的精神，听清楚了身边传来的话。
　　“神龙章轩？你醒了啊？”
　　“先生认识我？”
　　神龙章轩有点儿惊讶。
　　从醒来到现在这段时间，他已经认出了这个地方是端木家的祭坛，从他刚才躺着的位置看，是眼前这个红衣青年救醒了他。
　　因为他感觉的到，自己现在是正常的活人状态。
　　“醒来就好，端木熙很想念你。”
　　杨敬华抬头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神龙章轩，眼眸温柔清澈，眉间一点朱砂，是个温柔的人，就像他在端木熙的黄泉之境里看到的一样。
　　“咦？！”
　　看到面前青年的容貌，神龙章轩忍不住惊讶出声。
　　“杨敬华先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应该啊，神龙章轩在他到端木身边之前就已经死了。
　　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神龙章轩更是放松了眉眼。
　　“因为少主人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找你了，说你是他的小哥哥。”
　　小哥哥？
　　很久远的称呼了，久远到杨敬华只记得那个小小的孩子，却连他的脸都记忆模糊了。
　　原来我要找的人，就在我身边啊，那端木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呢？
　　“杨先生？你没事吧？”
　　看着眼前的青年突然沉默，神龙章轩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没事……”
　　杨敬华扶着神案站直了身子。
　　“你还是先回端木家去看看吧，端木一个人在那儿，端木家好像出事了。”
　　“杨先生跟我一起回去吧。”
　　听到端木熙可能有事，神龙章轩忍不住开始担心，但眼前一脸疲惫的青年应该也是少主人的朋友，他不能就这样丢下走人。
　　“不用了，我先歇会儿，你去找他吧。”
　　“那好吧，杨先生自己小心。”
　　最终，神龙章轩还是对端木熙的担忧占了上风。
　　看着神龙章轩缓缓的往山下走去，脚下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顺畅，杨敬华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不甘心吗？
　　好像是有点儿。
　　原来自己跟端木在那么久远的过去就相识了，原来他们一直都在互相地寻找着彼此。
　　那如果，我能鼓起勇气对端木说出我的心意，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杨敬华的意识已经快强撑到了极限。
　　当神龙章轩终于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时，杨敬华再也支撑不住地往地面栽落。
　　寅哲赶到祭坛边时，就恰好看到这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在祭坛灵力爆发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只是碍于眼前这些端木家的杂碎，让他一时脱不开身。
　　等到端木家因为端木熙出状况而收拢人手，全族戒严时，他才摆脱了剩下的几个人，往山上赶。
　　他总觉得他那傻徒弟要干出什么傻事。
　　连在路上看到活的神龙章轩都没有让他停下脚步，让他恰好在杨敬华倒下时赶到了祭坛。
　　寅哲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狂奔到杨敬华的身边，轻手轻脚地半抱起他。
　　因为就在杨敬华倒地的一瞬间，铺散在他身周的蓝色长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青丝尽成白雪，就像被一瞬间抽去了生机一般。
　　“杨敬华！杨敬华！！”
　　寅哲看着虚弱的杨敬华，手忙脚乱地往他灵体中输入灵力。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坚持住啊！”
　　“唔？是寅哲啊……”
　　杨敬华闭着眼睛，靠在寅哲的怀里。
　　“你别吵啊，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别叫醒我……”
　　“你的锁灵戒呢？！你别睡啊，我带你去找端木熙，他一定能救你的，你醒醒！”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因为就在杨敬华回答完后，从他身上就不断地飞散出点点荧光。
　　他的身形也越来越透明，直至轰然溃散，在寅哲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化成了漫天萤火，最终悄然寂灭在虚空中。
　　而在远方的端木家，被困在光茧中沉睡的端木熙，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句呢喃般的告别:端木，再见了。
　　一滴眼泪，从端木熙眼角滑落，落入包裹着他的灵光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