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青山水

4、你还好吗（1）

　　傅容音、魏璎珞、季娴、小胡子四人来到隔壁大楼的地下仓库，找到LED灯所在处，魏璎珞便动手拆了外面的包装盒子，然后说：
　　“买设备的人，应该是买错了LED的电源，这些LED灯需要输出功率更大的电源，灯没问题，是电源带不起来。”说完她掏出一张纸写了一串数字，给了小胡子，“你按照这个规格问老张拿货，现在去，今晚就能拿回来。”
　　小胡子有些为难，然后说：“我今晚……手头还有个案子没写完，要不我给老张打电话让他送到这里，你在这里等着？我还得回趟公司。”
　　魏璎珞知道他是不想耗在这里加班，点头说好。
　　小胡子走后，季娴脸上不可察觉的失落被魏璎珞捕捉到，魏璎珞上前递上自己的名片：“初次见面，以后请多指教。”
　　季娴接了名片，优雅地笑着：“怎么办，刚好没有带名片，下次吧。”
　　魏璎珞知道，在这一世上，虽然没有了皇权阶级，但是爬到季娴这个位置上的精英是不屑和自己这样的人打交道的。
　　季娴走到傅容音身旁：“看来还是你太担心了，这不，化险为夷了。那你先忙，我先回去，有事打电话给我。”
　　傅容音感谢地笑笑，目送季娴离开。
　　“碰！”
　　傅容音闻声回头，怕是魏璎珞碰到了仓库的重物被砸到，连忙跑进货架，却看见那个小人一件件拆着LED等的包装。
　　魏璎珞见傅容音慌忙走过来，便说：“新的电源送过来还要3个小时，我先把这些LED灯拿出来摆好，等电源来了还是要每一个都试一次，不然现场出问题就很难搞了。”
　　傅容音觉得眼前这个小孩做事细心又靠谱，不由得心中赞赏了几分，于是便和她一起拆起了包装。魏璎珞若无其事地向着傅容音靠近，一边忙活手上的事物，一边细细地听着容音的呼吸——她似乎又明白一些何为“谨言”之苦。

　　见到和纯妃、娴妃、高贵妃一模一样的三张脸之后，魏璎珞明白了，无论出于怎样的机缘巧合，这一世，紫禁城的这一班故人，算是聚齐了。不出意外，她马上就能见到她的明玉小天使了吧。
　　但所有人都不记得前世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背负着前世的贪嗔痴之苦、离恨怨之念。无人可说、无人可诉——这才是谨言之苦吧。

　　但她心中是不怨的，她只求，上一次没能护住的白月光，这一次，她能陪她安然到老。

　　同事帮两人点的外卖到了，本来傅容音要去拿，被魏璎珞抢了先。拿回外卖，魏璎珞搬过来一个木头货架当作桌子，又搬来两个不怕挤压的货箱当作椅子，还在预备给傅容音坐的椅子上垫了一层纸巾。她摆好餐盒坐了下来，又用湿巾擦了一边手，才小心翼翼掰开卫生筷子，恭敬地放在对面的餐盒上。
　　这些，傅容音都看在眼里。她想，现在乙方的小孩也太会做人了，这样的下属，哪个领导会不想要？难怪年纪轻轻就得到重用。
　　魏璎珞全部收拾妥当，美滋滋地看向傅容音：“可以吃饭了。”
　　“好嘞，”傅容音一边走向魏璎珞一边拍着手上的浮灰，坐下来刚要拿筷子，便被魏璎珞拖去一只手用湿巾擦了起来，傅容音一惊，忙抽出自己的手，但见魏璎珞一脸失落，只好笑笑掩饰：“自己来、自己来。”

　　魏璎珞失落地笑笑，自顾自地低头吃起来。

　　傅容音今年三十六岁了，就算没混成火眼金睛的斗战胜佛，也比职场上深海咸鱼的眼光老辣太多。她知道斯蒂文不是故意买错LED灯、她知道小胡子是不想加班、她也知道季娴亦敌亦友，但她不知道怎么解读魏璎珞的失落。
　　不带目的的付出，不带防范的信任，她已经很少看到了，刚毕业那几年的她是这样的，不过她改掉了，因为那样很难生存下去。她不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天真得像曾经的自己，还是带着更大的目的，但那一脸的失落，她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便开口打开了二人之间的沉默：

　　“这么能干，想过去更好的平台发展没有？”
　　“想过……但没约面试。”
　　“那……我们现在面试一下？”
　　魏璎珞多么聪明，知道傅容音想要挖自己到长春传媒，便放下筷子，正襟危坐起来。
　　傅容音见状笑得不能自已，摆摆手：“你好好吃饭，我们边吃边说。”
　　第一次见容音失态至此，魏璎珞不知为何慌张起来，但想想，好像她这样笑也无不可。这样想着，魏璎珞忽然好开心，因为她知道，这一世，无论有没有自己，容音，都会过得很好的。
　　如此想着，魏璎珞在这一世第一次地朗然一笑。
　　“嗯……那简单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比如说你比较擅长什么？”傅容音努力控制笑意。
　　“我会做西瓜汁，尤其擅长铺床叠被。”魏璎珞认认真真地说。
　　“哈哈哈哈哈……”
　　这次，傅容音是真的吃不下去了，被魏璎珞的一本正经逗得不能自已，又呛了一口饭在嘴里，狼狈不堪。魏璎珞见状忙走过去，拍着傅容音的背帮她顺过来气，又把水递到傅容音嘴边给她喝下去，两个人才重新安静下来吃饭。

　　魏璎珞想到当时的契约，自己如果不被傅容音表白，三十岁就会离世，所以现在的要紧任务不是去照顾她，而是想办法留在她身边且让容音爱上自己。于是魏璎珞像对待客户一样开始自我介绍，并把自己的简历在口头上优化了一番。
　　傅容音听着魏璎珞的自我介绍，一条一条对比着自己的招聘需求，想着这次活动让她整体跟下来，如果实践能力跟得上，就把这个人挖过来帮自己。

　　魏璎珞看着傅容音认真的样子，和当年教自己写字的富察容音一般无二，出了神。傅容音见魏璎珞忽然不说话，似有心事，便问：
　　“你还好吗？”

　　不好。你走后，紫禁城生灵涂炭，宫闱夜夜哀歌。
　　不好。你走后，我珠翠加身，宠冠六宫，却没有一刻心安。
　　不好。你走后，我夜夜惊梦，醒来，想找个人抱着取暖，却只能面对一室孤寂。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