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之太平赋》桃蹊柳陌

12、第九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茗香回来禀报说皇后娘娘一大早就把赵妃唤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点了点头，既然赵姐姐在母亲那里，应该无碍，于是没有多想，胡乱洗漱一番便倒头睡去，没想到，这竟成为我平静生活的最后一晚。

　　第二日，茗香慌慌张张把我从睡梦中唤醒，赵姐姐出事了。

　　“怎么回事？”我朦胧中听到这个消息，委实吓了一跳。

　　“听说是……是皇后。”茗香把头压的低低的，小声说道。

　　什么？我不敢相信地望着茗香,“讲。”

　　“听说皇后下了懿旨，说赵妃诅咒皇后、巫蛊后宫，要……赐死。”

　　赐死？赐死！

　　这两个大字像石板一样砸到我身上，我眼前一黑，忙抓住床帏。

　　“主子，小心身子。”茗香手疾眼快扶上我的腰。

　　我闭上眼，稳了温呼吸，半响方开口,“这事……七哥他们可都知道了？”

　　“主子。”茗香突然重重跪下，咬着下唇，面色凝重。

　　“你怎么了？赶紧起来。”茗香严肃的表情让我困惑，我们两个从小一起嬉笑打闹长大，从未因任何事令她如此郑重。

　　“主子，且听茗香一言。”茗香语气中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决绝。

　　“你起来说话。”我好奇地深睇着这小丫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谢公主，”茗香缓缓起身，轻声说道，“茗香八岁便跟着主子，主子不计较茗香身份低微，对茗香深情厚谊、亲如姐妹，茗香曾暗自发誓，此生只认主子一个主人。”说到这儿，茗香抬起头凝睇我，好像要得到一种认同，我望着她清澈的眸子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茗香在宫里有一些谈得来的姐妹，这事就是其中一个在皇后娘娘身旁当值的姐姐偷偷告诉茗香的，皇后娘娘虽已拟好懿旨，却还未下达，茗香知道此事对主子极为重要，不敢隐瞒延报……”

　　“那就是说哥哥他们还不知道？”听到重点，我忙打断她的话。

　　“这个……茗香也说不准，毕竟各位皇子都有各自人脉，说不定其他皇子早已知晓。”

　　“嗯，也对。”我点点头，暗嘲哥哥们一定不像我这般等着消息主动送上门来，“茗香，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我知道你待我好，我的心意你也明白，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不只是这些，”茗香顿了顿，“能帮主子做事是茗香的福气，您善良豁达，茗香自认跟对了人，茗香只是想斗胆问主子，您知道了赵妃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办？”

　　“我想先去找七哥哥他们商量商量，赵姐姐出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

　　“这便是茗香担心之处。”

　　“什么意思？”我脑子画了个大大的问号，我去和哥哥们商量，难道还有不妥？

　　“主子可知，皇后娘娘最恨忤逆，茗香自从和主子听到七皇子与赵妃争吵后，就知道赵妃对皇后娘娘心怀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皇后娘娘岂能容忍一个妃子不断指责攻击她，挑拨她与七皇子的关系？皇后娘娘既然深知七皇子对赵妃疼爱不已，必然会想到下此懿旨后将承受的阻力，可娘娘还是决定赐死赵妃，就说明皇后娘娘下定了决心，哪怕与七皇子撕破脸也不会改变。”

　　茗香的话像烙铁般句句烙在我脑中，我从未感觉到如此寒冷，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冰窟，周围全是母亲冰冷凛冽的眼神。我知道茗香说的对，也知道赵姐姐已经把母亲彻底得罪了，就像一个濒死之人，饶是神医降临也回天乏术，可要我眼睁睁看着赵姐姐去死，我做不到。

　　“主子，既然皇后娘娘心意已决，便是皇上也改变不了，任谁去求都会令娘娘生厌，主子难道忘了太子曾经犯过的错误吗？您万不要去淌这滩浑水。”

　　“可是……我……”

　　“主子，茗香想各位皇子一定会去为赵妃求情，若是能救肯定救得了，若救不了，您去也是白费口舌反而更不讨娘娘喜欢。”

　　“我……”我嗫嚅着。

　　“主子，茗香求求您了！”茗香再度跪下，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

　　“茗香，你赶紧起来。”我急忙把茗香扶起，她额头上的红印映的我心口一片暖意，没想到深宫中的一个小宫女也能待我这般好，“茗香，以后我唤你一声姐姐，可好？”

　　“主子，万万不可！”茗香一下子慌了神，猛得摇头，“这可是大不敬啊！”

　　我望着茗香一脸惊恐，不禁长叹一声，心想要让她接受这事还真不易，“茗香，我有四个哥哥，却一个姐姐都没有，我一直想要个疼我的姐姐，你就帮我圆了这个心愿吧。”

　　“这怎么可以，您是金枝玉叶，茗香只是个贱民……”

　　“你若成了我姐姐，就不是贱民了，”我拉起她的手，柔柔说道，“以后你在外人面前就叫我主子，不过我打心眼里把你当姐姐。”

　　“主子……”茗香眼中顿时蒙上一层水雾，嘴唇哆哆嗦嗦，说着说着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你觉得可好？”我笑眯眯地望着她，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泪珠。

　　茗香迟疑半晌，最后在我温柔的目光下终于点了点头，“好。”

　　我和茗香捅破了身份的隔阂后，茗香对我愈发亲近，把她曾是将门之后因家道中落而被迫卖入宫中的身世经历和打听各处消息的渠道一一讲给我听，全然没了拘束，看着茗香幸福的笑脸，我的心情也变得舒畅了不少。我望着窗外冷清而硕大的宫城，暗忖事情已过去两天，母亲的懿旨却还迟迟未发，难道母亲在踌躇吗？我把心中的不解道给茗香，茗香摇了摇头，说母亲是在看人心。我不解，忙问她看什么人心？茗香笑而不答，我呆呆地凝视着她灿烂的笑靥，追问她从哪里知道的这么多。茗香得意洋洋地拍着我的肩膀，直夸自己头脑聪明，我虽不屑，可还是暗自佩服，能从零零散散收集来的闲言碎语中找出重点和线索再加以分析得出正确的形势走向，可不是头脑聪明就能形容的。

　　第六天，宫中传出了赵妃言行不检，已被皇后软禁的流言。七哥哥火速赶去求情，不出所料被母亲拒了回来。我的几位哥哥也悉数去求母亲开恩，却好像连母亲的面都没见到。一时间赵妃被囚的消息铺天盖地传遍整个皇宫，笼罩在东都上空多日的阴沉天空似乎也预示着祸事降至，就连空气都弥漫着同狱中相似的阴潮湿冷的味道。我按捺着心情，尽量淡忘外面呼啸的阴霾。

　　可事情并不是躲可以解决的。

　　在赵姐姐被软禁的第九天，七哥终于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