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漫漫行军路（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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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子承到炊事营去转了一回，东瞧西看，也不晓得看出什么名堂没有，关于“小斑”的事则是绝口不提，根本没有炊事员问起，随后叫了些人帮忙发东西，像是甘草像是绿豆，还交代说要是谁突然觉得头疼脑热了，就先煮点吃。
回去的时候小斑的穴道果然还没有解开，唐子承也不管，倒了些水在自个儿手上，又取了些叶子放在手心揉烂了，随后抓起小斑的手细细搓起了他的指甲。
“不用你假好心，你不杀我，我也不会谢你，等我找到机会了，还是要杀你。”
唐子承闻言头也没抬，照样给他洗手，“我不要你谢我，你谢我我也得不着什么好处，你也杀不了我，你看看你用的都是什么毒，这么不上档次的东西就想弄死我？”唐子承抬眼一笑，竟是叫人心神荡漾媚态，“告诉你一个秘密。”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玉佩呈灰绿色，并不透光，上头竟是一朵莲花图案，“认得吗？”玉佩不过是在小斑眼前晃了一下，便叫他失了血色，唐子承满意地把玉佩收了起来，“看来是认得，你现在明白了吧？我今年呢……正好是十六岁多上一点，那块玉佩，啊，应该叫它苍玉，好吧，那块苍玉是我十五岁多一点的时候炼出来的，所以我现在呀，活得无聊透顶。”说罢甩了手上的水珠，把小斑的手抬到他面前道，“你看，干净很多了吧？不过可能有点疼，过一会儿就好了，以毒攻毒嘛，副作用总是有点的。别担心。”说完还拍了拍小斑的肩道：“我去叫人给你解了穴道可好？血流不畅时间长了总是不好。”
“你……”一直没说话的小斑皱着眉看着唐子承道：“那块苍玉真是你炼的？”
唐子承愣了一愣，随即拉起自己的袖子，只见白皙的手臂上布了十来个大小不一的伤口，看上去竟都像是被虫咬的，“没想到你们苗人的蛊王这么厉害，我可是差一点就死在一只小虫子手上了。啧啧……”像是想到了当年的惨状，唐子承下意识地缩了缩肩，“好在最后活下来的是我，不然我死得还真冤枉。我本来没打算炼这块玉佩，不过那几只虫子这么折磨我，我不折磨回去总是不甘心，所以……”小斑的视线自然飘到了唐子承的腰间，“我一个不高兴就把它们烧掉了，看着它们都化了灰被吹来吹去又觉得可惜，干脆就弄了块苍玉出来，不晓得你们苗疆上有没有比这块颜色更深一些的苍玉？要是没有了……”唐子承小小叹了一口气，“那也太没意思了。”说罢又拿出那块苍玉给小斑看，“你看这朵莲花是不是很好看？其实我想了好久不晓得刻个什么东西好，正好那个时候长安城里的牡丹都开了，所以我就做了这朵莲花，很漂亮吧？”
因为“正好”长安城里的牡丹都开了，所以做了……莲花？
小斑看着唐子承的眼神从最初的不带感情到厌恶到挑衅到惊讶到迷惑，转了几转，最后又有了几分钦佩。
“喂，我叫阿达坦图。”
唐子承原本是等着他表扬自己的莲花做得漂亮的表情霎时变得笑容满面，随即挥了挥袖子道：“小斑，你先说说这朵莲花是不是很好看？”
阿达坦图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缓缓吐出三个字：“丑……死……了。”
唐子承瘪起嘴，一脸幽怨：“我知道你肯定是记恨我叫你小斑，心里肯定是觉得我的莲花天下第一好看，我不跟你计较，我叫人解了你的穴道，你要回苗疆就回苗疆，我还能送你一匹马送你一点干粮送你几张银票送你……”
“我不走，我要跟着你，找机会杀了你。”阿达坦图的眼睛里透出几丝桀骜的光，唐子承瞧了笑得好不开心，伸手摸了摸阿达坦图的脸道：“好好好，你等着别动，哎呀，你也动不了，我这就叫人给你解了穴去。”说完便是一路小跑，找人去了。
阿达坦图闭起眼睛，唐子承的那块苍玉浮现在了脑子里——那是一个十五岁的中原人炼出来的苍玉，上头还有一朵漂亮的莲花。苍玉，每一个养蛊的苗人都会有一块，用自己养的或者是敌人养的，曾经寄生在自己身上的蛊的尸体，焚烧后加以烧制，成色越深越暗就说明蛊虫生前的毒性越强越霸道，也越难打败——在苗疆上最后一次瞧见颜色比唐子承的苍玉颜色更深的玉佩大约是在十年前，那是他阿达坦图才十岁，而炼出那块苍玉的被称作苗疆上百年一见的少年天才的阿金杜江，时年二十三岁。
既然是奸细，被发现了之后自然没有继续穿军装的道理。阿达坦图换了衣服，骑着唐子承硬送给他的马，走在唐子承身边。他是奸细的事在唐子承的要求以及张宫凉的刻意封锁下并没有声张出去，整个军营里晓得他身份的，也不过就是当时在场的将士。
想来也是，他一个奸细都能坐在马上行军，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何以平民愤？
在唐子承近乎胡搅蛮缠死皮赖脸的坚持下，他的身份成了路途中无意拣到的（？）药理神童（？），现今正好给唐子承打把下手，至于名字嘛，唐子承坚持叫他——图小斑。
换了衣服的图小斑比穿着军装的阿达坦图清爽了不少。不仔细看还不发现，其实图小斑长得很秀气，红唇白齿，一副文弱书生的长相，只不过是皮肤黑了些，该是这些日子晒出来的。
“小斑……”来了来了，那种甜死人不偿命的语调，每次在听到唐子承这么称呼自己的时候图小斑总会不由自主的看一眼不远处的张宫凉——果然，他又在瞪自己了。
“你手上的伤可是被环金蛇咬的？”唐子承的骑术只不过是一般般，而他现在竟然能够腾出一只手去摸图小斑的旧伤，杨寺忠不动声色地眯了眼，经过唐子承坐骑身边的时候冷声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个儿吧，改不定哪天就摔你个底朝天。”
唐子承闻言转过头来对杨寺忠甜甜一笑：“哎呀，家国天下，您这可是在关心我呀？”
杨寺忠脸颊不自然地一个抽搐，显然是对那声“家国天下”敬谢不敏，“哼”了一声后没再搭理唐子承，却也没走远。唐子承倒是无所谓他走不走远，转身对图小斑低声道：“这个人印堂倒是没发黑，不过再这般下去总会长痔疮。”声音虽低，却还是让杨寺忠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多吃些素菜就好了。”唐子承显然没有料到图小斑会这么答上一句，愣了半晌才哈哈一笑道：“果然是我唐公子的好小斑。”
这句话不但气走了原本打算赖在一旁的杨寺忠，更是叫不远处一直留意着他们说话的张宫凉皱起了眉头。可惜笑得开怀的唐公子压根儿就没发现还有这一出。只见他又想去拉图小斑的手，图小斑背脊一凉，抬眼就看到张宫凉面色不善地瞪着自己，连忙缩了缩手道：“不要看了，这个不是金环蛇咬的。”
“咦？”
“是开水烫的。”
“啊？”
“我说是开水烫的。”
“……”唐子承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才道：“我还真不晓得被开水烫出来的斑要怎么去。”
脸上一直没什么笑容的图小斑看着手上的印记忽然就露出了一个近乎温柔的笑，他用眼神轻抚着那块不漂亮的疤道：“我从来没有想要把它去掉，因为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点……”话说了一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抬起头的时候又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
“图小斑。”唐子承连名带姓地喊了一句，虽然这名也不是人家的名，姓也不是人家的姓，但对唐子承来说，这已经是很严肃的称呼了。
图小斑面无表情地看着唐子承，“你不要问我，我不会告诉……”
“图小斑，”唐子承又叫了他一句，丝毫不在意自己打断了人家的话，自顾自道：“你刚刚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都快赶上我的莲花了。”
与此同时——
“将军……？”走在张宫凉左侧的邹孝尧邹副将将张宫凉面色铁青，举起马鞭隔空一抽，鞭落尘杨的样子，心里疑惑得很，“是不是有暗哨盯着咱们？”
张宫凉双唇抿得死紧，半晌说了一句：“没有。”又比起嘴来继续虐待自己的嘴唇。
邹副将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张宫凉，看看天又看看地，愣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欧阳铮叹了口气，亦是看了看天，复又叹了口气。
图小斑压低了声音问唐子承道：“苍玉的事情张将军知不知道？”
“那是我们的秘密！”唐子承像受了委屈似的稍稍提了一点声音，“我只告诉过你，你不信吗？”
图小斑无语问苍天——那道冰冷的目光啊，在唐子承说出“秘密”这两个字的时候差点没冻死他啊……
一边的唐子承还在不停地念叨着：“你不信吗不信吗不信吗……”
图小斑无力地打断他道：“我信。”
唐子承一瘪嘴，“你明明就是不信，你要是信你干嘛还问我？”
“我只是想说，那张将军怕是……”
“张宫凉？管他什么事？”
图小斑身子一颤——他总有一天要被唐子承害死！他就不应该留在这儿！——张宫凉的视线已经由冰凉转向灼人了，“没事没事。我信你。”
“那还差不多。”唐子承伸手摸了摸图小斑的头发，怎么看怎么像是摸小狗。
图小斑在心里为自己哀悼一声，继而叹道——那张将军怕是把唐子承所谓的“我的莲花”当作是他喜欢上的哪家姑娘的名字了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漫漫行军路（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