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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袁昊天番外——但为君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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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紧赶慢赶,果然还是误了时辰,天暗以后,山路更是难走,等回到
了陆家,已是柳梢头上新月偃。
陆闻庭是个性格极其古怪,陆家统共就四个人,除却一对老仆——
康伯和康婶,就是陆闻庭的独女陆茜柔了。
陆闻庭是个极讲究规矩的人,误了饭点,便没有饭吃,任谁也必须
遵守。
所以,袁昊天远远看见那个倚门而望的小小身影,就知道晚饭已经
结束了。
“昊哥哥,你们怎么才回来呀!爹爹可生气了呢!”茜柔比孙章平
还要小一岁,十岁的女童,梳着一排小辫,月色映着一双水汪汪的丹
凤眼,一见他便跑过来牵他的袖子。
“没事!”昊天冲她咧嘴一笑,先到陆闻庭房里去向他请安。
陆闻庭从来不喜欢训人,所以,一会功夫就出来了。
“怎么样?爹爹要怎么罚你?”茜柔本是坐在廊下的台阶上,见他
出来,忙关切地上前去问。
袁昊天知道她担心,便朝她龇牙一笑,好不潇然,道:“还能怎么
,老规矩,院里跪着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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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记得那夜满天星辰,平岸小桥,千嶂环抱。茅屋数间,窗扉窈窕
。湍湍清流在耳,透着柴扉望出去,粼粼水面,映着月光,荧荧璀璨
。晚风微拂,屋后园子里那一片茂林修竹,沙沙以乐。
半夜人声寂寂,他跪得几乎要打瞌睡。
似梦非梦之间,便听见她怯怯的一声唤来:“昊哥哥。”
他直挺挺地跪着,寻声望去,却见她从屋子的阴影里转出来,身上
还着着寝衣,杏色的单衫,飘在风里,衣角一摆一摆地,柔弱地叫人
心疼。
那时月已西斜,一轮满月挂在她身后,她整个人沐在皎洁银辉里,
发辫都已经松开了,长长的头发垂在脑后,乍一看却是翩若惊鸿,娉
婷袅袅。
他知她定是才从床上爬起来,脸上笑着,双手抱在胸前,蹑手蹑脚
地向他走来。
“夜里凉得紧,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竟连件衣服也不知道披!
”他一把拉她蹲下,将二人的位置对调,自己跪在迎风处为她挡风,
压低了声音数落道。
她却只呵呵笑着,因不敢笑出声来,脸上的表情越发可爱,眼睛几
乎要眯成两个弯儿。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她冲他炫耀一般地俏皮笑着,尤带了浓
浓稚气,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却是用干净的帕子包着,交到他手里
,竟是暖暖的。
“烧饼?”袁昊天打开了包着的帕子,险些惊叫出声。
“还是温的哦!我怕凉了,一直抱着它捂在被窝里,等爹爹房里的
灯熄了才敢出来。”
袁昊天看着她,竟不觉得春寒料峭,仿佛山野间的野蒿全在这满月
的夜里开遍,朱朱粉粉,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
她头偏目蹙,香鳃冻出了一抹晕红,催他趁热快吃。
他一时语塞,心似被一只手狠狠揉了一下。说话间从袖里掏出了几
绞绣线,放到她手里,道:“也不知道是什么颜色,就都买了些。”
“你是为买这个才晚回来了吗?”茜柔偏着头看他。
十三岁的少年,心智已日臻成熟,却也是格外别扭的年纪,转开了
头,道:“才不是呢!这不过就是顺道出去见着了,顺道手里有几个
散碎银子,放着嫌烦,正巧见了有卖这个的,左右买了哄你玩罢了!
”
就为了这一句,茜柔当夜哭着甩袖而去,整整一个月没理他,最后
不知赔了多少不是,才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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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柔自从父亲辞官归隐后,便一直住在这深山里,平常虽然也偶尔
有山里的农家孩子来玩,不过,总还是冷清得很的。
后来袁昊天来了,家里才算有了同龄人,热闹多了。三个孩子常在
一块打闹,陆闻庭也没有约束地特别严。
陆闻庭是科甲出身,曾经是殿试第三,当届探花郎,学问自然是不
用说。所以,日常的课业,常常是上午习文,下午习武。习文的时候
,茜柔与袁昊天同窗而学,到下半天袁昊天学剑,她便要随康婶学女
红针黹。
陆家家规,剑术传男不传女。
茜柔是在正月十五这一日生的,因为她母亲生前极喜欢红色,性格
极为温婉,陆闻庭夫妇伉俪情深,所以,才给她取名叫茜柔。
茜柔的母亲死于难产,陆闻庭深爱其妻,在她母亲临终之前,发誓
终身不再续娶。
每逢她生辰,便是亡母忌辰,这一天,陆闻庭总格外悲伤,自然不
会有心思为她过生日。所以,茜柔长到十二岁,连一回庆生都不曾有
过。
元宵节的这天,吃了晚饭,袁昊天三个人又聚到了后院给茜柔扎花
灯庆生。自从袁昊天来了以后,每年都这样给茜柔过生日。
孙章平拿着砍柴刀,剁了好多细竹丝,又一根一根削开了,放在一
边。
袁昊天取了浆糊和事先买好了藏起来的花纸,看见茜柔意兴阑珊地
坐在旁边看孙章平削竹子,脸上一丝欣喜也没有。
“怎么了,不高兴么?”放下了东西摊在地上,他问。
“不是。”茜柔低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十二岁的女孩儿,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是,她却整日愁眉不展
的。想来也是,每年都是一样的节目,连个盼头都没有,换谁也高兴
不起来。
“每年都是这样,哪能回回这么高兴。”茜柔双膝并在一处,双肘
支在上面,二掌齐托着腮,垂头丧气地说完,转而举头仰望明月,无
比神往地叹道:“要是能下山去,看看元宵灯市,那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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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茜柔一手被袁昊天牢牢牵着,另一手高高地提着裙摆
,小跑步地跟在他后面。
本来今夜袁昊天给她扎了个兔子灯以后,三个人各自回房睡觉了。
谁知过了一会,她正心情失落地躺在床上看月亮,就听见有人来敲门
。
她开门一瞧,却见他头戴儒生冠,衣着湖色团福锦,外罩了一件素
纱袍,足蹬白底千层皂靴,腰垂白璧平角荷包,执扇在手,站在月下
,衬得整个人衣冠胜雪,如芝兰玉树。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穿衣服,不然天亮之前可赶不回来!”
袁昊天拿扇柄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怨怪道。
茜柔这在幡然醒悟他意欲何为,惊喜之余几乎要大叫出来,幸而袁
昊天早一步捂住了她的嘴巴,不然,肯定当即就把陆闻庭吵醒了。
“你别再笑了,也不怕人听见!”袁昊天受不了地抱怨道。
“这么远了,爹爹听不着的。”茜柔两眉弯弯,又向他挨近了些。
“谁听见了也不好!你是女孩家,名节很重要的!要是被人知道了
,指不定怎么说你呢!”袁昊天老气横秋地白她一眼,说教道。
夜间山路难行,袁昊天一边在前头引着路,一边眉头紧咒着,嘴里
老不停地絮絮叨叨数落着,十足的几分严兄训妹的架势。明明是他主
动带人家犯罪,如今倒像是茜柔逼着他,他倒成了受害者了。
“我不怕人家说。”茜柔微笑着看着他的侧脸,心中好不欣喜,吐
了吐舌头,回嘴道。
“哪有女孩家像你这样的!”袁昊天一甩她的手,一副受不了的样
子,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着她。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咱们赶快走啦!”茜柔怕他真的半路撂摊
子,忙上前卖乖,主动牵他的手。
半夜的深山,静得连一丝声响也没有。
二人为了赶路,特地抄了小路走。身边皆是千年的参天古木,丰枝
茂叶,将满月也遮得不见。一路在荒地里走,袁昊天都先把两边伸出
的扎人的灌木枝条用匕首挑开了,时不时地回头叫她不要害怕,告诉
她这条路他是常走的。
茜柔温顺地紧紧跟在他身后,他问一句,便答应一句,其他便不再
多言。她素来胆小惯了,可是今天却一点也不害怕。甜甜的笑凝在嘴
边,是不是地看看他腰上垂着的小荷包,那是他前年过生日的时候她
做给他的。四周围静得很,她连他的喘气声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下一
下地,沉重却不紊乱,听得人莫名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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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本就是大节,热闹无比。自幼清净淡泊惯了的茜柔第一次见
着了这样的阵势,一双眸子明若点漆,新奇不己地眨巴眨巴看着眼前
的人山人海。
赶会的、烧香的、卖香表的、卖吃食的、雇轿的、赶驴的……闹轰
轰就如同炸锅一样,人流拥挤地如潮水一般。
街面上商铺林立,每家每户门前都摆设着各种造型的彩灯,有挂的
有立的有举的……
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都摆在地摊上叫卖。茜柔看了什么都觉得新鲜
,一会看见卖草编的,一会看见捏泥人的,一趟一趟地扯着他的袖子
,激动地感叹不已。
他看她如此高兴,心中也甜得紧。她要什么,他便给买什么,不一
会儿,手里已经大大小小提满了东西。他腾不出手来牵她,便叫她拉
紧自己的衣袖,再三叮嘱之后,才重新挤进人流里去。
走到城隍庙一片的时候,正好舞龙的过来,看热闹的人更是拼命地
聚拢来,围观的人挤得像贴烧饼似的一个贴着一个。
他怕与她被人潮挤散,看着后头抬着城隍老爷的神位过来,忙将她
圈进怀里。庙门口大串大串的鞭炮放起来,轰轰隆隆地。
茜柔双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兴高采烈地大笑,扯着嗓门冲他喊话。
他只见她朱唇在那里一闭一合的,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啊?你说什么?!”袁昊天只得俯身偏头,将耳朵凑到她嘴边。
彼时袁昊天十五岁,已是十足的翩翩少年郎,比还是个半大孩子的茜
柔要沉稳懂事得多,个子也比她高一头有余。
茜柔明眸蔓睐,璀璨胜满天星子,看他垂首下来,剑眉英挺,目中
含笑,俊逸非凡的面目近在咫尺之间,似有信凉风拂过,无边秋月来
照。霎时间心如鹿撞,怦怦之间,她的脸隐在他的脸投下的阴影里,
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勇气,竟不顾一切地仰首将唇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点
。
蜻蜓点水般一吻,却把两人皆震得如遭电击。
百串鞭炮都燃尽了,刹那间静了下来。二人谁也没有动,依然保持
着那个姿势,彼此的鼻息喷在对方脸上,吐纳的却是对方气息,就仿
佛二人的心脉连在了一处。
莲并蒂,树同根。只愿君心似我心,断不负相思意!
忽然庙门前烟火齐放,千万株火树银花,一同绽放,最近的一株正
在她二人身边,五光十色,映亮了彼此脸庞。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茜柔鼓起勇气,抬眼看他: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
至今。这个白首之盟,我早已许给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不易,请不要霸王我,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