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爱日记》雨声街

9、第九章 巧合

　　"嗯...贫血，低血糖，血压过底，严重的营养不良，高烧三十九度二，还有因发烧而引起的各种炎症，这样会晕倒并不稀奇。"头发都已白光的穆老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用凌厉到堪比X光的眼神将病床上的人死死的打量了个通透。
　　这种仿佛被人扒光了审视的感觉，让床上的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莫名其妙心虚的往被子里缩了几厘米。
　　"等等!爸，我没听错吧??你说小染他血糖低??"坚持将秦染送进自己家附近医院，由穆老爷子亲自诊治的穆唯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抢过记有检查结果的病历本讶异的翻弄起来。
　　"一定是搞错了，您老人家知道他一杯咖啡要加多少糖浆和巧克力吗??他要是会低血糖那我就是无血糖了..."
　　"如果不相信我的医术就不要把人往这里送。"冷冷的出言打断穆唯，穆老爷子厌恶的扫了病床上目光空洞的某人和一边的顾楠一眼后，再次推了推他的眼镜。然后转身，拿起被丢到床角的病历本向门口走去。
　　"呵呵...呵...外公的医术怎么可能有问题?唯哥你看秦染他那么瘦，血糖怎么可能会高啊..."顾某人极不自然的干笑了两声，想要打打圆场却被穆老爷子再度射来的凌厉目光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哼..."冷嗤一声，穆老爷子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回身开门踏了出去，只留下病房里愈加尴尬的三个人。
　　"小染你别介意啊，我爸他就那样..."不太自在的挠了挠后脑勺，穆唯报歉的扯出了个让气氛更加尴尬的笑容后在边上空着的病床上坐下，仿佛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般。
　　不过那穆老爷子的眼神虽然是有些让人不舒服，好吧...是很不舒服，可是对他秦某人而言，比起刚才在卡列农门前那个人所给的眼神，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不，没什么。"干巴巴的应了一句，秦染依没有将目光从雪白的天花板上移开。
　　"不过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好像有些紧张啊?"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可能秦染察觉到气氛的尴尴，他随即又接了一句。
　　据穆唯自己说，他是穆老爷子的老来子，而顾楠的母亲是穆老爷子的干女儿。有这样的关系存在，穆老爷子这冷漠到过份的态度着实是有些奇怪。
　　"怎么可能好的起来!老爷子四十五六岁才得他一个独子，本指望他能传递穆家香火，谁知他又染上那个毛病...你说老爷子能不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吗?"见穆唯只是一脸沮丧的坐着不语，顾楠有些模糊的为他解释起这穆家父子间微妙的关系，可他这么一解释，小秦同志却反而更为糊涂了。
　　"恩?什么毛病那么严重??"
　　"其实也没什么啦，小染你不是知道吗..."抢在顾楠开口之前，穆唯有些尴尬的接了话头。
　　"我?我知道??"莫名其妙的搜索了一下记忆，秦染忽的发现自己脑子里除了关于傅承勋的那些往事根本少有其它。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帮过顾楠，不记得穆唯有什么大毛病...
　　看来,秦染你真是个不折不扣，完完全全的大傻瓜!难道刚刚那场雨还没把你淋醒吗?难道刚刚那个人还没让你死心吗?为什么四年那么久都过去了，你还不能像那个人一样彻底的抹煞掉彼此!
　　脑中再次浮现出傅承勋那张决绝的脸孔，秦染恨铁不成钢的咬住了自己因高烧而泛白的下唇，痛苦的狠狠颌了一下眼睛。
　　难道在那个人的伤害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痛苦吗??!
　　"哎呀，你忘了吗...就是...就是四年我向你表白...就是那种毛病啦!"
　　"哎??"当事者本人毫无自知。
　　"你还向秦染表白过??唯哥你原来就认识他吗??"
　　"呃...是，是啊...四五年前就认识了，小染他以前经常去我的卡列农。不过楠你怎么也认识小染啊??"
　　"我和秦染是大学同学，而且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帮过我的人就是他啊。话说回来，你可别再打秦染的主意了，他可不是你们那个圈里的人!"
　　"你怎么知道小染他不是...不!不...那个..."许是顾忌到病床上的某人，穆唯惊觉失言的连忙改了口。
　　撑起身体，秦染在顾楠的帮助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床头。想想过去傅承勋为了掩饰他们关系而做的那些努力，如今竟然连一个并不熟识的咖啡店老板都能轻易看出，他不知道自己该觉得好笑还是可悲合适些...
　　"那个...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喜欢就是喜欢，就像你喜欢女人一样自然!"慌乱的挠了挠他的那头栗发，穆唯尴尬的又接了一句。
　　"喜欢就是喜欢?如果真能像说的那么容易，我也不会是到如今这种情况了..."喃喃的说了一些什么，秦染带了个苦笑抻手摸了摸额角。
　　不然，这个伤痕怎么来的??
　　"恩?什么?"
　　"不，没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向我表白过?"努力将自己的脑细胞全赶去搜索记忆，然而发现除了穆唯的热情以外，它还真是什么也再搜不出来了...
　　以前坐在卡列农里等待的时间加起来是那么久，为什么自己能忆起的，与穆唯有关的事情竟然是那么少呢...
　　抱歉的对穆老板笑了笑，秦染觉得自己四年前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爱情瞎子"...
　　"怎么没有啊...你忘了我以前老向你没话找话的献殷勤，老围着你转吗??"
　　"呃...我以为你只是热情的店主而已来着..."
　　"哪个店主会只对一个客人'热情'啊!你又不是什么大主顾..."无语的连翻了几个白眼，"热情的店主"在某人近乎白目的回答下差点昏厥过去。
　　"算了...那我后来在你咖啡上用奶油写的'I love U'你总该看见过吧??那还不算清楚的表白??"
　　想了一想，秦染想起倒确实好像是有过那么一回事，只是...
　　"那个...我以为卡列农的咖啡上都有那句话呢..."秦染此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在喝那杯和以前一样的加料摩卡时，他竟喝不出往昔一丝的幸福感...原来,是没有了那句曾让自己觉得很幸福过的"我爱你"啊....
　　"哈哈哈哈..."在穆唯越来越黑的面色和抽搐的嘴角下，顾楠同志噗呲一声的随即暴笑起来，惹得某人额上跳跃的青筋是跳跃的愈加明显。
　　"算了...小染你现在明白了我的心意就好，要知道四年里我日夜都很思念你~"所谓物极必反可能就是像穆唯这样，上一秒还风雨雷电满面，下一秒却又像什么都没有般的靠过来腻在某人身边，一脸的小鸟依人...
　　不过，在某人眼里，他秦染和他是完全不一样的。穆唯是喜欢做为男人的秦染，而秦染只是喜欢傅承勋那个男人而已。虽然，在别人眼里两个人都是表面意义上的同类。
　　"我说你怎么还不改改啊，你真想把老爷子气死才罢休吗?"强忍住笑意过来将依在床边的穆唯拎起，顾楠一脸无奈的冲他撇了撇嘴。
　　"你小子少教训我，搞清楚我可是你舅呢!"
　　"只不过差五岁而已嘛..."
　　"别说五岁，差一岁我也是你舅舅!"
　　"老头子..."不甘的扁了扁嘴，顾楠在穆唯长辈的阴影下嘟囔着放开了他拎在其后领上的右手。
　　"对了，穆唯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也许，穆唯他也有第一个自己不该爱上的男人。谁知道呢，也许有人天生就是...
　　"啊?那个啊...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就是......"
　　"这个还是由我来说吧!"见穆唯红着脸犹犹豫豫，顾楠自告奋勇的当起了解说员。
　　"其实唯哥他在六七年前还是喜欢女生的，而且还是属于'种马'的那种类型~不过自从他后来有一次在25bar认识了一个全场瞩目的美女后就从此改变性向了..."
　　25bar，这个城市中以有最多年轻男女聚集而闻名的酒吧，难以想像究竟是什么样的美女竟能让'种马'改变性向...
　　"据说那美女是25bar的常客，美的是出神入化惊世骇俗，惹的那些常泡25bar的男人们各个都是争先恐后的献殷勤。不过那美女被人捧得高傲过了头，竟谁都没给过好脸色看~"
　　"然后呢?"
　　这样的美女就能让人改变性向吗?秦染不解的催促顾同志继续说下去。
　　"后来?后来谁知唯哥一出手就把她轻松拿下了~"
　　在顾楠悠然的叙述下，一边某人的脸色更加灰败，似是想起什么可怕遭遇般的打起了寒颤...
　　"然后我们的'种马"唯自然就是带人家去酒店开房啦~"偷偷的看了眼仍在打颤中的穆唯，顾楠掩嘴笑了笑后继续说了下去。
　　"当唯脱好衣服心情澎湃的等美女洗完澡卸完妆出来后，发现那美女竟然完全是个伪美女~身材是垫的，脸是画的，卸妆后的尊容简直连三四十岁的黄脸婆都不如，大街上随便拉个男人都比她好看~可是话虽如此，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啊，唯哥他草草完事后火速的落跑了,后来..."
　　"够了，你别说了!!"像被雷击中一般，穆唯猛的一个跳脚就扑过去以恶狼扑食式捂住了顾楠的嘴。
　　"然后...唔...然...他..."
　　"你小子给我闭嘴!再说一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听见没...啊!你敢咬我!!"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那里对女人是任何反应都没了!!!"一口气吐完所有话，顾楠对正甩着明显挂了一个牙印的手掌的穆唯吐了吐舌头，然后不顾一切的冲门而出...
　　"你小子死定了!看我不打得你个断子绝孙!!"挤出个倍显尴尬的抱歉笑容，穆唯郁结无比的挠了挠头后紧接着追了出去，只余下仍盯着门傻笑不已的某个人.
　　而自己在笑些什么?为什么明该知道，他却觉得脑子里空白一片，无法思考亦无法运转...
　　不知道就这样呆呆的失神了多久，桌子上持续传来的震动声将秦染猛的拉回了现实。看来，他那牛仔裤的防水效果还算不错...
　　"哪位?"看了看来电显示后发现是个陌生号码，他并没有多加思索的就按下了接机健。
　　"...是我，傅承勋。"稍稍的顿默过后，话筒里传来了淡定到有些生硬的熟悉声音。
　　"哦。"握着手机的右手微微紧了紧，他让自己尽量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打给你，没想到几年过去你都没有换过号。"
　　"唔...是啊，还有什么事吗?"不自然的催促傅承勋继续说下去，秦染生怕他想一想就会知道，自己时直今日仍不愿换号的原因只是怕他傅承勋想联系时，却联系不到自己...虽然明知四年前的那一天过后，自己是再不可能看见他熟悉的号码。
　　"也没什么，就是刚才余青打电话给我，问你是不是在我这里。所以我打过来问你有事没。"话筒对面的声音不自然的降了一个温度，仿佛生怕彼方的这个人从他口中听出别的一些什么。
　　不过有时候越掩饰，只会让自己越暴露。
　　"为什么她不直接打给我?"似乎想靠着这个缺口抓住些什么，秦染按不住期待却又不甘的心理咄逼下去。
　　为什么你傅承勋一会可以冷漠的冻结掉我所有呼吸，一会又可以这样放出漏洞来让我觉得尚有生机??现在是怎样?为什么你不明明白白的把自己摊开了放在我眼前看个仔细?秦染是傻瓜啊，你不直接的透露出信息我是无法清楚明白的啊!
　　努力的抑下自己颤动的喉线，秦染用左手换下已微沁出汗水的右手。
　　"这个你得问她。"
　　"她打电话给你，你就会打给我吗?你傅承勋不是那么热心的人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有些不甘的讽刺起手机对面那个刚才还蔑他若蝼蚁的男人。
　　就算真的是余青好事将电话打给他傅承勋，他也不愿相信如此就能让他播出手中这个几年前的号码。照他方才的态度，不是早该忘记这串没什么特征的繁复数字了吗?
　　如果是担心的话，为什么又不直接表达出来?难道他傅承勋不明白四年过去，接到电话的这个叫秦染的傻瓜还是和过去一样，沉迷于那该死的爱情吗!
　　"随你怎么想，没事的话我挂了。你记得给余青....."
　　"你给我说清楚!傅承勋你说清楚，说..."哽咽的听着手机里持续的忙音，愣愣握着它空白了好一阵。然后回拨过去，答复的永远只是那冷冰冰的系统音...
　　"你真可悲,不是吗?"合上手机放到一边，秦染苦笑着让自己躺回了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