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爱日记》雨声街

2、第二章 故人

　　为了忘却一个人,忘却一段感情有人需要费尽一生的时间，直至他们踏入冰冷潮湿的泥土，才能够得以解脱...可是没人知道，在他停止呼吸以后，是否还在生生念念,还在魂牵梦萦...
　　整整的四年艰难而漫长的爬行而过，在秦染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再想那个人，也不再想那段让人疼痛的过去，亦或是想起也不再有任何感觉的时候。一旦踏上这片烙满他们曾经的城市,没想到心竟还是如当初般的叫嚣撕扯，悸动却荒凉...
　　他不敢期待，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已的心念。
　　他期待和那个人在曾一起走过的街角遇见,却害怕结果只是互相点头示意或是彼此视而不见。他期待在归来时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人...他期待那个人会在经过四年的分离后，仍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他!他期待那个人会在深深的对望后，不顾路人鄙疑的目光奔向自已，然后死死的将他融入怀里!他期待那个人会用颤抖而激动的语气告诉他他还爱着他，说每天在这条街道徘徊只是为了能再见到他...可是,就算他怎样努力的自欺欺人，怎样尽力的妄想美好亦无法安慰自己。
　　那个人，只会恨我吧...
　　自嘲的笑了笑，秦染觉得自已全身似乎再抽不出一丝力气来期待了...自已亲手给了那个人最残忍的结局，落得如此下场也倒是个公平的结局。可是虽然如切肉挫骨般疼痛，他却明白自已从未后悔过四年前的残忍。因为，那个人口口声声说爱却给了他最不堪的爱情...
　　遇见，亦不如如当初的决定般，永远不见...
　　颌目敛去抽掉他所有力气的心绪，秦染深吸了口气后提腿无比矫健的向家逃也似的奔去，吓得几个摇着"芭蕉扇"，穿着文化衫的老太太瞬间恢复了青春，以更加矫健的身姿"瞅"的缩到了街角。如果没猜错的话，她们一定当是哪来的小偷失了手，正亡命奔逃呢~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W市的女人都精明，她们深知赔了自已的这身老骨头去换面"见义勇为"的红布可划不来!毕竟,那玩意才几块钱一米啊...
　　"唉呀!秦染您老人家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准备客死异乡呢!"
　　刚行至门口，我们的小秦同志尚未来的及掏出钥匙就发现楼下杀上来一"倩影"，该美女是他青梅竹马，如无意外将成为后半生伴侣的余青余大小姐。几年未见,这丫头出落的倒是越发有模有样，一张俏脸相比当年的秀气愈添增了几分味道。不过，性子貌似还是没有丝毫改进...
　　走神想了想自已将来可能的悲惨境遇，小秦同志不由的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愣着干什么!还不敢快给本姑奶奶开门!"
　　怯怯的"哦"了一声，我们的小秦同志和被地主婆奴役的小长工一样乖乖的转身开了门，领着她进了自已四年未踏入的家门。事实上，对于这个做为他父母钦定媳妇的昔日好友，他还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从小到大，自己就一直未脱离过受压迫,受欺凌的命运。像被骑在身上狂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不过，什么事情都是习惯了就好，像有些人被欺负惯了，他也会在潜意识里认为是理所当然了。而爱一个人也是这样，你习惯了爱那个人，就会以为自已再无法戒掉那种习惯...
　　"那个，您怎么知道我今天到的?"因为不记得自己有将归期告诉过她,小秦同志鼓起勇气小声向余大小姐发了问，那看着眼色的小劲倒真有些古代太监们的传统美德。
　　"谁知道你今天回来啊!人家是奉了家母之命来给你妈送菜谱的，听说她俩正研究什么新菜色呢~哎??我说你回家怎么和鬼子进村似的偷偷摸摸，也不告诉我一声啊!"嗔怪着给了小秦同志因四年大学住宿生活而营养不良的小身板一掌，余青用与她那怪力极不相衬的纤秀玉指狠狠的捏住了他的耳朵...
　　"啊...疼!"
　　还没等我们的小秦同志挣出魔爪，复式的楼梯上就"咚咚咚"的杀下了一穿着极其青春，极其喜庆，极其爱国的老太太。那一身红，颜色正的简直都刺眼...
　　"哎??小染你怎么回来了?!回家怎么也不和妈妈说一声，我也好去接你啊!我说你这孩子回个家干什么和那鬼子进村似的偷偷摸摸!"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的中年妇女重重赏了自已儿子后脑勺一掌，完全无视于他耳朵还在"儿媳"的玉手里...
　　"我就是怕你们去接我才没说的，反正行理我已经托物流公司寄回来了，估计明天就会到，这样又何必麻烦你们去接我呢..."揉了揉通红发热的耳朵，小秦同志开始越发理解，为什么余青会是她老人家的钦定儿媳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接自己儿子有什么麻烦的!我看你小子根本就是不懂事,这几年也不知放假回家看看，也不管做妈的有多担心..."眼睛突的一红，老太太忽就伤感愁怅的和慈母一般，就差下一秒更煽情的抱头痛哭了。
　　"你知不知道妈都快想死你了..."
　　忍着双肩因被某慈母猛捶而引发的疼痛，小秦同志突也悲春伤秋的觉得这老太太四年来竟像老了十岁。记得在四年前他还一直觉得，自已在她面前就是一糟老头子呢...
　　"洛姨你别难过了，秦染他也是不想耽误学业，不想浪费路费才没回来的...其实，他一定比谁都想家~"颇有深意的凝视了某人一眼，余青的眉头如小山丘般拧了起来。
　　秦染明白，多少年来形影不离的默契早已让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几年来不肯踏上这片故土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即使不说，两个人也是心照不宣的...
　　"鬼扯!老娘家还需要他省那点钱啊!还怕耽误学业?他要真怕的话也不会放弃在这上美院的机会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什么破大学了!"一改刚才慈母的形象，老太太转瞬又和变脸般的恢复了她膘悍的形象。一把擒住小秦同志饱经蹂躏的耳朵，再次狠狠拎了过去...
　　因为四年离搁的原因，小秦同志竟脱线的觉得这种非人的虐待让他有种熟悉的亲切感,遥远却又真实,一切恍如隔世般让人恍惚...
　　这时,他才真正的感受到，自已确实是回到家了...
　　"洛姨您就别怪秦染了，您看他都自责的说不出话来了~"良心尚未泯灭干净的余青许是发现某人有些不太对头，打圆场般的连忙将他的耳朵从魔爪中拯救了出来。
　　"是啊...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在外受了什么苦或是被人欺负，原来他可不是这样的啊...青儿你看看，他都瘦的只剩骨头了..."余青的话又勾起了老太太后的爱子之心，瞬间，她又立马恢复了亲妈的形象，心疼的揉了揉小秦同志的头发，将他拥入了怀中。
　　就那么一瞬间，秦染产生了回到那个人怀里的错觉...可错觉到底是错觉，即使你多不想清醒也总是会清醒的。
　　嘲笑了一下自已的软弱，小秦同志突然认识到自已这四年来对W市一切的刻意疏离,着实是有些太过份了。尤其，是对他这个独自撑起整个家的母亲...
　　"妈你别难过了，我在学校过的挺好的，就是有点营养不良而已，补补就回来了。"安慰的轻轻抚了抚母亲的后背，秦染努力想让自已表现的像个懂事的好儿子。毕竟，他有责任不让深爱着自己的家人担心难过...
　　即使心被什么牵扯的隐隐做痛，自己也必须隐下一切情绪，尽量显的开心些...
　　"是啊，洛姨您别难过了，你们这样煽情我都快受不了了~要不干脆哪天我也去别的地界待几年叫我妈也煽煽情过过隐得了，免得她老人家老嫌我在家呆着碍眼~"
　　"你这丫头别乱说!你个姑娘家家哪能和他个糙老爷们比?!而且你爸去的早，你家就你这么个独苗，你要是走了你妈岂不是一个人操心死!孤独死!"
　　不以为然的笑笑，体会过四年"一个人"生活的小秦同志深深认为自已有资格发表"孤独不可怕的言论"...毕竟，在四年以前他曾以为像自己那样的人，是永不可能适应一个人的生活的。可经过四年的洗礼，现在的他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也许更能让人心如止水，坦然面对一切些...
　　而现在之所以会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个人，会觉得煎熬会感到疼痛，他将一切原因果断的归根到自己回到现在这种不能"一个人"生活的地方上...
　　"唉呀，您就别光顾着叨叨我了~这都快到饭点了您还不快去做饭好给秦染洗洗尘?也好展示一下您和我妈这几天的研究成果啊~"从随身包里掏出菜谱，余青囫囵的将它塞到老太太手里，然后扳过身子，推向厨房...
　　"也好，正好我和你席姨这两天学做了几道菜，一会让你好好尝尝，妈争取早日把你的丢掉的营养补回来。还有我说青儿啊，你就别推我了~洛姨自己会去厨房的，不会耽误你俩叙旧情的~你赶快过去陪小染好好聊聊吧~"嗳昧的冲着厅中的小男女眨了眨眼睛，小老太太一扭一扭的摆着她的红裙子扭进了厨房。
　　"我想先去洗个澡..."因为害怕面对了解自已的人的尴尬,小秦同志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笑了笑，转身向楼上卧房走去。
　　其实要说四年未见，他对这个一直迫害着自己的朋友还是有着些犯贱般的思念的...只是，他更怕的是她会看穿他的心事，她会提起那个人的消息。而他，又是那么疯狂般的想要知道!
　　可是我们的小秦同志又很明白，不能纵容自已...
　　"哦。"挑了挑精心修整过的秀眉，余青若有所思的闷哼一声，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偷摸着轻呼了口气，小秦同志这回真和做贼一般，连头都不敢回的蹿上了楼梯...
　　可是，余大小姐那犀利到仿佛能看透人骨髓的眼神，却如同放射性武器般充满杀伤力的让他心虚，让他如芒在背...
　　小秦同志自嘲的想，如果眼神是有形的话，这会自己恐怕早已成了只刺猬或是只剑龙什么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