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寒梦》醉别离

5、第二章：一瞬七年

　　这是边城的一座普通的小镇，这里的人们大多都靠着驼队贩卖货物为生。将中原的物产带到沙漠对面的另一个国度，在从那里贩回些香料珠宝，再由另外的一队商人将它们带到繁华的都城……

　　这里的人们，并没有一般商人的阴险奸诈，反到无比的真诚质朴。是因为这无尽的大漠给了他们这样的性格吗？天涯相信是这样的。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所有的阴险奸诈，都是微不足道的。只有真诚，勇气，团结……只有这样，才能几十年如一日的在大沙漠中往近奔波。

　　天涯抱着弟弟坐在大厅里，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正在卸货的人们。这是一个有着十几个人口的大家庭，每个成员看上去都健康快乐。
　　朴实的女主人端来饭菜摆在桌上，热情的招呼：“孩子，吃点饭吧。”

　　赶驼人擦着汗从外边进来，道“孩子，你既然没有地方去，那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好了。”

　　女主人接口道：“是啊，住下来吧，反正我们家也没有孩子，你们留下来，我们也热闹些。”

　　天涯有十个离去的理由，也有一百个留下的理由。弱小的自己根本还没有办法照顾寒梦，他需要这个善良家庭的帮助。天涯觉得自己的这个心思有一点点的阴暗，可又想，反正是他们主动要留下自己的，那么自己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利用他们了。

　　于是，天涯就留在了这个健康快乐的大家庭里，他接受着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受着他们的真实和快乐，天涯打心底里有一种感动。除去父亲，母亲，还是第一次有一群陌生人这样子的关心自己。

　　家庭里的男人，一年中要有大半年是在外跑商的，只有女人整日留守在家里。天涯觉得做为一个男人，自己有义务承担起照顾妇女的责任，就算是报答他们的收留之恩也好。

　　所以，天涯总是会积极地帮助女主人打扫院子，赶到十几里外的水源去打水，从天涯来到以后，女主人家水缸里的水就永远是满的。而留守的女人们会像母亲一样为他缝衣，做饭，帮他照顾寒梦……似乎一切都很美好，天涯也沉浸在这样的美好中，转眼就是七年……

　　在这七年里，他看到寒梦蹒跚的学步，丫丫的学语，看到他从那么小的一点点，慢慢长大长高，他还记得当寒梦丫丫地对他叫了一声“哥哥”的时候，居然激动地流出了眼泪。

　　天涯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糗事，忍不住轻笑出声来，忽然间，他感到有个小东西正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天涯连看不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叹气道：“寒梦啊，不是说好了吗，要自己一个人睡觉啊……”

　　寒梦被发现了，索性一把抱住天涯，撒娇道：“我想跟哥哥一起睡吗，好不好？就一天，我保证，明天一定一个人睡。”

　　天涯无奈的叹息着，第几个“明天”了呢？从寒梦五岁的时候就开始保证，已经保证了整整两年了，到头来，还是赖在自己的床上。可是，话说回来，这七年来，寒梦都是跟着自己一起睡的，自己也早已习惯了每夜有寒梦相伴，如果寒梦真的离开了，那么失眠的，怕是自己了吧。这样想着，便苦笑道：“说好的噢，明天要乖乖的自己睡啊……”

　　“嗯，”寒梦愉快的答应道。两只小手紧紧地搂着天涯的腰，小脑袋在天涯怀里蹭啊蹭的，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地方，嘴里还嘟囔着：“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欢哥哥了……”

　　天涯宠溺地摸了摸寒梦的小脸，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天涯忍不住感叹了一下。想起七年来，几乎所有的人见到寒梦，都止不住的向他夸赞着：“你弟弟长得可真漂亮啊……”。天涯听到这些话就有些头痛，他很清楚“漂亮”有时候也并是什么好事。更何况，比起漂亮的脸蛋，寒梦那纯洁的个性才更让他担心。一个漂亮的在大家溺爱的坏境下长大，拥有像白纸一样纯洁无垢的心灵……怎么样去想，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天涯一方面想守护住这份纯洁，一方面又怕这过分的纯洁会带给寒梦更大的伤害。他左右之间不知如何取舍，只能小心翼翼地将其保护在自己的臂弯里。而寒梦也单纯的以为，哥哥的怀抱，就是天底下最安全的港湾，只要他紧紧地抱着哥哥，把小脑袋紧紧地扎在哥哥怀里，感受着哥哥强而有力的心跳，那么，所有的危险，都会变得不在可怕。一直到多年以后，当他被面前的人伤害的伤痕累累的时候，他还是这么固执的认为着。

　　天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寒梦醉人的体香就钻进了鼻孔里。天涯也不说出这是一种什么香气，就是那么的好闻，每次闻到，就会感到神清气爽，疲劳也随之消失。天涯觉得寒梦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每年里，总有那么一、两天寒梦会进入晕睡状态，而这股香气就会变得异常浓烈，可以将方圆百里的蝴蝶都吸引过来。起初大家都会非常惊慌，后来找到了规律，也慢慢的习惯了，并会安然自得地欣赏着这样的美景。

　　天涯一边感叹着时光过得真快，一边拥抱着寒梦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天涯像往常一样将院子打扫干净，就拿了水桶去水源地打地，寒梦也非常欢喜拿了风筝在旁边跟着，因为天涯答应他今天要带他出去放风筝。

　　来到水源地，天涯先是陪着寒梦放了一会儿风筝，等他玩够了，才打了水往回走。

　　在离小镇还有二里的时候，天涯就闻到了风中带着淡淡地血腥味。天涯疑惑着看到从小镇的方向飞奔而来的一队马贼。马贼们打着呼哨，挥着马刀，衣服上都带着飞溅的血迹，转眼间就两个人围了起来。

　　天涯丢了水桶，紧紧地将寒梦护在了身后。

　　“是他，是他，找到他了……”

　　“没错，就是他，我们终于找到他了……”

　　马贼们兴奋地叫着，催马上去将两个人捉到了马上。寒梦被吓的哭喊着叫哥哥，天涯也只有挣扎着制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捉我们！”

　　马贼们没有回答，却忽然勒住了缰绳。天涯看到挡在马队前面的，是一个穿着彩衣的女人，那女人充满媚惑地笑了一下，只是轻轻地将手抬了抬，马贼们便一个一个惨叫着栽到马下。

　　天涯清晰的看到每个马贼的咽喉上都插了一枚柳叶，再回头时，彩衣女人已远去了。

　　天涯顾不得其它，忙从马背上下来，跑到寒梦的跟前，将他抱他下马来，搂在怀里不住的安慰他。寒梦早就吓得泣不成声了。

　　天涯搂着寒梦回到了小镇，远远地就看到满地死尸，寒梦浑身颤抖，紧紧地抓住天涯的胳膊，不知所措。天涯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拉着寒梦说了声：“走吧，这里已经没有办法在呆下去了。”

　　寒梦顺从地跟着天涯走出了小镇，不住地回头留恋着呆了七年的地方，想起那些善良慈祥的人们，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好的人要被杀死？也不明自己以后要去哪里。但他知道，只要跟着哥哥走就对了，哥哥会保护他，会照顾他，哥哥就是他的一切，是他的全部……这样想着的寒梦，更加紧紧地抱住了天涯的手臂，抬眼偷看哥哥坚定地眼睛，他觉得好安心，好幸福，只要可以跟哥哥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他都是不在忽的。

　　天涯没有回头，除了自己的宝贝弟弟，似乎所有人的死亡都不能影响到他。天涯认定自己是个冷血的人，哀伤什么的感情都是他所不需要的，与其为这些人哀伤，还不如想想今天晚上住在哪里。

　　离开了九年的村庄，告别了七年的小镇，现在面临的，恐怕将是再次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