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乾坤方寸待见显（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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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飘香，满目所见白瓣如雪，南唐考试也取一分诗意，筑台于御花园中的桂林内。
共有十五桌棋台，台旁各有内侍守候，以一炷香为长考时限且一局定乾坤。
凤言珏挟黑子先行，若论棋力，他在家中排行老幺，比他老爹都不如，被他娘时不时的屠龙横扫千军也是常事。自我怀疑下，他就会去找那位很闲的皇太子，在大战三百会后得出结论，世上鬼才不多，偏偏都在他家。
“不用太紧张，就当作是平常的切磋就好。”华少尧挟白子后落，款款一笑，温煦如暖风。
皎花映衬芙蓉色，这般风姿的人，在南唐凤言珏倒也是首见，华家能权倾满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挟子不应却笑，丽色霎时倾尽满园娇花何胜妖娆。
时间偷偷溜过，日头偏移，阳光也从亮渐渐转红。周围一桌一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满园只留下了这么一对人还在对弈。
浅曦扬是倒数第二个走的，走前还刻意绕弯从两人身旁过，眼神一瞄棋盘，眼中顿时一花，双龙绞杀，四龙困守。这两人杀的可真是天地变色啊。
“你叫凤言珏？”华少尧将指尖拈着的一粒白子置入檀盒，目光静静看着凤言珏，笑问。
“是。”他言简意赅，不多赘言。
华少尧眼光掠过满子棋盘，唇畔绽出一丝莫名笑意：“我记得你了。”敛袍起身，吩咐侍者拓印棋局后，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俊扬身姿如竹般修挺。
凤言珏目色一扫棋面，眼中闪过狡黠精茫。
闲闲晃出御花园，倒是见浅曦扬正负手在门口来回踱步，见他出来了，忙不迭的上前询问。
“言珏大哥，怎么样？”神色关切，非是虚情假意。在如今这种比拼的情势下，他还保有一丝纯粹的对朋友的关切，实在难得。
“不怎么样。”他随意带过一句，不愿多谈：“你明日的破阵准备的怎么样了？”
浅曦扬听他这么问，很没气质的朝天翻了个白眼：“我打算从哪里进就从哪里出来了，破阵对我来说基本上就是七窍通了六窍的。”若说这世上能真正布阵排阵的将帅实在不多，包括他老爹也是个中浅手。用一个阵法，以千人来抵挡万人大军那也只是神话吧。
“这么说来你就是一窍不通了？”凤言珏侧眸看他，失笑不已，这家伙也太直白了。
“哎，是啊，一般的军阵我还可以，但是那片四十年来都没人破过的竹林阵我可没有本事去破。”他长叹一口气，耷拉下了脑袋，走在凤言珏身侧一起在宫侍的带领下往宫门口走去。
凤言珏见他一副丧气样，笑嘻嘻的一手环过他的肩膀，拍了拍：“别那么沮丧，我回去教你两招，兴许明天有用。”
“哎，真的？”蔫了的豆芽菜瞬间又抬起头来，目色中尽亮璀璨小星星。
“真的真的，快点回去吧，我都要饿死了。”凤言珏一把拽起浅曦扬就跑。
夕阳在空旷广场上拉出两道长影，一前一后的向承乾门奔去。
飒爽十月天，长安街上隐透暗香。
李馨歌率队回朝，离去之时，这长安大街上桂树才苒发了几枝，想不到回来的时候已是满目桂花香透整条街了。
风尘仆仆的回到皇宫，众人见她一脸冷色，也无人敢上去应侍。她也不理会跪伏四周的众人，持着马鞭，着一身银甲就往东宫方向而去。
东宫外，禁卫军长戟如林，银甲锃亮。
“东宫侍卫长浅曦扬，参见殿下。”带队男子仗剑单膝跪下。
“起来。”李馨歌淡淡应道，目色扫过面前男子，更见得几丝冷意：“你就是今科武状元？”
“是。”他仗剑恭立一侧，垂首回道。
“很好。”她冷冷吐出两字，转身大步踏入宫殿。
淡淡的熏香缭绕内殿，芷爇青檀渐渐化去心中不快。
“殿下，是否需要预备兰汤？”侍奉的宫娥跪在三丈开外，垂身询问。
李馨歌倚坐榻上，一手撑在小几上，五指覆额，像是十分疲惫，只轻轻扬了扬手，宫娥们会意悄声退去。
在南唐，东宫侍卫长是武将平步青云的第一步；东宫乃是未来的帝君，她手下的侍卫长将来都是要委以重任的，从太宗开始历来掌大军的将帅都是从东宫出来的。就连现在执五十万兵马的浅缙阳也是出自东宫……，一步错，步步错，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得中状元。
热汤涤尽一路风尘，也宽了身心，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卸下一身重铠银甲，换上轻薄的绫罗纱衣。身上负重顿失，轻飘飘的倒是让她有些不太习惯。
“殿下，贵君请您往上书房一趟。”传话内侍尖细的嗓音在外殿朱门后传来。
李馨歌整饬了一下衣冠，踱步而出，目光不曾斜睨半分，百褶长裙逶迤着地，风雨长带蜿蜒数丈，明艳之色漫生出十分尊华，她想有些事情是该和他好好谈一下了。
晨曦朝露未散，红色屋檐上有水珠一点一点滴下，在转角处攒成一摊小小水洼。
若说皇旨颁下时，他还存有一丝希望的话，那日她的一番祝贺便彻彻底底的将他打入了无底深渊。再也不敢存有一丝奢望，一分痴念。本该将一切情意彻底斩断，可是为何知她回朝，便控制不住的想要来看看她，看看她是否安然，看看她有没有受伤，看看她是否……消瘦。
华少尧站在一株桂花树下眺目远处东宫殿宇巍峨，红脊参差连绵。俊美的脸上绽出一抹苦笑，终究是执念太深，怎是说断便能断得了的。
长睫掩住双眸黯淡，他转身欲离去，却突然怔住身形，眼神一颤，几乎不敢去看面前之人一身明媚更胜春华。
李馨歌站在十步开外，眼色淡睨不远处的东宫，微微一笑：“我见你一直瞧着东宫的方向，是有什么事吗？”
和风吹过，桂花飘曳一树，漫漫洒于晴空下，眼前娉婷妙丽的身影魂牵梦萦纠缠了多多少少年？多少期盼，多少暗恋，只被她的一句话而彻彻底底的推开，再也没有未来。
还有什么话能说的？
苦涩漫延于心，脸上却绽出笑。他微微敛襟行礼，便与她擦身而过。
衣袖拂过身旁，鼻尖绕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脑中突现那一日落雪无声，她俯在他的肩上，缠绵入脑中的也是这股清淡的味道……。
“少尧……。”李馨歌突然转身唤住他。
他顿住步子，却并未转身。
李馨歌为自己的一时快口而懊恼，她根本不知道要对他说些什么，嘴唇翕合了几次，才好不容易吐出了几个字：“北魏公主很好……。”
他背脊一僵，双手隐在大袖中紧握成拳，再也不曾顿步，毅然决然的离去，孤削身影渐渐被满天花雨所掩。
“皇姐，你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叹息的声音从一棵桂花树后转出。
李馨玥穿着一身藏青色绣麒麟的朝服走到李馨歌身旁定定的看着她。
“谁对谁残忍？”李馨歌轻声一笑，妙目流盼于满枝瑞白，无人见得眸色中带有几分凄凉。
“少尧，他如何对皇姐我们都明白。我们南唐之内人才不少，身份地位不逊于少尧的也不是挑不出，为何……。”李馨玥不明白，为何会是少尧？而皇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乐见其成，难道她对少尧竟没有一丝感情？
“那又如何，当年贵君对母皇是何等深情，我们不也都看得明白，可是结果又如何呢？”锋利夺人的询问，让李馨玥竟无话可说。
“皇姐是怕少尧会是第二个贵君吗？”许久之后，李馨玥才幽幽的开了口，但一切一切只能化为了一声叹息。
李馨歌摇了摇头，脚下移了几步靠在了身后树上：“若南唐至我之后还有女帝，那么后宫之中不再需要贵君，唯有帝君便足矣。”
李馨玥咬着唇，目色中还有几许挣扎，毕竟少尧也算与她一同长大，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希望他的将来……。
“皇姐，少尧尚娶北魏公主表面看来风光，可是若将来我朝与北魏对峙起来，少尧他可能……。”无论将来是南唐灭还是北魏灭，对于华少尧来说注定都是不幸。
李馨歌转眸迎上李馨玥一脸焦切，安抚一笑道：“只要我还在的一天，必定保少尧荣华不坠。”
“皇姐！”李馨玥面色一喜，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本以为姐姐对少尧无爱那便只有恨了，华家的所作所为姐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现在有她如此承诺，少尧将来应是无虞了。
李馨歌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妹妹的心思她怎会不明白：“在内阁参政感觉如何？”算了算她入内阁也有些日子了，有司徒太傅在想来没人敢无视她吧。
李馨玥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多亏有司徒太傅呢，不过司徒太傅毕竟不理朝事多年，许多朝臣间盘根错节一时间他也不能完全理清，这方面还要多亏少尧对我时时提点呢……。”
见她说得欲罢不能，李馨歌赶忙一手将她打住：“这些事情以后再听你说，我现在要出宫一趟，你若无事便去东宫坐一会吧。”
“恩，一起走吧，我正要去一趟工部。”李馨玥挽起李馨歌的手，两人笑谈着离去。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乾坤方寸待见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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