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 · 缘起 · 错金书 之 遗香书》vagary

7、七

　　你不需要睁开双眼就知道他在。房间里的空气，你自己的呼吸，连同身体内部血液之中循环往复的气流，都似乎应他的召唤，向着那一个方向，聚集。
　　你决意地伸出右手抓紧床沿，挣扎着支撑起身，轻轻的喘息令卧房中一灯如豆的阴暗变得飘渺且不真实。
　　“纳斯隆……那酒里放了什么？”
　　吸血鬼挑起眉峰，带点骄傲的弧度，“你以为是什么。”
　　你苦笑着拒绝猜测。你知道那会是什么。
　　是的，你知道。
　　吸血鬼的血，吸血鬼的魔力。
　　多么简单直接而强大的伎俩。
　　你看着他不住把玩那只白缎小袋，任它在手指上摇晃。你明白他低垂的眼睫下直截了当的心意。
　　左臂伤口这一刻才开始疼痛，缝合包扎之后你发起高烧，尽管你自Porcelain带来的家医高明无可比拟。你穿着宽大柔软的白罗衫子，长发披散，在汗湿的脸颊上涂下几笔墨色云纹。于是你本能地抬手拨开，孩子气地皱眉。
　　在你做这一切时他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你。
　　你慢慢地问，“列斯特伯爵进宫了没有？”
　　吸血鬼咯咯地笑，“你说呢？”
　　你点头，罗勃•杜雷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在他的皇家情妇面前添油加醋诋毁沃尔特•雷利的好机会。
　　各取所需。
　　“过几天她说不定会亲自来看你呢，如果罗勃•杜雷的口才足够好的话。”
　　你无力地嗤笑了一下，扶着床沿起身，慢慢走向他。
　　他端庄得有些过分，以那样的姿势坐在一张紫檀罗汉床上，看上去多少有些奇特。
　　虚空里再次只剩下他那双眼睛，漆黑的，明亮的，幽幽然直看着你。他看着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仿佛已不在意这个世界的所有。
　　他看着你的时候，就已经不在意你的存在。
　　这种直觉似乎应该令人有所悲伤。
　　你接近他，扶住床边时终于耗尽力气，软软地坐下来。你轻轻咳嗽了几声，面颊上的气色深红浅白，花萼般界限分明。颧骨上高烧的胭脂晕，一样暖人。
　　你思考了几秒钟，单手解开领口，苍白的脖颈和胸口上缠绕着漆黑发丝，你闭上眼睛，将额角贴在他肩窝，那里有固有的清冷，像一种毒素悠悠蔓延，不可抑制。
　　你轻轻地说：“我答应过的。”
　　每一次，都是血，成为代价。
　　他以一贯的姿势用指尖磨蹭着你喉头的肌肤，引起一阵战栗再缓缓放松。你听见他音调里那一丝平铺直叙，“好热啊，你。”
　　你忽然想笑，尽管无力，尽管尴尬。
　　他的声音又变得慵懒无端，“你还是睡吧。”
　　你全身一轻，如云中刹那的浮荡，陡然被放回到自己床上。他漫不经心地停在床边，居高临下，俯视时用指尖勾着那只小袋，以垂下的丝带逗引你的视线。
　　“这场决斗下了注，结果我赢了这个。”
　　他解开丝带，倒出一颗榛子大晶莹钻石，随手向你抛来。你脸一侧，钻石坠到枕畔。
　　“喜欢么？给你玩吧。”
　　他忽然探手到你枕下，摸出那只香球，握在掌心。
　　你惊骇地睁大双眼，“……纳斯隆！”
　　他只是拂来香气闻了闻，不可置信地说：“这个味道我也调得出来。”
　　你伸出手，他将香球放回你掌心，温和地笑了笑，似乎露出一点獠牙，又似乎没有。
　　“改天见，琼恩。”
　　“……再见。”
　　“对。”他温和地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