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Sammmm

1、第 1 章

　　凌晨十二点的中心医院急诊室灯火通明。
　　输液室角落的女子安静的睡着，盖在膝上的毯子滑落在地。
　　旁边陪夜的夫妻好心叫来了护士拔针的时候弄醒了女子。
　　甄歆再三感谢夫妻打着哈欠走的有些摇晃。
　　两夫妻互相看了眼。
　　“这姑娘家人呢？”
　　“估计是外来的吧。”

　　甄歆走到阴影处终于接起了不停振动的电话。
　　“喂？”
　　“祖宗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家医院啊？”
　　电话那头甄珣的声音很大，带兵带久了，嗓门都跟拿着大喇叭喊似的，连现在隔着电话线，都像是在身边吼。
　　甄歆皱眉摸摸耳朵，瞌睡都被吼醒了：“中心医院急诊室。”
　　“等着，马上到。”
　　电话那头还能听见清晰的鸣笛声，估摸着甄珣正在开车，甄歆想了想：“好，开车小心。”
　　挂了电话，她没有走出去。
　　“小宝，小宝。听得见爸爸说话吗？”
　　男人跟着医生推着担架车，眉头紧蹙，大声的喊着躺在担架上大概三四岁的小男孩，旁边跟着的女子哭哭啼啼的我见犹怜。
　　直到人消失在转角，甄歆才回过神，抖了抖身子，抱紧怀里的毛毯离开医院。

　　甄珣在急诊室找了一圈都没见着甄歆的影子，心想着这祖宗不会严重到在手术室吧。心里这么琢磨着，脚下步子却是飞快，还没跑几步，突然被后面的人叫住。
　　“阿珣？”
　　“嘿，你小子怎么在这？”
　　叶顺站在灯下，一身黑色夹克背靠着墙又拽又帅。甄珣见着他也是兴奋，一拳打着他胸口。
　　“小宝半夜病发。”
　　“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叶顺手插到口袋里，扫视了他一眼痞笑一声，“我见着你也没缺胳膊少腿，伤哪儿了？”
　　“你小子能不能盼着点老子好，我家小祖宗回来了，这不半夜三更打了个电话说在医院今晚不回大院了可把我家老头子吓了一跳，赶紧催着让来医院接人。”一提起为什么这个点还在医院，他可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家小祖宗？”
　　甄珣点点头，一副你难道不知道吗的表情：“对啊，我姑的女儿醒醒啊。”
　　“哦。”
　　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多年前曾有一个人也叫醒醒。

　　对面的绿灯不停的跳，路边的女人没有抬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低低的引擎声打破宁静。她抬头的时候军用吉普正好在她面前停下，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见缓缓降下的车窗以及坐在里面面色阴沉的男人。
　　“你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儿？这么大人了，挂个针还能睡着。你知道老子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找过来找了多久么？”
　　车上的午夜电台也盖不住甄珣的大嗓门，要是在以前甄歆还会哄哄他，可是今天实在没有那个精力。
　　“还有，不是让你在医院等着，你在刚才那红绿灯前站着是几个意思？老子就差医院的太平间去了！”
　　“哥，我知道错了。”她整个人陷在座位上，疲惫的不像话。
　　甄歆很少喊他哥，每次喊他的时候都是拒绝谈话的时候。
　　甄珣闭了闭嘴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女人很疲惫，即使手臂遮着眼睛上也能看出眼底的青色。
　　他冷哼一声，但是手下却把收音机的音量调低了些。

　　国防科技大学大礼堂，人头攒动。
　　听着台上的主持人正在介绍自己，甄歆有点紧张，工作人员走动掀开幕帘都能看见坐在最前排的几位，熨的笔挺整齐的军装胸前挂满了赫赫勋章。
　　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只能说是意外。
　　几个礼拜前，正式去外交部报道，被分配到部长麾下实习，正巧赶上了今年军官晋升培训，上面发下来任务，要求外交部派一个人□□国教育演讲。部长随便抽运气特别差的就抽到了她。
　　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让她上台。
　　甄歆吐了一口气，这才起身。走到发言台前，话还没开口，台下一静。打开话筒，轻笑声低低的传了出来，女人柔和干净的嗓音很是动听，她说：“长官们好，我是甄歆。”
　　话音刚落，台下掌声一片，连前排几位领导也跟着鼓起了掌。
　　看着底下坐着的一片迷彩服，甄歆说：“其实我今天代表外交部过来做这个演讲心里是没有一点底的。在座的各位都是部队里重要的人物，而我呢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来之前，翻阅了很多资料，准备了很多页的演讲稿，但是真的站在这里看见你们，我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看过的一个视频。是我的一个学姐在电视上做的一个演讲，我觉得很合适，很想说给你们听听。
　　在座的各位长官想必都有了女朋友或者老婆吧，如果没有也没有关系。我想请各位设想或者回想一个场景。你的女朋友有一天委屈的哭了出来，跟你说她觉得没有安全感。你们会怎么回答？”
　　甄歆点了个前排的，小伙子摸了摸脑袋大概是没想到会点到他，有点懵的站起来，说：“我也不知道该咋办，只能抱抱她哄哄她。”
　　甄歆微笑着点了点头，等小伙子坐下后她才缓缓开口：“其实，生活中的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好好工作才会有物质上的安全感，好好学习才会有期末考试的安全感。安全感的本质是我们用自己的努力去和生活进行的一场等价交换。
　　但是我今天想说的是一份不需要努力我们往往身在福中而不知福的安全感。
　　给你们分享我学姐的一个经历。
　　两年前的春天，我们学院组织同学到各个国家实地调研，学姐选择了去中东地区的以色列。这个国家强大却多灾多难。当时他们在机场，她去托运行李，一般来说在我们国家托运行李5分钟到10分钟的时间不会有人问你太多问题。但是那天，以色列的安检人员对她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盘问。从出生至今的详详细细。她觉得很被冒犯，这时候她的以色列同学跟她解释这是以色列航空多年来的常态。自从1948年建国以来，他们时刻处在恐惧之中，阿拉伯国家至今没有承认他们国家的地位。国家太小，他们输不起。
　　对于安全，以色列人有一种特殊的执念。二战时期，纳粹对犹太人展开种族屠杀，他们的父辈不是在逃难就是在逃难的途中遇难，所以他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重建安全感。不安全感催人奋进，所以今天的以色列在国防，科技，军事，农业，商业，金融我们能想到的任何领域都是世界强国。
　　但是这样一份不安全感却让他们的国民失去了一份心安理得。这份心安理得意味着你不需要时刻去提防国土安全，也不用担心国破家亡而流落他乡。
　　国家层面的安全感是抛开个人因素不谈，只因享有国民身份就可以免受漂泊。在美国的时候，他们班上有一个来自叙利亚的同学，当他得知学姐毕业后就要回到中国的时候，他跟学姐说，他很羡慕，叙利亚长年内战，虽然在美国的时候他们是美国留学生，但是他们各自都拥有另一个身份，他的身份是叙利亚难民，而学姐的身份是中国国民。”
　　说到这儿，台下掌声一片，她强忍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说：“难民与国民的最大区别在于你是否拥有选择的权利，你是否要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一个别的国家，寄托在一纸冰冷的移民法案。安全感所带来自由选择的权利是一个国家赋予年轻人最好的礼物，因为这意味着你不必一定要在别人的国土上成为一个优秀的个体才会被尊重。因为你的背后是一个稳定的国家，而世界对你的国家充满敬畏。
　　在美国读书时，我们在课堂上永远拥有话语权，因为他们觉得中国很重要，中国学生的话一定要听。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觉得你活的很舒服，那是因为有很多人在为你默默付出；如果你觉得你活的很安全，那是因为有很多人在为你承担风险。在座的各位长官可能当过边疆战士、维和士兵等等，无论哪个部队哪个岗位都是在为我们这个国家的安全感不懈努力。中国外交部的强势源于你们在背后的支持。
　　谢谢你们！”
　　甄歆说完，深深鞠了一躬，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那是多年来在异国他乡对于祖国的深深思念，想回来却又不敢回来的拳拳之心。

　　结束的时候，甄歆正在和研究国际关系的教授聊天，转头就看见甄永林和他的秘书钟何群站在不远处。
　　甄歆很快结束了话题，走到甄永林面前低了低头：“外公。钟叔。”
　　甄永林是军队系统里出了名的儒将，即使老了仍然温文尔雅，拍了拍甄歆的肩膀说：“演讲讲的不错。”
　　她抿唇一笑，有点释然：“谢谢外公。”
　　“哈哈，老甄啊，原来这就是你总是挂在嘴边的外孙女啊。”
　　甄歆跟着甄永林看过去，就看见一位穿着陆军常服的老人，六七十岁样子，身姿依旧挺拔瘦削，虽然面容有些苍老，但是满身的气度却依旧震慑，那是长年在军队身居高位沉淀下来的。
　　给甄歆的感觉就像两年前第一次见到甄永林一样。
　　甄永林笑的合不拢嘴：“是啊，怎么样，这就是我们家的姑娘。”
　　话里的炫耀之意让甄歆忍不住笑出声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挽住甄永林的胳膊。
　　“醒醒啊，这位是你叶爷爷，就住咱家隔壁。”
　　甄歆乖顺的问好。
　　“你好啊，有时间跟你外公来我们家做客。”
　　叶怀挺看着站在甄永林身边的甄歆，心里是真羡慕，谁让他们家生出来的都是臭小子呢。
　　正好这时叶怀挺的秘书走了过来，敬礼之后微微侧身，身后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便出现在大家面前。
　　甄歆抬起头，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冷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