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重修版）》孤独的风

7、徐力 四

　　事实证明，阿勇确实是被教唆的。
　　后来从警察的口中，我终于知道了那天晚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那晚，大虎带着阿勇他们几个溜出工地原本是打算出去找小姐，可到了街上之后，他们晃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
　　要么就是又老又丑他们实在看不上眼，要么就是既年轻又漂亮可看不上他们。
　　于是哥几个只好垂头丧气的跑到街边的小摊儿喝酒解闷儿，等酒醉饭饱走出来，就见几个满身酒气醉醺醺的大男人在无人的街上漫无目的的东游西荡。
　　没走一会儿，他们就在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上碰见了个单身女子。
　　这个女人身材不错，按照他们当时的话说，她走路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怎么看都像是在勾引男人。
　　这时，作为头头儿的大虎出了个注意，说是要把人家给架走。
　　开始的时候阿勇是怎么都不敢的，可后来大虎又跟他说：“我大虎在城里混了这么久，什么女人没见过？像这种时候还在外面晃荡的女人，八成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就算被做了什么也只能自认倒霉，我说阿勇，你到底有种没种？这点儿胆量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在城里混啊？早点儿回家吃奶去吧！”
　　听了大虎的一番话，本来就喝高了神智有些不清楚的阿勇被这么一激，结果就浑浑噩噩的跟着那些人一起犯下了大错。
　　法院宣判的那天我去了，是为阿勇的娘去的。
　　家里人打公共电话给我，说阿勇他娘在知道自己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现在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开始的几天还整天流着眼泪，而现在的她仿佛已经心死了一般，只是呆呆的瘫在床上睁着浑浊的泛着灰白色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她心里清楚，自己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儿子走回家了。
　　庭审结束之后，在还没被押走之前，阿勇哭着对在旁听席的我说：“阿力！回去以后跟俺娘说，俺对不起她！俺不配做她的儿子！俺没脸再见她了！呜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痛哭着的脸上充满了绝望与悔恨，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咬着牙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警察带走。
　　生命中最宝贵的十五年，他失去了；还有爱他的亲人，他也失去了……
　　我浑浑噩噩的从法院走出来，这时候，忽然有一瞬间，我发现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上哪儿去。
　　这个城市里，在那些繁华背后，究竟隐藏着多少致命的陷阱？
　　我的未来究竟会怎样？我的出路究竟在哪儿？
　　不想了，不想想了……好累……好累……

　　后来回到工地，依旧起早贪黑的继续做我的活路，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真的可以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么？
　　自从阿勇这件事以后，我可以明显察觉到这里附近的人们在看我们的时候，眼神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
　　每每看见那些人眼神里的鄙夷、害怕、恐惧，我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刀。
　　现在周围的住户们宁愿绕着道走，也不愿经过工地旁边。
　　大家都在害怕，就好像我们全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我们会随时拿着刀抵在他们的脖子上，对他们为所欲为。
　　记得那天有个小女孩儿和家人走丢了在路边坐着大哭。
　　我走过去想带她上附近的派出所。
　　可当她看见我朝她走过去的时候，她哭得更厉害了，还直朝我大叫着：“坏人！坏人！”
　　当时，我愣住了。
　　直到她的妈妈找来，赶紧将她带走。
　　还记得那女人看我的样子，就像我会对她女儿做些什么。
　　我在原地站了许久，后来才有个工友过来对我说：“别太在意，那些人怎么看咱们无所谓，只要咱们自己没做过亏心事就行了。”

　　我本就不是个喜欢外出的人，如今更是不想走出工地去。
　　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现在在我看来，已经开始渐渐褪去当初的华丽外衣，对我而言，他就像天空中一朵美丽的烟花，虚幻缥缈，永远都把握不住。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想着还在家里盼我回去的小霞，因为唯有如此，我才能挨过这里让人痛苦的一切。

　　五月十二号的中午，小睡片刻后，我又要开工了。
　　当等我正爬上楼的时候，只觉脚下有些摇晃，接着就越摇越凶，几乎都站不稳脚。
　　怎么了？我一脸茫然。
　　周围的工友们也都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全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地震啦！快点跑啊！”不知是谁突然吼了一句。
　　顷刻间，大家的动作都从停滞转为飞奔。
　　所有人都死了命的向下冲。
　　人们相互拥挤着想从狭窄的走道跑下去，这个时候头顶上已经时不时有砖块水泥砸了下来。
　　没有配备安全头盔的我们只好一边护住头，一边注意脚下。
　　途中，我看见有人的头被一块砖头砸了个大窟窿，顿时鲜血四溅！
　　天那！那些脚手架摇晃的声音无处不在，听那样子那些架子仿佛都快被摇散了！
　　快！快跑！
　　活下来！我要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