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丶双城

1、第一章

　　我杀了一个人，临时起意，但是现在我得想想办法，把这一切伪装成自杀。
　　她的手机密码很好猜，是生日，大致翻了一下她的动态，我想我得从她和父母的矛盾下笔，写出来一份真情实意的自杀遗书。
　　好了，接下来该处理尸体，该死，早知道不该用刀把她捅死的，真是难办。我将她分了尸，顺着骨骼切下，是规则的一块块。只有这头颅，真麻烦，用铁锤倒是能行，可那样的话满地都是脑浆，很难打理啊。我将砍下来的头洗干净塞进了背包，顺带用黑色垃圾袋把她的左手装上，等会儿得记得扔掉。
　　我想起了郊外，那里的工厂荒废很久了，埋在那里不会有人发现。她的手机一直在来新消息，其中有一个“特别关注”，现在在车到达目的地之前，我有时间可以看看。
　　“你没事吧？还好吗？”
　　其实有时候我真弄不懂人类，明明表现出了异常，却还是要问你没事吧，你怎么了。看来这什么“特别关注”，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
　　往下滑了好几条，又是新消息，他还发了不少。
　　“你怎么会这样……我以前认识的你呢？她去哪儿了？你别这样好不好？”
　　当然是被我杀咯，死之前都还是毫无防备，是没想到我会动手吧。其实我也没想到啊，就是突然觉得很不顺眼罢了。说到底，要是她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防备，也不至于死的这么突然吧。
　　这人还在发消息，真是看都看不过来。当然我也没空看了，我得赶快把头颅和左手埋掉，下车时那司机一直盯着我，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已经是深夜了，加上是郊外，一路上我没有碰到什么人。说起来这工厂还真是阴森，真希望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啊，又来新消息了，这人还真是坚持不懈。我不耐烦地把包和袋子扔到地上，头颅像个球一样试图滚远，却因为背包的束缚无法动弹。忘记把手机亮度调低了，该死，眼睛真难受，所以说我还是喜欢黑暗啊。
　　还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真那么着急自己过来找啊。我真是，居然还有闲心看这种东西。她的手机快没电了，索性扔到一旁充当照明，反正等下也要一起埋了的。现在的手机迭代越来越快，相比以前多出了许多功能，不得不说这手电筒功能，亮度确实可以。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灯光原因，反正看着她的脸真是够惨白的。
　　忍不住又拿起手机摆弄几下，并看见了最新的一条消息。
　　“有句话很久以前我就想和你说的，现在也想和你说，不管你有没有在看。”
　　“我喜欢你。”
　　我的目光停在那四个字上，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脚边的头颅却动了动，忽然开口说：“让我回去吧。”
　　意料之外的情况，我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杀了你诶，是我杀了你。你现在要我放你回去？”我忍不住笑出声。
　　“他说喜欢我……我看到了。”头颅不肯服输。
　　我有些烦躁，早知道就不让她看到手机了，现在真是够麻烦的，“那又如何呢？”我蹲下来，恶劣地用手机照她的脸，“你觉得你这个样子可以回应他？你觉得你有资格回应他吗？啊？”头颅受不住强光，闭上了眼睛，低声哀求：“求求你……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废物没资格活下去。”我踢飞了头颅，她“咕噜咕噜”滚了好远，一头撞在了围墙上。我快步走过去，一脚踩上她：“你这该死的，该死的废物！人渣！败类！不过是一点点好处，你居然还敢相信他们？你是不是忘了过去都发生了什么？？回答我！！”我重重地踩住她，满心的愤怒却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头颅倔强地睁开眼，盯着我：“可他们不是已经承认错误了吗？而且，也道歉了……不是都说要学会放下吗？”
　　“哈，别因为现在只剩一颗头了，就忘了你那双废掉的腿，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地杀掉你？你放下了，你身上那些疤痕就会消失？你放下了，你的腿就会回来？你放下了，你受过的痛苦就会被抹除吗？你就要这样放弃，就要这样忘记过去你是如何发誓，再也不会相信他们了吗？？？”
　　我笑她，轻轻地说：“别天真了！那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他们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我爱他们啊……”头颅悲伤地看着我，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抖着。
　　好像是空气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瞪大了眼睛，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终于，拼尽全力吼了出来：
　　“可你更恨！！！！”
　　窒息感在吼出来以后便消失了大半，我竭力控制着自己说出剩下的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恨他们，恨不得杀了自己！不是吗？我在帮你啊……我杀了你，你为什么，还是要选择他们？”
　　头颅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我感觉到眼眶中有什么东西挣脱出来，怪怪的，虽然看东西有些模糊，但这并不妨碍我的行动。胡乱抹了一把脸，还是热乎乎的，我也不再管，专心地挖坑。
　　直到我将她粗暴地扔下去，撞到坑里的石头，她也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我不明白她。
　　一切收拾妥当，我走出了工厂，向着市中心慢慢走去，天还没亮，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啊，该死，看不清了，我扭过头，远处的阳光从地平线泄露出来，眼前尽是白光。
　　回过神时，身边多了许多人，在我面前的，应当是在血缘关系上，与我有着密切关系的一对夫妻，人类称之为父母。低低的笑声从我身体里发出，好像有人在大喊，有人在哭泣，恍惚之间有一双冰凉的手触碰着我。
　　说实话，真的好吵啊。
　　有人说人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他在社会中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
　　我知道，我被找到了。
　　长久以来的计划，失败了。
　　第一次杀人，就这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