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君子颜如玉》君子蓝

5、女判

　　颜如玉回到了七班，是君以桓的课。
　　他打量了一下颜如玉，颜如玉带着歉意的笑容，君以桓握着粉笔敲了敲黑板，微微点头，示意他进来。
　　他还没坐下，就被苏慕那张通红的脸吓到了。
　　他坐下，往后头靠着，咬着牙轻悄的问“喂！你脸什么情况，过敏？”
　　一半是正常肤色，一半红得不正常，像是起了红斑似的。
　　“别问了，地表温度五十多度，我没被烫掉一层皮就不错了！”
　　苏慕把书立起来挡住了自己半张脸，也是咬着牙却是含恨的说出来的。
　　颜如玉笑了，心下顿时了然。
　　苏慕怕是装死没过二师兄那关，二师兄让他趴了下半场课。
　　难怪脸会烧成这样。
　　枫林的夜向来比其他学校更安静。
　　因为那些灵异传闻，枫林守夜的人都比较特殊，君子陌任校长后，守夜的人都是君子陌的亲妹妹，君家二当家君梦见亲自做出来的傀儡。
　　而后幽冥派遣楚宴协助君家，守夜的人全数换成了幽冥鬼差，若当真有邪祟出没，也免得无辜之人送命。
　　当然，也有些不怕死和作死的。
　　比如苏慕和颜如玉。
　　苏慕的脸还是通红，即便是在黑夜里也那么明显。
　　“好兄弟，得亏你愿意陪着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颜如玉睡得迷迷瞪瞪的，抬手瞧了眼手表“大哥，现在是零点三十七分，你能不能说说你要干什么？我还在梦里呢，我在...”
　　颜如玉突然打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意，咬着下唇一脸的荡漾之意。
　　苏慕眯着双眼透出八卦的光芒，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一把搂过颜如玉的脖子，咳嗽了两声“梦到谁了？分享一下呗，方舞！凌纤芊！还是哪个女神呐！”
　　颜如玉抬肘撞了一下苏慕的胸口，摇了摇头，正经的说道“肤浅，肤浅至极！”
　　他怎么可能告诉苏慕，他梦到了君子陌。
　　那张脸刻在了他的记忆里无法抹去，他的一颦一笑，都开始影响着他的心情，颜如玉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否则，怎么会对一个只见了两面三十几岁的男人恋恋不忘。
　　“啧，都是兄弟，谁还没有青春期啊！说来听听嘛。”
　　颜如玉悠悠的往前走，双手抱胸，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你的脸不疼了？不是要去食堂吗？走啊，再耽搁一会儿，要是招惹来巡夜的人，明儿就等着受罚吧！”
　　苏慕不屑的哼了一声，跟在颜如玉身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食堂？”
　　“猜的。”
　　“哇，你这么棒你是先知吗？”
　　苏慕佯做一副崇拜的表情，星星眼都要溢出来了，瞬间又变了脸，扣住颜如玉的肩膀说道“说！”
　　颜如玉回头，如果月光能在亮些，苏慕指不定能看见颜如玉眼中的鄙视之意。
　　“哥哥，你带我走的这条路，前面除了食堂就是操场，你别告诉我你大半夜不睡觉想拉我出来跑步吧！”
　　颜如玉说得苏慕一愣一愣的，刚想开口，又被颜如玉堵了回去“刚刚不清醒，路都没瞧清，下意识的当然首先问你了！还有，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要去食堂，因为只有食堂有制冰机。”
　　苏慕这次是正儿八经的崇拜了，乖乖的跟在颜如玉后头。
　　颜如玉抬手看了眼时间，零点四十五。
　　这个时间在空无一人的枫林夜行，真瘆得慌。
　　苏慕捂着脸，稍微做点表情脸都火辣辣的疼，他谨慎的看着周围，要不是脸疼得睡不下去，他也不会选择半夜来偷点冰块敷脸。
　　颜如玉轻巧的翻窗摸进了食堂，苏慕紧随其后，不敢开灯光，就只能摸黑往食堂里头走，好不容易摸到了制冰机，颜如玉靠在窗口给他望风，苏慕找了两个布口袋，起开制冰机，伸手就往里面摸。
　　苏慕脸色变了变，脖颈处冰凉的触感延伸到了整个脊背，他看着颜如玉的背影，手都在颤抖，不敢回头，咽了咽口水，声线颤抖着，喊了声“颜，颜如玉...”
　　颜如玉谨慎的望着窗外，听见苏慕喊了声，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望了一眼，却因为这一眼，颜如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瞳孔顿时放大，即便是黑暗中，也能瞧见那个扼住苏慕喉咙的不速之客。
　　“你，你是谁？”
　　尖锐的指甲轻轻的划过苏慕的皮肤，引得他一阵颤栗，他在苏慕的耳边发出低低的笑声“你，就是颜如玉。”
　　颜如玉警惕的盯着他，唯恐他做出什么不利于苏慕的动作。
　　“你认得我。”
　　“当然，藏匿起来的鬼怪都疯了似的，九世功德的魂魄，啧，果然很香啊。”
　　颜如玉脑袋一阵刺痛，那些被封锁的记忆又再次回笼，经历了苑青事件，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前这个怪物目标是他不是苏慕，绝不能让苏慕受伤。
　　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尝试着和他交流“你，你想吃的人是我，你放了他，我来做你的饵，”
　　他沙哑着声音，似乎是佝偻着身子，突然阴冷一笑“作饵，你怎知我要用你作饵。”
　　“你全然不必废话，若想吃了我，应该很容易吧，你在等谁？”
　　“呵呵呵。”
　　黑暗中的他发出低低的笑声，在苏慕的耳边哈出的都是凉意，苏慕觉得自己的脸一点也不烧了，甚至冷得慌，他一点也不敢有动作，唯恐那尖利的指甲划破他的喉咙。
　　“我在等君子陌啊，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了，却听说因为你，他祭出了破灵，我要亲手，亲手杀了他！杀了那个伪君子！”
　　提到君子陌，空气又冷了几度，他几乎要将牙齿咬碎，借着月光能看见他赤红了的眼。
　　一阵风掠过，苏慕得到了解脱，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却在看见眼前的情况后，又几乎窒息。
　　他扼住了颜如玉的脖子，将他悬空提起，他暴露在月光下，颜如玉才真真看清了他的样子。
　　身形像个年纪大了的老爷爷，驼着背，手臂却奇长，脸上全是被烧伤的痕迹，疤痕掩盖了一只眼睛，剩下一只眼睛，带着狂妄的杀意。
　　颜如玉有些窒息的感觉了，凝着气力左脚蹬向墙面，借力迅速的踢向他脑袋，他未料想到面前这蝼蚁还会反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硬生生吃了这一脚。
　　他又伸出一条手臂攻向颜如玉，颜如玉抬手格挡，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叫做人类，什么叫做异类，他以为他可以挡下，却未想这一挥臂，硬生生将他打飞。
　　他听见苏慕的叫喊声，背脊一阵疼痛，他咬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侧头便瞧见了台面上挂着的水果刀，颜如玉迅速取下反手握在掌心，那只手臂弯曲至一种可怖的弧度，利爪直直的划向颜如玉的胸膛，颜如玉身形一转，亮出那把水果刀，插进了那手掌中，迸溅出猩红的血液，带着怪异的味道，他显然没预料会被一个人类伤到，利刃入骨，虽非法器，却也让他吃疼了一瞬，颜如玉又立马抽出一把菜刀，拼了全力，砍断了那只手臂。
　　本以为可以暂时松口气，可是断掉的手臂瞬间化成一滩污液，那断臂出发出咔咔的声响，不消半分钟，又生出一条崭新的手臂。
　　颜如玉看得呆了，终于看清自己和面前这怪物的差别，他下意识的怒吼“苏慕！快跑！”
　　苏慕愣了片刻，眼前的一切显然对他的打击大了些，那个人扭头瞪了苏慕一眼，苏慕就这么生生被吓晕过去了！
　　颜如玉磨了磨后牙槽，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苏慕，可又伴着无限的担忧，他大喝一声“怪物！我才是你的目标，你不要滥杀无辜！”
　　他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无辜？什么无辜？谁是无辜？我一家四条命全数交代在君子陌手中，她们就不无辜吗！”
　　他话音刚落，破灵破窗而入，刺入了水泥地中，横在颜如玉跟前，闪着寒光，护着颜如玉。
　　颜如玉吐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那怪物谨慎起来，打量着四周，几近疯狂的喊着那个名字“君子陌！你终于出现了！”
　　君子陌突然出现在颜如玉身边，一只手握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提起破灵，剑指那怪物，声线依然轻柔“你找我，何必动他们。”
　　“若不如此，你怎肯亲自现身！亲自动手！”
　　“动手？若我当真出手，你已经没命了，是破灵喜欢这小子，自己寻来的。”
　　君子陌手中的破灵颤了一下。
　　君子陌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了，现出破灵也是难得，前日是为了破苑青的梦魇之境，昨日是为了护颜如玉之命，两次皆为颜如玉，可这两次距离上次破灵再现，已经有四年之余。
　　破灵不开心，它觉得自己都要生锈了，今次，它意外的未经君子陌的允许，便自行寻到了这里，护在了颜如玉跟前。
　　君子陌也吃了一惊，他侧目又看向那个镇定的少年，皱了皱眉，怎么这次，心脏没有异动。
　　“少废话！君子陌，你枉称君子，二十年前你杀我一家四口，玷污了我的妹妹！整个君家为了掩盖你的戮行，竟然纵火烧山！我从火海中逃生苟活，就是为了手刃你这伪君子！”
　　颜如玉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故事好像哪里有bug？
　　君子陌微微动容，他道“拦名山，苍穹火，不休咒印，那场火燃了三日才熄，等熄了才解的印，你，竟能活下来？”
　　君子陌语气淡然，没有讥讽也没有怜惜，仿若说的是一件身外事。
　　“是啊，万幸...这么说来，你对你当年的所作所为，没有辩解之语了！”
　　那怪物笑了起来，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被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猖狂，牵着那些疤痕，丑得紧。
　　“不记得了，那日杀戮太多，没数。但是玷污姑娘家清白，没有。”
　　颜如玉眼睛一亮，找到bug了。
　　“对啊，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二十年前，我家校长才十二岁呢！那个，玷污姑娘家清白这种事，十二岁的少年...能...能行？”
　　那怪物愣了愣。
　　倒是君子陌反应迅速，挑眉看向颜如玉，缓慢又诱惑的声音问“我，不行？”
　　颜如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着嘴巴，退了一步。
　　“不，不可能！妹妹亲口说的君子陌！”
　　“君子陌～”
　　黑暗中传来一个清幽的女声，含着笑意念出这个名字，她出现在月光下，利落的短发，媚眼如丝，眼神却如刀般锋利。
　　她眼角处延着一个黑色的纹路，像是一个叉的模样。
　　“拦名山，苍穹火，一朝灼起，三朝落...啊～话说当年那件事，我也很好奇内情是如何呢，因为那件事，阎罗大人可是狠下心扣了君家两世功德呢。”
　　那女子笑得无害嘴上说的话却并不礼貌。
　　颜如玉看了眼君子陌，他并没有说话。
　　她又摸出一个小册子，看了看那怪物“啊～原来是只豺妖啊，我奉劝你一句，快走吧，君校长即便是不出手，君家还有二当家和三当家的，那两个兄控，可不会让你这么放肆，还有，你找错仇家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算哪根葱！”
　　那女子从背后抽出双钩，流利的钩在一起搭在了肩上“小女子，云衣，君校长曾发誓不再动手，鉴于今日君校长身旁无人，便由小女子代护。”
　　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狂了，倒是有些像...楚宴？
　　颜如玉心里想着。
　　“你...”
　　那豺妖退了两步，他即便是认不得云衣，却还是认识那双钩。
　　刹乐之钩，那是幽冥女判的法器，面前的女子，是幽冥唯一的女判。
　　云衣扭了扭脖子，笑了笑“刹乐果然比我有名气多了，瞧瞧，刹乐一出，你就不敢动了？”
　　豺妖咬了咬牙，眼中的赤红越发的鲜艳，他蓄力往君子陌冲过去，但显然有人比他更快。
　　云衣手持双钩，勾魂一笑，挡在了君子陌跟前，豺妖知道自己不是云衣的对手，身形一转，竟然从窗户跑了。
　　云衣也不追，收起了双钩，站在窗户望了望，不过瞬间，迎面劈来一把弯刀，云衣眼疾手快的握住他的手腕，瞟了一眼那弯刀，一声怒吼“楚宴！你特么活得不耐烦了！”
　　楚宴一愣，收刀都来不及，看着云衣一阵呆愣，转头就要跑，云衣一把卡住他的脖子，咬着牙“楚宴！”
　　楚宴惶恐的回头，一脸赔笑“阿姐，我，我担心君校长安危，没瞧清，嘿嘿，您，您怎么来了？”
　　“要不是你这个小废物！阎罗大人会把我也提上来吗！”
　　楚宴闭嘴，眼神飘忽。
　　颜如玉看得嘴巴都没合上。
　　楚宴是什么人，他已经想起来了，昨天那么的猖狂，今天在云衣面前却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看着训话的云衣，他戳了戳君子陌的腰，靠在他的耳边悄声的问“校长大人，她是谁啊？”
　　君子陌收起破灵，温柔的道“幽冥唯一的女判——云衣，听闻，她的武力值可以抵得两个判官。”
　　“诶？那，校长大人是早就知道她也在这里吗？”
　　“不知道。”
　　“那若是那妖怪要杀了校长大人，校长也没打算出手吗？”
　　颜如玉皱着眉，有些揪心的问。
　　君子陌只是淡然“没有。”
　　“那若是那妖怪要杀我呢！”
　　颜如玉有些激动了，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君子陌沉默了半晌，没有回应他的话，盯着颜如玉却突然说了一句“想起来了。”
　　颜如玉一愣，瞪大了双眼，捂着眼睛退了几步“你休想再消了我的记忆！反正我也会想起来，你不累啊！”
　　君子陌勾唇，目光又落到了白案上的两把刀，笑容逐渐消失。
　　“君校长，我家的小废物给您添乱了，十分抱歉，今后我也会协助君家，望海涵。”
　　君子陌绅士的欠了欠身“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云衣姑娘。”
　　云衣还是卡着楚宴，笑得魅惑十足“君校长的行言，可真不像是现代人当真是君子如玉，温润而泽。”
　　颜如玉还以为在喊他的名字，差点应了一声，他指缝打开，瞧了瞧君子陌。
　　君子如玉。
　　颜如玉笑了笑，好巧啊。